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自2011年01月23日起,一則來源于《羊城晚報》題為《抗戰老兵年老無醫保退休金求助遭拒:不怕死亡怕被遺忘》的紀實報道迅速傳遍互聯網,很是灼人的眼球——在不到24小時內,百度里已能找到7660多個與相關網頁!而那篇紀實報道里的主人公——90歲高齡的楊根奎老人,也有幸成為1937年淞滬抗戰中堅守四行倉庫“八百壯士”中已知的最后一位在世者!因為就在前不久的2010年12月16日,楊根奎老人曾經的戰友、曾被譽為“八百壯士”中最后一位幸存者的楊養正老人剛剛與世長辭!
當老黑第一次看到《抗戰老兵年老無醫保退休金求助遭拒:不怕死亡怕被遺忘》這篇紀實報道的時候,內心的情感頗為復雜!一是激動于當年的“八百壯士”中還有健在者,二是憤慨于當年的抗戰老兵年老無醫保退休金且求助遭拒!然而,當老黑第二次回看那篇有關楊根奎(現名楊耀輝)老人的紀實報道之后,卻不免疑竇叢生!先是疑惑于“抗戰老兵年老無醫保退休金求助遭拒”這樣的說辭,后是疑惑于楊根奎老人“不凡的履歷”!帶著這樣的兩個疑惑,老黑又認真仔細地反復閱讀了那篇有關楊根奎老人的紀實報道,終于忍不住要問弱弱地一聲:楊根奎老人,您真是最后一名“八百壯士”幸存者嗎?
疑惑一:關于“抗戰老兵年老無醫保退休金求助遭拒”這樣的說辭
從常識上說,“醫保”和“退休金”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先說“醫保”。楊根奎老人至今仍生活在四川省金堂縣白果鎮紅廟村,那么,與楊根奎老人相關的那篇紀實報道的標題里所說的“醫保”當指“新農合”,即新型農村合作醫療制度。我們知道,新型農村合作醫療制度從2003年起在全國部分縣(市)試點,到2010年,已逐步實現基本覆蓋全國農村居民。難道是楊根奎老人所在的四川省金堂縣至今尚未實施“新農合”?或者唯獨落下了楊根奎老人?然而,老黑今晨卻查閱到了如下資料:楊根奎老人所在的四川省金堂縣,早在2005年就全面實施新型農村合作醫療制度(簡稱“新農合”)。在2005年—2008年期間,楊耀輝(即楊根奎)參加了“新農合”,醫療證號為10530928007。2009年成都市統一城鄉居民基本醫療保險制度后,從2009年—2011年期間,楊耀輝參加了成都市城鄉居民基本醫療保險,個人編號為885302662(詳見2011年1月24日天府早報《老人早有醫保我們不會忘記英雄》)。而且,通過微博,金堂縣委宣傳部也向網友告知,去年底,楊耀輝老人的事跡經成都各家媒體報道后,金堂縣委、縣政府領導高度重視,派專人到老人家中慰問,送去1000元慰問金。
據此,我們可以肯定的說,那篇與楊根奎老人相關的紀實報道的標題里所說的“無醫保”,是捏造!是撒謊!
再說“退休金”。楊根奎老人一直在四川省金堂縣白果鎮紅廟村務農,那么,根據我國現行的退休金發放制度,楊根奎老人與我國其他7.2億農民一樣,是沒有退休金的。這一點,小學二年級的學生都是知道的。
據此,我們又可以肯定地說,那篇與楊根奎老人相關的紀實報道的標題里所說的無“退休金”,是混淆視聽!是聳人聽聞!
那么,《羊城晚報》的記者為何故意將 “醫保”和“退休金”這樣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捏合在一起來示人呢?又為何要在“抗戰老兵年老無醫保退休金”的后面綴上一個“求助遭拒”呢?老實說,老黑對《羊城晚報》采用這樣的標題其背后的用意不愿妄加揣測,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無非是要制造出一個捉人眼球且具有轟動效應的新聞來!因為,1937年淞滬抗戰中堅守四行倉庫“八百壯士”,都是我們的民族英雄,而楊根奎老人作為那一英雄集體中已知的最后一位在世者,竟然既無“醫保”亦無“退休金”且到政府“求助遭拒”,人們讀來該是怎樣的一種悲愴和憤慨啊!
疑惑二:關于楊根奎老人“不凡的履歷”
在《羊城晚報》的那篇紀實報道里,楊根奎老人的主要履歷如下:
楊根奎,現名楊耀輝。1921年3月出生在金堂縣白果鎮紅廟村的一戶貧農家庭。1936年農歷正月三十在什邡參軍,后被編入“中央軍”第88師262旅524團1營2連任上士班長。1937年8月13日淞滬會戰爆發后,楊根奎所在部隊接到命令開赴上海參戰。10月26日,楊根奎所在的524團第1營全體官兵在謝晉元團長率領下接管四行倉庫陣地,掩護部隊撤退。在浴血奮戰數天后,楊根奎作為隊長率領40名敢死隊隊員率先沖出四行倉庫,撤入英租界,并被解除武裝。1941年12月7日“珍珠港事件”爆發后,日軍占領上海公共租界,楊根奎等“孤軍營”官兵全部淪為俘虜。同其他戰友一樣,楊根奎先被日軍送往南京第一監獄,一個月后又被送往安徽蕪湖玉溪口煤礦抬煤。1945年,楊根奎和俘虜營的戰友們又被運往南京。其后,在人幫助下,楊根奎等人成功脫逃并找到了新四軍游擊隊駐地,受到熱情接待,并得到路費。1945年8月10日,楊根奎一行4人來到安徽,并在那里聽到日本無條件投降的消息,并先后得到第十戰區政治部給楊根奎簽發的差假證(相當于通行證)和每人一套新軍服幾幾百元路費;再遇原川軍29軍副軍長、時任第五戰區副司令長官孫震的挽留;后又得到胡宗南親自簽發的差假證及5萬元路費(楊根奎花了2萬多元買了一匹布,算是衣錦還鄉),資助他們回重慶。1946年,楊根奎回到闊別10年的家鄉四川金堂白果場,不久后訂婚。因昔日的打鐵營生難以度日,于是到了成都,被錄取到成都軍官大隊24中隊。之后,又在奉節遇到了原88師師長、時任16兵團司令的孫元良,被任命為127師中校偵察隊長,后又任命為124軍223師少將副師長。1949年12月,楊根奎赴四川新繁上任,但124軍軍長吳峻人借故未予認可。無奈之下,楊根奎又回到了白果場的家里。全國解放后,楊根奎隱姓埋名,改用現名楊耀輝,但仍在“四清運動”和“文革”中經歷了“噩夢般的日子”,靠僥幸才活到了今天。
面對楊根奎老人這樣一份“不凡的履歷”,老黑一開始并未產生懷疑,因為老黑不是一個懷疑論者。但也正是因為楊根奎老人的履歷太過“不凡”,又讓老黑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兒!
先說楊根奎老人參軍的年齡。楊根奎老人1921年3月出生,到1936年參軍時剛滿15歲。一個15歲的少年,在當年能夠參軍嗎?帶著疑問,老黑查找到了1933年國民黨政府頒布的《兵役法》相關內容:“實行征兵制。兵役分常備、國民兩種。常備兵役又分現役、正役、續役。男子20~25歲應征入營,服現役3年;期滿退服正役,為期6年,平時在鄉應參加規定的操演,戰時應召回營;正役期滿轉服續役,40歲止,任務與正役同。年滿18~45歲的男子,不服常備兵役者皆服國民兵役,平時按規定訓練,戰時應征。”根據國民黨政府1933年頒布的《兵役法》,楊根奎老人當年是不符合征兵條件的。那么,楊根奎老人當年又是通過什么途徑應征入伍的呢?這恐怕需要《羊城晚報》寫那篇紀實報道的記者再去找楊根奎老人求證一下才能有說服力。老黑在這里妄加推測一回:楊根奎老人當年很可能是被國民黨政府抓壯丁而參的軍。
再說楊根奎老人任敢死隊隊長。1937年10月,當謝晉元率領524團第1營全體官兵堅守四行倉庫抗擊日本軍隊的時候,楊根奎是524團1營2連任上士班長,剛滿16歲。據史料記載,謝晉元當年率部堅守四行倉庫時的確組織過敢死隊。但謝晉元會任命一個剛滿16歲且剛剛入伍一年多的少年擔任敢死隊隊長嗎?從常理上說,可能性不大!但當時是非常時期,又不是沒有可能。這恐怕還需要《羊城晚報》寫那篇紀實報道的記者好好求證一下才能讓人信服。不過,有史料記載,當年謝晉元曾這樣激勵堅守四行倉庫全體官兵:“倉庫就是我們的最后陣地,也可能是我們的墳墓,只要我們還有一個人,就要同敵人拼到底!”老黑根據謝晉元的這番話,在這里再妄加推測一回:當年,與楊根奎老人一起堅守四行倉庫的524團1營的400多位國軍將士都是敢死隊隊員,而謝晉元就是那支敢死隊的隊長!
第三說楊根奎老人與楊養正老人的被俘與逃脫日寇魔爪及其他。當老黑第一次讀到《羊城晚報》那篇有關楊根奎老人的紀實報道后,就感覺楊根奎老人的經歷似乎在哪里見過。后來再讀時,老黑注意到了《羊城晚報》那篇紀實報道中這樣的一段描述“楊根奎和楊養正都被送往南京老虎橋監獄拘押,一個月后又被送往蕪湖裕溪口抬煤炭。” 楊養正,對,就是楊養正——一位剛剛與世長辭的楊根奎的戰友、在楊根奎之前被譽為“八百壯士”中的最后一位幸存者。于是,通過百度,老黑查看了相關的詞條,發現楊根奎和楊養正兩位老人此間的經歷極其相似!不論是被俘送南京遭拘押,還是被送蕪湖裕溪口抬煤炭;不論是得到幫助搶了日寇的槍支逃脫魔爪,還是隨后到了新四軍的駐地……楊根奎和楊養正兩位老人幾乎形影不離。據此,老黑判斷,兩位老人理當認識,并且應該很熟悉。而這一點,在百度楊根奎詞條下所附的一則記者采訪手記里得到了楊根奎本人的證實:“在采訪中,楊根奎大爺小心翼翼地從懷里掏出一張2005年珍藏的成都晚報。報紙已經皺巴巴的,上面有一篇新華社關于‘四行倉庫保衛戰’中‘八百壯士’之一的楊養正老人重返‘四行倉庫’的報道。‘好多年了,聽說他在重慶。我一直想找到這位患難與共的戰友啊!’楊大爺說。”應該說,上面的記述猛看上去沒什么問題,可是,一旦仔細分析,就會覺得很是令人匪夷所思!楊根奎老人2005年便得知了自己的生死戰友楊養正還健在,在長達六年的時間里,為何不與楊養正老人取得聯系?難道是我國當前的政治環境不允許嗎?楊養正老人在重慶,楊根奎老人在成都,重慶與成都間地域上的距離會成為戰友重逢的障礙嗎?退一步講,就算楊根奎老人的年齡與身體條件不允許其長途勞頓到重慶去看望自己的戰友,難道就不能通過廣播、電視、報紙、網絡、手機等手段與自己的戰友取得聯系?就算是楊根奎老人自己做不到,他的兒孫、親朋們難道也做不到?難道非要等到“患難與共的戰友”楊養正老人與世長辭才站出來,為自己也為我們所有關注抗戰老兵的人空留遺憾?對于上述疑惑,恐怕還需要《羊城晚報》寫那篇紀實報道的記者再去問問楊根奎老人才能得知真相。不過,從相關報道里,老黑沒有看到楊養正老人提及過楊根奎老人是他的戰友,只有楊根奎老人的自己說他們兩人是戰友,但這一點卻無法證實!因為楊養正老人已于2010年12月16日與世長辭了。就此,老黑想再妄加揣測一回:也許,楊根奎老人與楊養正老人根本就不是戰友。
第四說楊根奎老人的軍職和軍銜。通過《羊城晚報》上那篇有關楊根奎老人的紀實報道,老黑發現楊根奎老人軍職和軍銜的晉升過程很有些意思——1936年任上士班長;1937年任中尉排長兼敢死隊長;四行倉庫保衛戰后晉升為上尉連長(年份不詳);1946年10月至1949年12月間(具體年份不詳),先后被任命為16兵團127師中校偵察隊長和124軍223師少將副師長(因124軍軍長吳峻人借故未予認可,未能上任,后聽說124軍起義。據楊根奎老人講,那時已是1949年12月)。從楊根奎老人的軍職和軍銜的晉升過程來看,晉升年齡之輕、晉升跳躍度之大,實屬罕見——15歲任上士班長,16歲任中尉排長兼敢死隊長,大約25歲任中校偵察隊長,大約28歲任少將副師長。更何況楊根奎老人從1937年底到1946年8月間,有大約8年的時間不在軍中。應該說,楊根奎老人的這份軍中履歷可謂“不凡”,但這是真實的嗎?楊根奎老人不是在謝晉元麾下一起堅守過四行倉庫嗎?那我們來看看他的團長謝晉元的軍中履歷:謝晉元1905年4月26日出生,1925年12月,考進黃埔軍校第四期。1926年畢業后歷任國軍排長、連長、營長、副團長、師參謀、旅參謀主任等。1941年4月25日不幸遇刺身亡,同年5月重慶國民政府追贈他為陸軍少將,時年36歲。老黑不了解當年國民黨軍隊官兵軍職和軍銜究竟如何晉升的,但到此,老黑以為也沒必要知道了,因為像謝晉元這樣一位堂堂的黃埔四期畢業生、一位立下赫赫戰功并備受國人崇敬的人物,直到死后才得以被追授為陸軍少將,可見當年國民黨軍隊官兵軍職和軍銜的晉升絕非易事!那么,楊根奎老人又是憑借著什么樣的資歷和戰功,在28歲的時候便能晉升為124軍223師少將副師長的呢?這恐怕更需要《羊城晚報》寫那篇紀實報道的記者好好做一番調查研究才能探得底細。當然,老黑還要再妄加揣測一回:也許,楊根奎老人根本就沒當過什么國軍少將副師長!
第五說楊根奎老人的抗戰獎章。(此處略去780字)這恐怕要有勞《羊城晚報》寫那篇紀實報道的記者幫忙四處找找楊根奎老人的那枚“謝晉元紀念章”了,這可是最最關鍵的。當然,老黑最后再妄加揣測一回:也許,楊根奎老人根本沒有過“謝晉元紀念章”!
綜上所述,老黑不禁要大聲問問《羊城晚報》寫《抗戰老兵年老無醫保退休金求助遭拒:不怕死亡怕被遺忘》這篇紀實報道的記者和楊根奎老人:您真的是最后一名“八百壯士”幸存者嗎?
【后記】有一段歷史,波瀾壯闊,氣壯山河;有一種精神,穿越時空,輝映未來。讓我們向所有參加抗日戰爭的老戰士、愛國人士和抗日將領,向為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建立了卓著功勛的海內外中華兒女,致以最崇高的敬意!祖國感謝你們!人民會永遠記住你們!
黑臉兒兄
2011年1月24日于塞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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