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鄉偶記——童年記憶、分田單干及其它
人間正道是滄桑
因住城里的父母想在秋高氣爽的時候回鄉下老家住一段時間,前幾日便帶老人回去了一趟提前做些準備,路上一家人一邊指看著車窗外的村村落落,一邊聊著關于農村和老家的瑣事。來回之間,勾起了我的一些童年記憶以及對農村現狀、未來發展的一些思考。
我是1970年代初出生的,老家在沂蒙山區,村子的西、南環嶺,東面是條河,河上架著一座水電站,沿河是大樹行子,全村約700口人,1000多畝平地,在附近村子中條件算好的。
記憶里,小時候的鳥特別多,春天西南火風一來,小伙伴們就跟著大些的孩子去嶺上或村東樹行子邊用鐵夾子夾鳥,什么餐餐雞,斑鳩,河野雀,虎皮霞霞(諧音,我們小孩們都這樣叫,學名不究),五顏六色的煞是好看。夾的好看的活鳥就放在籠子里養著,其余的要么脫脫毛讓大人給煎煎吃,要么大人懶得理會就放在烙煎餅的灰火里自己燒著吃,那撲鼻的香味,時常讓孩提的我按耐不住。
炎熱的夏天,小伙伴們就整天泡在村東的河里嬉戲玩耍,用自制的網子到河岔溝溝里網魚、撈蝦,好不快活。每年的八月十五幾個村約定開閘放水拿魚的日子更是熱鬧,大人們提前就扎好(玉米桔等)了筏子,準備了網簍。一大早,男女老少齊上陣,河邊淺處男人拉網,小孩子跟在后邊嘰嘰喳喳摸拉網過后藏在大人踩出的腳窩里的魚,女人跟著在岸上拾魚。水深處,打魚高手們站在筏子上貓著腰,搜搜的撒著網,一會這里吆喝著、比量著逮了一條大鯉魚,人們齊刷刷抬起頭朝那個方向張望著、嬉笑著泱泱一陣;一會那里嘖嘖地惋惜著說眼看到手的一條大魚卻把網掙了個大窟窿跑了,幾個筏子趕緊過去助陣。整條河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嬉笑著、吆喝著,粗喘著,緊張著、像炸開了鍋,好不熱鬧。一天下來,家家已是簍滿筐圓,一條條鯉魚的紅尾巴就露在外面,大人們滿意地笑著,孩子們跟在大人后面踩著太陽的余暉蹦著跳著回家了。
蟬鳴的季節就和小伙伴們扛著長長的桿子到村東樹行子粘知了,時常仰的脖子疼也不喊累,直到粘的袋子裝不下,再用樹條子穿上幾串,然后回家或是炒炒或是讓大人剁剁和上面糊糊煎餅子吃,看著一家人香品品地吃著自己的戰利品,高興之余不免還有些自豪。初秋雨季一到,一陣陣雨伴著勁風漫過西嶺的蘋果園(南嶺和鄰村共有,蘋果園是鄰村的),熟透了的和被蟲咬的掛不住的蘋果就落在地上順著嶺上淌下的水沿著溝沖到打著傘赤腳玩的小孩子面前,我們就順手抄起來一洗或在衣服上擦擦就啃起來。
記得那時冬天的雪也特別的大,有時竟下的溝滿河平,現在想來滿嶺滿坡的雪還真有些山舞銀蛇,原馳蠟象的北國氣派。河里的冰也結的厚,像個大冰蓋把整條河蓋得嚴嚴實實,整個冬天,孩子們在上面用自制的滑板滑冰、打眼撈魚,既刺激又有趣。
孩童時代就這樣在大人們茫茫碌碌無暇顧及的身影中,在炊煙升起喚孩子回家吃飯的媽媽的熟悉叫聲里,在簡陋的村里學堂朗朗的讀書聲里,在通明月下伙伴們藏貓貓的快樂中無憂無慮的度過了。雖然那時吃的也不好,就是煎餅,大蔥、地瓜、小魚、小蝦的,但一能吃飽二沒污染倒也長的結結實實。除此之外,并沒有留下太多關于農村、農業、國家的宏大敘事記憶。之后,離開農村,上學、工作,一步步走出了農村和關于農村的記憶。
參加工作后忙于工作也就很少回去了。一年中偶爾回去一二趟,也是匆匆一瞥。就在這一年年,一瞥瞥間,童年記憶里的村莊已大變了樣。長滿蘋果樹的西嶺南嶺已變成光禿禿的土嶺;幾乎斷水的河里只有半污染的淹子(水深處)里偶爾還有人在打些魚蝦,幾只鴨子漂在上面;電站閘門早已成了斷壁殘垣,橋上的柱子也幾乎砸光,橋面也已破舊不堪,兒時幾乎漫橋的汛期大水早已成為空有的記憶;河邊的大樹行子早已伐光,靠河的菜地也因無水而多半植了樹苗,村里的三個水塘也已干涸。僅僅二十多年的時間(除了受惠于路路通工程原先的土大路鋪成了水泥路著實方便和好走了之外)村里的小路一下雨依舊滿是泥濘,而當年的水溝卻成了旱田,果、林、水更像蒸發了一樣不見蹤影,此情此景,使人黯然。
由此聯想到這些年,原本并不存在的“三農問題”已成為困擾黨和政府的頭等大事,中央的關注度也越來越高,每年的一號文件都是針對三農問題的,諸多三農問題專家也應運而生。為了解決三農問題,全國上下齊努力,黨和政府也著實采取了許多重大措施,比如免除農業稅、這補貼、那補貼,這優惠、那政策,但問題依然嚴峻,生在農村長在農村心系農村的我禁不住疑惑,原因何在?為了從個人的角度給出一些解釋,便重又拾起自己的農村記憶并試圖用現在的眼光放在國家長遠發展的宏觀背景下分析和統籌這些記憶以求解。
為此還得從農村分田單干說起,據父親說,我們那里是從1980年開始陸續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具體是從80年開始,81年大部分,82年掃尾,我們村就是82年實行的。文件上說的是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老百姓叫分田單干(這是當時的大氣候,如河南南街村黨支部書記王宏斌所言),一夜間老家郁郁蔥蔥的西嶺、南嶺集體蘋果園樹木被哄搶一空,連根也刨了出來。(現在想來何止一聲嘆息,簡直就是村里的生態災難。當時大多數人想,既然早晚要分,在有人已開始刨樹的情況下就搶了,以后上面也查過最終不了了之了,好好的蘋果園就這樣廢了。也因此,一聽到林權改革就有了一朝蛇咬怕井繩的感覺。)聽父親說那時上面撥了水利款,村里利用這些錢興修水利,從村東大口井、河里到西嶺、南嶺的水泥管、水渠、變灌站等澆灌設施已基本架設完畢,整個村里的農田基本可以澆灌了,加上采購回來的1臺拖拉機,既有的播種機,可以說1970年代末農業機械化已上路,再加上當時人們普遍對集體有信心,認為集體力量大,大搞農田水利建設的積極性也是很高的,毫不夸張地說當時農村發展前景喜人(我曾出行中隨機求證過一些過來人,凡有些覺悟者都有同感)。如果繼續按照這條道路走下去,上世紀末實現四個現代化中的農業現代化的既定目標是完全可能的。而單干風一刮,農村的發展道路一變,農村的集體經濟一步步瓦解了;水利設施也都先拋荒后毀壞了;大型機械設備也由閑置生銹到拆了砸了當廢鐵賣了。現在已是基層政權渙散、干群關系緊張、打工留守、靠天吃飯、世風日下的境況了。偶爾回去一趟,只留下土嶺、干河(對此,蘇拉密網友的“制度性干旱”對分田單干造成的水資源的嚴重流失作了極具說服力的論述。另:他對朝鮮社會主義的論述也是慧眼獨具。)、農業蕭條和村民無奈眼神的傷痛記憶,也便切身領悟了毛主席在1965年重上井岡山時送給湖南省委書記張平化的那句“我為什么把包產到戶看得那么重”的話了。主席說:“……中國是個農業大國,農村所有制的基礎如果一變,我國以集體經濟為服務對象的工業基礎就會動搖,工業品賣給誰嘛!工業公有制有一天也會變。兩極分化快得很,帝國主義從存在的第一天起,就對中國這個大市場弱肉強食,今天他們在各個領域更是有優勢,內外一夾攻,到時候我們共產黨怎么保護老百姓的利益,保護工人、農民的利益?!怎么保護和發展自己民族的工商業,加強國防?!中國是個大國、窮國,帝國主義會讓中國真正富強嗎,那別人靠什么耀武揚威?!仰人鼻息,我們這個國家就不安穩了。”張平化激動地望著毛主席。大聲地說:‘主席,我懂了’。”由此聯想到令人痛心的國有企業事實上的私有化改革及其衍生的外向依附型經濟不正驗證了主席的話嗎?44年后的今天,面對這鐵的事實,我只能噙著淚水說:“主席,我也懂了。”
由此我常想,我們黨作為工人階級的先鋒隊,應做群眾的領路人而不能做尾巴,更不應站在群眾的對立面,指手畫腳,甚至給群眾進步潑冷水,阻礙群眾進步和社會發展。面對南街村、劉莊村、華西村、周家莊人民公社等堅持走共同致富的集體道路的典型以及全國尚存的且都好于同比村子的7000多個走集體化道路的村子,真正的共產黨人難道不應該反思嗎?鄧小平上世紀80年代就提出的農業二次飛躍思想什么時候才能提上議程?難道農村就這樣在土地30年不變、70年不變、永遠不變的惰性落后承諾中永遠蕭條下去嗎?不會的,歷史發展不以“承諾”為轉移。我們看到小崗村村民到南街村參觀后發出了向南街村學習的呼聲;越來越多的無產階級知識分子開始有了擔負起自身偉大歷史使命的可貴自覺;經濟民主、科學管理等克服官僚化保證社會主義農業集體化健康發展的理論探索與實踐經驗也已成型;廣大農民在事實對比面前也已開始覺醒;我國農業在已有和潛藏的自身危機以及國際金融危機嚴重影響的壓力下也正在孕育著新的變化;在當前西方資本主義經濟危機必將推動新一輪社會主義復興的國際大背景下,改寫單干歷史的洪流必將形成,歷史的辯證法就是這樣不斷打碎枷鎖為自己開辟道路。
附:與一名老共產黨員關于分田單干的對話
問:當時分田單干您及群眾有何反映?
答:主要是聽上面的,當時流傳要吃糧找紫陽,要吃米找萬里的話,樹了兩個省的典型,宣揚家庭聯產承辦責任制有多好,事實就是分田單干,也沒搞太清楚,上面讓分就分了,部分堅持的村后來也分化瓦解了。另外有一段時間吃大鍋飯,一定程度上傷害了群眾的積極性,這也是事實,考慮到這些,分田單干時從激勵的角度看當時還能接受,也就分了,大多數人都是這樣想的。
問:分田單干的時候糧食問題解決了嗎?
答:早就解決了。
問:當時搞集體時群眾干勁如何?農業發展前景如何?
答:群眾干勁還是很足的;前景喜人。
問:基于我們村當時的實際情況,集體和單干哪個好?
答:當然還是集體好,集體有力量,分田到戶力量更小了,全國性的水利設施荒廢破壞了,大型農業機械沒法用了,重又?刨锨挖,靠天吃飯了。
問:您怎樣看待現在中央的惠農政策?
答:現在農業靠政府,國家有錢了,取消農業稅,這政策、那政策,這補貼、那優惠,有些效果但寥寥(效果一般的意思),不解決根本問題。
問:就這樣單干下去,農村是否會更蕭條?
答:是的。靠種人口地富不了,個別行的,也是國家政策扶持的結果,并不代表大多數,大部分青壯年只能靠外出打工掙錢供孩子上學和家庭開支。
問:為啥放棄集體的光明大道不走,搞這些不太頂用的繁瑣哲學呢?
答:應該是黨的農村路線問題吧!
問:現在再走集體道路可行性如何?
答:不太好搞,人心散了。還是在黨,在黨的農村路線,在領頭人。
幾點啟示:
一、解決三農問題的根本在于走什么樣的農村道路。只有堅定的走社會主義集體化道路,綱舉目張,一切問題就可迎刃而解。反之,搞繁瑣哲學,問題會越來越多。
二、農村的發展關鍵在黨,在黨的堅強領導和引導。
三、選好帶頭人及領導班子至關重要。火車跑的快全靠車頭帶,全國各地農業搞得比較好的地方,無論是江蘇的華西村還是河南的南街村都是因為首先有了好的帶頭人,組成了一個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自身過硬的領導班子。
四、加強理論學習和宣傳工作,做好群眾的政治思想教育工作至關重要。對分田單干效果的誤導主要體現在心理誤導和成效誤導兩個方面。應予以批駁、澄清并在此基礎上加強宣傳教育。
(一)心理誤導。現在有些人還是從分田單干調動積極性的方面來論證它的好處。他們的邏輯是:人的私心——物品的私有——財產的私有——私有制。認為只有分,才能調動人的積極性。其實,馬克思、恩格斯在《共產黨宣言》中反駁資本家對于共產主義的責難時就早已用下面這段話回答了這個問題:“有人反駁說,私有制一消滅,一切活動就會停止,懶惰之風就會興起。這樣說來,資產階級社會早就應該因懶惰而滅亡了,因為在這個社會里是勞者不獲,獲者不勞。”那種認為只有分才能調動群眾的積極性以及所謂有恒產者有恒心的私有觀念,屬于思想上層建筑的范疇,都源于私有制這個經濟基礎,應隨著社會主義公有制的建立和發展而逐步消除而不應在社會主義條件下肆意放大。這種認識也被現實中像南街村那樣的無數集體典型所證偽。
此外,認為分田單干才能調動積極性的這些人從一開始就有意無意的找錯了病根,犯了邏輯錯誤。他們的理由無非是大鍋飯——壓抑了群眾的積極性。那么按照理論邏輯應該找造成大鍋飯的原因——官僚主義。解決的辦法——經濟民主+科學管理。這才是問題的核心也是我們應當承認的事實和努力的方向。而不是推翻農業的集體化社會主義道路,犯把孩子和臟水一起潑了的嚴重錯誤。事實上,不僅如此,分田單干的弊端及其不良影響也是明顯的,對此,老田網友在他的“分田到戶的五大弊端及人民公社的優點”一文中作了透徹的剖析,在此不再贅述。
(二)成效誤導。農業增收主要是水、肥、種、田、種的作用,積極性主要體現在精耕細作也即種的方面。所謂一分就靈是不符合事實的。可是媒體在宣傳時有意把分田單干前的成果張冠李戴,即把毛澤東時代在水——大搞水利建設;肥——化肥設備的大量引進;種——種子改良,1973年推廣袁隆平雜交水稻就是例證;田——修大寨田;種——倡導合理密植科學種田等方面打下的良好基礎以及效果的滯后性顯現(恰恰到了顯現的時候了,后人摘果)當成了分田單干的效果。一定程度上使群眾產生了錯覺,走入了認識誤區,這是繼官僚主義挫傷群眾的積極性之外又一個妨礙群眾走農業集體化道路的重要原因。
相關文章
「 支持烏有之鄉!」
您的打賞將用于網站日常運行與維護。
幫助我們辦好網站,宣傳紅色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