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的群眾路線教育實踐活動已經拉開了大幕,這是中國共產黨的又一次整風活動。不管怎么說,這都是當代中國政治生活中的一項重要設計。從正面講,對于這一設計,從上到下都寄予很大 的希望,以為本著整風的精神,且有延安整風那樣的成功案例為樣板,這一活動定能收獲頗豐,可在相當大的程度上解決共產黨作為執政黨目前所存在的一系列突出問題;從反面看,應該承認,一些人確實有某種看熱鬧的心態,認為這不過是共產黨在政治上的自我救贖,甚至干脆認為這不過是在普世大潮面前一種無奈的掙扎,“看你掙扎到幾時”,不排除有人還抱有這樣的心理。
正因為如此,確保此次黨的群眾路線教育實踐取得更多積極正面的效果,盡量避免消極不良一面,就變得十分重要。
要實現這一目標,需要做的事情固然很多,其中,在借鑒以往整風活動成功經驗的同時,更多地吸取其中不成功的教訓,是一個不容忽視的方面。
整風是中國共產黨的發明創造,延安整風為這一活動之肇始。自延安整風取得巨大的成功以后,中國共產黨在不同的歷史階段都開展了不同形式的整風運動,并將其作為加強黨的建設,密切黨群關系,強化為人民服務宗旨的一個法寶。客觀地說,歷次整風活動都有好的做法好的經驗,特別是延安整風,其所創造的精神原則、方式方法、實踐過程,直到今天還無法超越,是必須遵循的價值體系與工作路徑。充分地學習借鑒這些成功的做法與經驗,無疑是搞好新形勢下整黨整風必須的條件。
但是,僅僅這樣是遠遠不夠的。在此基礎上,還必須清醒地認識到,隨著時代與條件的變遷,歷次整風的實際效果差異甚大。延安整風后,前三十年進行過幾次聲勢浩大的整風,改革開放的后三十年也進行了幾次大規模的整風,其中包括近十多年來為人們所熟知的 “三講”教育和“保先”教育。坦率地說,這些整風活動都各具特色,也收到了一定的效果,但不容否定的是,與原創性的延安整風相比,效果與影響不可同日而語。越往后越毫不留情地暴露出諸多不成功的方面和不成功的地方,使整風活動在黨員干部心中在老百姓心中的權威與效能大打折扣。甚至毋寧說,改革開放以來的歷次整黨整風活動成功的經驗與不成功的教訓基本上各居其半。記得1983年——1987年那場全面整黨整風提出的目標是,“要在今后五年內實現黨風的根本好轉”,現在看來,這樣主觀的樂觀的估計只能使人直搖頭。
竊以為,問題的嚴重性就在這里。如果不能充分認識后來歷次整風的缺點與不足,就難免這一工作模式本身日益走下坡路的危險趨勢,就難以推動此次群眾路線教育實踐活動達到新高度、邁上新臺階。
為此,以下幾個方面的認識是非常必要的。
第一,要充分認識歷史背景之大不同
經過改革開放三十年市場經濟的沖刷滌蕩,中國社會所有一切關系都已經發生了結構性的重組,執政黨與人民群眾的關系也不例外。盡管執政黨在思想理論與政治邏輯層面仍然堅守為人民服務的宗旨,但這越來越像一個招牌,就像某些街邊飯店一樣,雖然也掛著某某老字號的招牌,但其實只剩其名而無其實。須知,共產黨在延安的整風之所以獲得空前巨大的成功,基石和底蘊在于這個黨的成員有一個共同的價值體系和認知體系。但如今這個體系差不多只剩軀殼,靈魂則早已出竅四散了。在這一背景下,如果說過去整風可以做到一分努力有一分收獲的話,那么今天也許要十分努力才可能有一分收獲。這樣講雖然有點悲觀過于殘酷,但卻是不得不承認的現實。
第二,要充分認識發動群眾之大不易
最廣泛地發動群眾,曾經是共產黨的拿手好戲,群眾路線與發動群眾譬如毛與皮的關系,皮之不存毛將焉附。黨的群眾路線教育實踐活動如果沒有廣泛發動群眾為前提,或者干脆與普通群眾無關,那將是十分滑稽的。
但是,發動群眾如今卻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這需要極大的政治勇氣與歷史決心,需要高超的政治藝術和行政策略,更需要經過艱苦細致的工作。在當今中國,只要真正發動群眾、駕馭群眾,天大的難題也都不在話下。但問題在于,像當年全民抗戰、全民土改那樣的群眾運動水平,也許已經成為歷史的絕響。
第三,要充分認識治療頑疾其實并無良藥
如果說,腐敗是執政黨身上癌癥的話,那么官僚主義、形式主義、宗派主義等作風問題則是長在共產黨身上的頑疾,每隔一個時期就要舊疾復發,想根治是不現實的。延安整風是整頓“三風 ”(學風、黨風、文風)問題,1957年的整風是整頓“三害”(主觀主義、官僚主義和宗派主義),“三講”也把糾正官僚主義、形式主義盛行等問題列入其中。也就是說,每一次整風的內 容都大抵相同相似,都是針對官僚主義、形式主義等幾個老毛病。這說明,不管怎么照鏡子、正衣冠,怎樣洗澡治病,官僚主義、形式主義都不過暫時收斂而已,整得好療效長一點,整不好邊整邊犯,特別是形式主義,反對形式主義本身就有變成一場完美的形式主義的危險。
整風的一個基本手段就是教育,通過批評與自我批評,堅持正面教育、自我教育為主,達到“團結──批評──團結”的境界。教育在一定程度上是管用的,但教育在一定程度上又是不管用的。開展黨的群眾路線教育實踐活動,既要充分挖掘教育的效能,發揮教育的作用,但同時也不能一切都迷信教育。以為教育能解決一切問題,能解決有史以來的頑疾,必將犯歷史的幼稚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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