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方媒體主導、掌控國際輿論的不利環境中,我們的話語權十分有限,一定要主動出擊、敢于發聲、正面宣示,逐步影響國際輿論。
為了更好地傳播中國聲音、建構良好的國家形象,當前,加強國際傳播能力建設被擺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重要位置。近年來,隨著我國國際傳播主體在全球市場開疆拓土、搶點布陣,我國國際傳播戰略的全球化布局不斷完善,國際傳播能力日益提升。然而,國際傳播“西強中弱”的不平衡格局依然存在,在國際輿論場上,針對中國的不實、不利論調仍大有市場。在新媒體推動下的世界傳媒格局大變革中,如何提高中國在國際傳播中的話語權?就此話題,中國傳媒大學副校長胡正榮近日接受了記者專訪。
輿論主動權絕不能拱手相讓
《中國社會科學報》:您主編的《世界主要媒體的國際傳播戰略》中給出了這樣的數據:西方50家媒體跨國公司占據了世界95%的傳媒市場。在力量分布如此不均的情況下,我們改變當前國際輿論格局的空間有多大?
胡正榮:要改變當前不合理的國際輿論格局絕非一朝一夕的易事,但也蘊藏著巨大的機會和空間。經過近幾年的努力,我國的國際傳播能力有了顯著提升。這不僅體現在基礎設施、網絡建設、落地率等經濟性指標上,還體現為傳播觀念的現代化,特別是議題設置能力的增強。過去在一些西方主流媒體大肆炒作、反復炒作的問題上,我國媒體要么集體失語,要么被動應付、倉促辯駁,把輿論主動權拱手于人。可喜的是,這種情況正在逐步改變。
針對安倍參拜靖國神社,我們果斷迅速展開的國際輿論攻勢就是一個成功案例。今年年初,我國幾十位駐外大使在海外主流媒體密集撰文或接受采訪,抨擊安倍參拜靖國神社、無視歷史的行徑,打響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國際輿論戰,日方只能倉促應對。在西方媒體主導、掌控國際輿論的不利環境中,我們的話語權十分有限,一定要主動出擊、敢于發聲、正面宣示,逐步影響國際輿論。
構建多元化國際傳播主體
《中國社會科學報》:中國的和平崛起需要良好的國際輿論環境,這對我們的國際傳播能力建設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然而,實事求是地說,我國傳媒的國際傳播力與我國政治、經濟大國的國際地位目前還不相匹配。您認為,我們應該加強哪些方面的工作?
胡正榮:在談這個問題之前,我們先要對國際傳播的效果有一個理性預期。我在一些非洲國家調研時發現,我們的一些中央級媒體在非洲的投入力度很大,也取得了不錯成績;但不得不承認,當地精英圈更易于接納英國BBC,對中國媒體的認同度不算太高。這背后當然有很多原因,其中一個原因就是當地精英圈的一整套價值體系,包括個人教育、生活方式等完全是英國式的。我們必須清醒意識到,這種價值觀的差異很難消弭,我們只能在差異性基礎上因勢利導地提高中國國際傳播的效果。
《中國社會科學報》:如何才能因勢利導,提高我國傳媒國際傳播力?
胡正榮:我認為,傳播主體的形象必須在未來得到改變,要從一元轉向多元化、從單向度的宣教變為雙向度的溝通。世界上不存在與政府絕緣的傳媒,即使在標榜“新聞自由”的西方國家,傳媒和政府的關系也非常微妙,沒有媒體真正愿意得罪政府。但在當今的西方社會,政府不是國際傳播中的唯一主體,以非官方、民間身份出現的傳播主體往往更容易獲得人們的信任。比如,美國政府控制的媒體美國之音在國際上聲譽不佳,商業公司如CNN、福克斯廣播公司等,卻在賺錢的同時成功向世界推銷了美國的價值觀。
在西方價值體系主導的受眾的刻板印象里,中國傳媒等同于政府官方,等同于強加于人的宣傳,容易被西方受眾拒絕。在新的國際傳播態勢下,我們應建構多元化的國際傳播主體,要有政府的聲音,也要凸顯非官方、民間的聲音。近年來,在我們的一些國際傳播實踐中,已經出現傳播主體向多元共進轉變。例如,在非洲,不僅有中央電視臺、中國國際廣播電臺等中央媒體的聲音,“四達時代”這樣的中國民營企業也大舉進入當地廣播電視市場。“四達時代”已經在非洲20多個國家注冊成立公司,在10多個國家開展數字電視運營,用戶超過400萬。“到什么山頭,唱什么歌。”既然受眾更愿意接受民間的做法,我們何樂而不為?我認為,“四達時代”的案例非常值得探析。
《中國社會科學報》:如您所說,做國際傳播必須貼近受眾的接受習慣。但這里有一個問題需要引起注意,不能為了獲得國際社會對中國的正確認識、消除偏見和誤解,過分遷就和迎合西方價值標準,過于強調國際慣例、與國際接軌等,這恐怕會模糊中國國際傳播的主體地位。
胡正榮:的確如此,這個問題值得重視。中國人做國際傳播,理所應當要堅持中國的主體地位。因此,無論是官方媒體還是民間聲音,在進行國際傳播過程中,都必須站在民族和國家的立場,服務于中國的外交大局、服務于國家戰略。我認為,中國的對外傳播、外交工作需要一個更高層次的統轄與頂層設計,以便更好地在相關部門間進行協調統一。
精準傳播才能更有效
《中國社會科學報》:當今世界的傳媒格局正在進入調整重組期,以互聯網為核心的新媒體崛起為國際傳播帶來了新機遇。有學者認為,在新媒體領域,中國具有后發優勢,中西方之間的差距比傳統媒體領域要小很多。您認為,我們應該如何抓住這一機遇來加強國際傳播能力建設?
胡正榮:從世界范圍來看,特別是在西方發達國家,主流社會接受媒體的習慣已經發生了很大變化。以美國為例,有數據顯示,美國民眾已生活在全新的多屏幕世界里,每天對媒體的消費基本都基于屏幕,且90%的媒體消費是花費在四個屏幕上(即手機、iPad、電腦、電視)。然而,在海外的移動互聯網平臺,幾乎還聽不到來自中國的聲音。我們必須認識到國際傳播新態勢,花大力氣提升我國在新媒體,特別是移動互聯媒體上的國際傳播能力。
傳統媒體時代與基于互聯網的全媒體時代有迥然不同的特征。前者是以精英層為主導的單向度傳播,后者則以草根、多元化、互動性為特點。在傳統媒體時代,往往是做出新聞產品,不分地區不分受眾地傳播。但到了以社交媒體為核心的全媒體時代,單一價值、單向度的“撒胡椒面”式的傳播必然失敗。精準傳播是全媒體時代最有效的傳播方式,針對性越強的傳播效果越好。這就要求我們在國際傳播過程中,根據不同人群制定有針對性的傳播策略和戰略,絕不能用一個方案適用于所有國家、所有人群。甚至相同內容的產品,也要根據用戶的接受習慣制作不同的版本。以《舌尖上的中國》的海外傳播為例,《舌尖上的中國》在出口海外市場時,根據西方觀眾的飲食文化習慣,對國內版本進行了壓縮、簡化。
《中國社會科學報》:真正做到精準傳播,必須有扎實的國別研究、受眾研究作為支撐。構建有中國特色的國際傳播理論,是否也應該加強這方面的研究?
胡正榮:你提出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要做好國際傳播,簡單來說就是要做到“知己知彼”。而“知彼”方面的不足正是我國國際傳播理論研究的重大短板。毫無疑問,中國的國際傳播跟西方的國際傳播有很大不同,背后的價值觀、工作機制、到達的目標受眾等都不一樣,構建有中國特色的國際傳播理論十分必要。但是,現在學界的不少研究還漂浮在表面,大多在籠而統之地談國際傳播、國家形象建構,缺乏基礎研究作為支撐。對美國東部怎么傳播?對美國西部怎么傳播?美國紐約的受眾與華盛頓的受眾有什么區別?對北部非洲、東部非洲的傳播策略又應該有何不同?這些基礎工作很少有人做,這方面的研究亟待加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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