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越不斷接近，底線在哪里

　　中國藥科大學 張志坤

　　最近若干年以來，美國與越南密集互動，雙方接觸的廣度與深度都迅猛發展。現在，美國已經解除了對越武器出口限制，甚至越南再次向美國出租峴港的可能性都被提到議事日程上來。有鑒于此，人們不禁要問，美越在戰略上不斷接近，到底能走多遠，底線又在哪里呢?

　　這個問題與中國密切相關。所謂美越關系能走多遠的問題，其實也就是越南“去中國化”能走多遠的問題，二者一而二，二而一，不過是一個問題的兩個方面。

　　既然這樣，要回答美越關系能走多遠，首先要搞清楚越南的“去中國化”能走多遠。

　　今日的越南對中國仍有相當程度上的依賴。政治上，越南實行的所謂“革新開放”，其實就是中國改革開放的翻版。長期以來，越南黨和政府的許多治理手段與治理方法都取緣于中國;經濟上，中國在越南有相當數量的投資，中越貿易是越南對外經濟聯系的重要方面。在一定程度上依賴中國，這也是越南當局的切身體會，要不然他們不會也不能喊出“去中國化”這樣的口號。

　　其實，按照歷史的軌跡進行宏觀上的思考，近現代以來，越南一直走在“去中國化”的道路上，這是越南歷史的一個基本軌跡。

　　一是政治上“去中國化”。歷史上越南或者是中國的一部分，或者是中國的藩屬，其社會模式與制度架構與中國別無二致。后來，西方殖民者來到亞洲，先是從中國的勢力范圍內搶走了越南，接著又把越南變成了殖民地，越南與中國的政治聯系被割斷。后來，越南人民掀起了反抗殖民統治的斗爭，這一斗爭與中國人民的反帝反封建斗爭是世界范圍內人民革命的一部分，而中國是亞洲反殖民斗爭的中心，因此中越彼此之間聯系非常密切，朝鮮、越南等國的革命志士很多都以中國為大本營堅持斗爭，故而胡志明能寫一手很好的中國古體格律詩，他終身未娶，曾經的愿望就是娶一個中國女孩;越南人洪水參加過二萬五千里長征，是中國的開國少將.......這種密切的關系造就從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中越兩黨兩國之間事實上的同盟，越南黨和軍隊以中國為大后方，最初的幾支武裝都是在中國組建的，中國給予越南的抗法抗美戰爭及南方解放戰爭以大量的支援。但是，到了1979年，這一切都戛然而止了。中越之間兵戎相見，打得雞飛狗跳，持續十年之久。后來雖然兩黨兩國關系恢復正常，越南在政治上也學習中國改革開放的經驗，但與以前的政治聯系相比不可同日而語。展望未來，越南與中國在政治上還將漸行漸遠，中越之間的“同志”關系如日落西山、氣息奄奄，不久將歸于形存而實亡。

　　二是經濟上“去中國化”。越南革新開放以來，中越經貿關系從邊貿開始迅猛發展，現在中國已經是越南第一大貿易對象國，中國在越南有很多投資，可以說，與中國的經濟聯系是支撐越南經濟增長的重要方面。但是現在，越南方面已經喊出“去中國化”的口號，其主要指向就是這個經濟聯系，越南方面急切地想擺脫某種程度上對中越貿易的依賴和對中國投資的依賴。在這一背景下，預計中越之間的經貿關系也將日趨平淡化、一般化。

　　三是文化上“去中國化”。這一點差不多已經完成。盡管過去越南曾經是最后取消科舉的，甚至比清朝還晚，但如今越南從文字都生活習俗與中國早已涇渭分明，中越之間已經沒有特殊的歷史文化紐帶。

　　四是軍事上“去中國化”。這一點也早已完成。盡管時至今日兩國的武裝力量還很相像，但越南軍隊中早就沒有中國培養成長起來的人，也沒有中國的武器裝備體系，相反，如今越南軍隊的主要作戰對象和軍事假想敵就是中國，所以，如果說中越之間有什么軍事聯系的話，那就是互為敵手的聯系。

　　與上述各方面“去中國化”的同時，中越之間的矛盾正日益凸顯。

　　首先是領土領海爭端。雙方在這方面的矛盾有多大，此前一個時期圍繞南海中國鉆井平臺的斗爭已經很說明問題這里不再贅言。

　　更重要的是，面對中國的崛起，中越兩國的實力對比日益懸殊，于是，越南基于有史以來的戒心與警惕正變得日甚一日。中越之間的這一矛盾，甚至比彼此之間的領土領海爭端還更難化解，更加根深蒂固。

　　在這種情況下，越南將把對中國的防范當做其國家戰略的核心內涵，其安全保障戰略將圍繞這一總目標而展開。為此，越南將一方面抓緊向東盟靠攏，另一方面要加快密切美越關系以平衡中國。在越南看來，與美國在戰略上的某種協作，能加強越南的安全系數，也能帶動越南同西方世界特別是日本的全面關系，在經濟貿易上可彌補“去中國化”留下的空缺，可以實現戰略上的多條腿走路。

　　但是，越南方面也深知與美國搞戰略交易無疑是與狼共舞，危險相當大。

　　其一，美國并未放棄在政治上顛覆越共的野心。何況美國歷來有在他國扶持反對派、培養代理人的“習慣”，特別是在越南有豐富的歷史可追尋。因此，越南與美國之間的交往注定將是“皮笑肉不笑”的交往，歷史上曾經的仇恨宿怨，讓越共難以解除對美國的戒心。

　　其二，越南也不敢卷進中美的戰略沖突中。對于中美之間的戰略搏斗，除了日本基于自身的戰略野心因而敢于放手加入其中外，任何一個國家包括印度在內都不敢輕易卷入，他們更愿意站在一邊作壁上觀，以便伺機取利。越南也是這樣，如果充當美國戰略馬前卒而把與中國的關系置于危險的境地，那就可能招致滅頂之災。越南人已經有了這樣的教訓(即1979年以后的十年間)，相信他們不會也不敢重蹈覆轍。

　　基于以上分析，對于美越、中越關系的走向，筆者認為，可以做出如下兩個基本判斷。

　　第一，美越關系的底線是不會結盟，美軍重返金蘭灣的可能性不大。

　　但是，雖然美越不會走到結盟這一步，但美越關系將空前密切是注定無疑的，來自美國的軍事裝備、技術支援、經濟扶持等，將源源不斷地涌進越南，美越之間的軍演、情報合作等，也將浮上水面并日趨密切。對美國來說，這等于是在南部戰線上所增加一個新的戰略橋頭堡，既能明顯壓縮中國的戰略空間，也能對中國形成強大的牽制。

　　第二，中越關系將日趨冷淡，但不會走到嚴重對抗的那一步。

　　保持對中國防范，避免與中國陷入全面對抗，這將成為越南的基本政策。在這一背景之下，越南的“去中國化”將加速發展并將很快全面實現，未來兩國關系將趨于冷淡。

　　這一前景，也將推動中國在處理中越關系上發生新的變化。中國將不會對中越經貿關系抱大的希望，只是盡力而為罷了;對于兩國之間的南海爭端，如果越南敢于冒進，中國就將狠狠敲它一下子，但會適可而止，不讓其演變成一場戰爭。前一段“981平臺事件”中國就處理得相當好。與此同時，中國會利用越南周邊國家對越南的戒心，加緊在戰略上挖越南的墻角，這也是讓越南相當難受的一招。同時對越南保持相當程度的戰略壓力，比如一定的軍事威懾，讓越南始終生活在中國巨人的陰影下，讓它痛切地感到離開中華文明圈的痛苦代價。對越南這樣的國家來說，如果沒有這等滲入骨髓的感受，就不可能有未來亞洲的中國世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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