西方現代性自產生以來就對非西方世界的落后地區和國家產生了巨大的影響。作為后發現代化國家的中國,百年來所遭遇的挑戰和文化危機,除經濟政治等因素之外,亦有深層的文化因素。這背后存在一個19世紀以來西方現代世界對自身文化的普遍性認識與表述問題,其文化邏輯是“一個把自己和世界等同起來,把世界視為自身內部的經濟、政治、法律和價值觀念體系”,并迫使后發現代化國家和地區在接受其經濟優勢的同時接受其政治、文化的主體性。因此,當前中國所遭遇的挑戰與西方世界對自身文化普遍性的理解和表述有著內在的、必然的邏輯。研究西方現代性所內蘊的普遍性文化邏輯,并在此基礎上運用馬克思主義理論對西方現代文化的普遍性邏輯進行批判,就具有重要的理論價值和現實意義。
西方文化自我表述為一種普遍性價值
西方現代世界對自身文化的普遍性認識和表述是隨著西方現代性的擴張和發展確定起來的。這種自我表述從啟蒙開始,并經歷了現代性的高峰期,在當前全球化和后現代時期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合法性”或普遍化。一般認為,所謂“現代性是指啟蒙運動以來的資本主義歷史時代及其基本原則”。廣義的現代性也包括同資本主義精神緊密相關的資本主義政治、經濟、文化和整個社會制度、思考與行為模式以及生活方式。
19世紀以來,西方世界借助一種新的生產方式,憑借在技術、制度等方面的優勢,對非西方世界的國家和地區實行強勢的文化擴張,意欲樹立文化霸權。因而西方現代性自產生伊始就具有擴張傾向。具體說來,這種傾向表現在文化上,就是西方現代文化自認為代表著一種普遍性的價值,并成為世界文化先進與落后的判斷標準。這也意味著,對于非西方世界或后發現代化國家而言,伴隨著西方現代性的擴張,面對的是“包含著一種將價值、利益和意義領域里的西方關于自我的認識和表述作為客觀歷史領域里的普遍性強加給他人的過程”。
在此基礎上衍生的西方現代文化或西方世界文化,是一個把自己和世界等同起來的文化概念,它把世界視為自身內部的經濟、政治、法律和價值觀念體系。由于這種文化概念存在以其普遍性和自我中心主義,排斥任何“異己”和“他者”獨立發展其文明體系的合理性或合法性,或者直接將“他者”吸收、涵蓋為自己文化內部一種邊緣化的亞文化的傾向,從而對所有現存的社會形態和文化主體意識都提出了挑戰。正如斯賓格勒所言,西方文化是一種全面綜合的文化?;谶@種文化的普遍性認識,在20世紀末,西方現代文化借助全球化的趨勢,更進一步把自己表述為一種具有普遍主義意識的價值觀。西方現代文化所體現的這種內在普遍性邏輯,是“伴隨著現代性的擴張,通過西方啟蒙運動以來的哲學話語確定下來的”。這個發展過程是西方文化不斷擴大自己的文化內涵和外延的過程。我們還應注意到,隨著經濟全球化迅猛發展,一些西方民族國家或國家集團正力圖把自己的社會理想作為國際法的價值準則在全球范圍推行。在這種背景下,其實質是一種對“他者”的干涉企圖和“意識形態挑戰”,目的是追求一種以西方現代文化為基礎的文化認同或價值認同。
馬克思對現代性資本邏輯的批判
西方現代文化的這種普遍性的自我表述始終沒有逃脫馬克思對其的否定和批判。誕生于19世紀的馬克思主義理論,通過對資本主義世界普遍性的徹底批判,否定了資本主義現代文化的合法性,將其稱為“虛假的意識形態”。馬克思從資本邏輯的角度徹底否定了西方現代文化的普遍性。他從資本邏輯困境的現實與實現出發,認為作為現代世界構成的核心,即資本身上,淋漓盡致地體現了現代性的內在本性,凸現了現代性本身的弊端。
一方面,馬克思從資本和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普遍性出發,提出資本主義超越不了自身的資本邏輯的限制,即資本主義的最終制約就是資本本身。因為資本追逐利潤的無限制沖動和要求,需要它不斷地沖破各種限制和界限進行生產,而資本主義制度存在的根本問題恰恰在于沒有能力克服自身存在的資本限制,資本的這種內在的貪婪性,使資本邏輯成為其走向崩潰的邏輯。另一方面,馬克思對資本的批判,揭示了資本邏輯決定了“不公平”是資本主義的“天性”。由于資本主義社會的發展受制于資本邏輯,雖然資本主義制度創造的財富比以往任何時期都要多,卻無法讓社會大數人享受創造財富的成果,社會日益嚴重的貧富兩極分化,使不平等成為“資本主義的天性”。這樣,馬克思一針見血地指出,資本主義所宣稱的自然平等的普遍性,實際上是抽象和虛擬的。因而,馬克思也就從根本上否定了資產階級自然權利及資本主義現代文化的合法性基礎。
資本邏輯的“天性”不平等的存在,使當代全球化中的自由、人權等西方意識形態,并不具有真正的普遍性,也根本沒有取得自身的合法性和合理性,進而也根本不可能為現代世界或全球化的當下世界提供一個合法的文化共識和普遍主義的價值觀。馬克思的世界革命理論及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理論,也在世界歷史層面上徹底否定了西方資本主義所謂的普遍性或合法性。因為,在馬克思看來,資本主義終將被自身的矛盾所瓦解,被更為合理的社會主義制度所取代。
綜上所述,馬克思從資本邏輯困境的現實與實現出發,揭示了西方現代性本身的弊端。通過馬克思在理論層面和歷史層面上對資本主義普遍性的否定,我們可以認識到,西方現代文化關于普遍性的自我認識和自我表述,只是一種價值論述或一種文化論述,而不是一個具有普遍價值的真理論述。這就為當下中國應對西方普遍主義價值觀的挑戰提供了重要的理論支撐。因此,馬克思對資本主義的分析、批判,本身也就為分析和批判當今全球化背景下的資本主義在社會、文化、政治等所有領域宣稱的普遍性,提供了一個基本的理論框架和平臺。
(作者單位:黑龍江大學文化哲學研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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