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價問題關系到老百姓的日常生活,尤其是農產品價格與人們的日常生活關系更大。近年來,由于農產品一系列神奇的漲價,富有極高智慧的中國百姓發明了一系列新的詞匯,比方說蒜你狠、豆你玩、姜你軍、糖高宗、蘋什么、玉米瘋、辣翻天、棉花掌、藥你命(中藥材)等等。最近一段時間,國內的物價上漲已經引起有關部門的高度重視,國務院、發改委制定了很多措施,力求把生活必需品的物價控制在合理的水平上。這個話題值得一說。
上面列舉的這些新詞并不能代表近年來一系列漲價的全部,較早時候普洱茶的瘋狂漲價,很多人還記憶猶新。如今碰到一些經營茶葉的商人,不少還感嘆說,自己手里還存了大量的普洱茶,當年高價買進,如今舍不得賠本賣出,只好存在手里,等著價格回升。這種情形彷佛像是在股市上被高位套牢一樣。好在普洱茶存放幾年問題不大,要是其它茶葉或商品,后果就比較嚴重。今年,大紅袍也突然遭遇了普洱茶以前的狀態,但是,很多茶商已經有了普洱茶的經驗教訓,吃一塹長一智,大紅袍漲價的風潮沒能狠命刮起來。
有一位茶商向我大致講述了當年普洱茶如何被炒作的過程。說起來也不復雜,有一批資本比較雄厚的商人,突然進入普洱茶市場,他們從普洱茶生產的源頭入手,大規模地包銷普洱茶,使得市場上普洱茶的供應,絕大部分份額都在他們的掌握中。與此同時,他們適量地向市場投放普洱茶。然后,又自己派人將已經投放的普洱茶再以更高的價格收回來。我認識的那個茶葉零售商告訴我,當時的情形令人不可思議:他頭天以100元的價格進貨的茶餅,第二天就有人以120元的價格買走;如此這般循環往復,普洱茶的價格便一路飛升,每一次都能很方便地賺錢。于是,他進貨的數量越來越大,終于,在高價位上進了好幾噸普洱茶,再也沒人來收貨了。他說,自己做茶葉十幾年賺的錢,都變成了普洱茶砸在手里。那些在幕后炒作的更為雄厚的資本,大都已經獲利退場。
這位茶商向我講述的在普洱茶上“被套牢”的經過,與房市、股市很像,事實上,與“蒜你狠”、“豆你玩”等農產品市場也很像,都有大資本炒作的明顯痕跡。于是,人們套用“房奴”、“卡奴”的概念,又發明了一個新詞,叫做“菜奴”。我只是很奇怪,為何人們沒有讓“股奴”這個詞流行起來?稍稍一想便發現,金融資本已經成為發財的高級階段、高級手段。盡管金融炒作的本質與上述普洱茶的人為炒作沒什么區別,但是,以股市為主的金融炒作依然被金融操控的輿論稱之為“市場經濟規律”。于是,面對很顯然的股市炒作、金融炒作,人們也不愿接受自己是“股奴”的現實,而是等著機構或政府出手,把自己救出來。
大資本人為炒作價格(包括股票價格)涉及到一個市場經濟的基本規律。信奉市場經濟的學者總是說,市場是不會騙人的,因為市場天然具有一只“看不見的手”,能夠實現調控。如果按照這種思路,我們似乎不應該對漲價問題如此敏感,就把它當做供需關系的市場規律好了。然而,即便在把市場經濟當成天條的美國,對于房價、股價、物價等等,也不拿“看不見的手”說事,而總是要求政府通過各種手段來調控市場,例如稅收等經濟政策,或者利率等貨幣政策。由此,我們也可以看到,市場經濟理論所謂“看不見的手”,幾乎都是胡扯。如果把股市看作是市場經濟的晴雨表,政府干嘛還用一些列經濟政策、貨幣政策來影響股票指數?因此,所謂“看不見的手”以及那些把市場規律奉為不可抗拒的信條的主張,往往是市場操縱者用來欺騙別人的。當今世界,我幾乎看不到市場經濟“看不見的手”發揮主導作用的經濟領域。相反,以美國為首,幾乎每一個國家的經濟,都在人為的操控之下。股民們不把自己稱為“股奴”,無非是中了“看不見的手”這種謬論的毒。小股民們如果清醒一點,立刻就會明白,自己就是被現代金融詭計操控的“股奴”。換一個角度說,如果廣大的老百姓和經濟學家都主張要控制物價,那就等于說絕大部分人都主張政府要干預市場,所以,“看不見的手”即便存在,也不是市場經濟的真理。
中國老百姓通過“菜奴”的現象,還發明了一個詞,叫做“海豚族”,意思是說,價格飛漲是因為有人“海量囤積”。對于“菜奴”如此,對于“股奴”難道不同樣如此?只不過,在傳統的觀念中,對于普通商品的囤積居奇,中國人很容易理解它的實質,但是,對于股市的囤積居奇、買空賣空,人們常常被現代金融詭計欺騙,被“愚民”之后,反而認為那是正常的市場規律。對于當今世界經濟,很少有經濟學家告訴我們,物價上漲的各種因素中,供需關系的比重究竟有多大?人為投機、囤積居奇、買空賣空、炒作概念、用壟斷或聯盟來哄抬物價等手段對于物價的影響,已經非常明顯。中國古代社會在幾千年前就制定了針對此種市場炒作行為的政策,比方說我在以前文章里說過的“常平倉”制度,就是針對糧食市場的調控制度。糧食作為人們生活最基本的需求,中國古代政治經濟,從很早就確立了政府干預的制度。換句話說,中國古人很早就認為像糧食這樣重要的生活必需品,不能靠極不可靠的“看不見的手”的來調控,只有靠政府“看得見的手”,才能使其平穩。實現這一目標的另一個主導思想是:常平倉物價調控的主導思想,不是賺錢,甚至是賠錢來保證人們的基本生活需要。這也是當今中國政府對于國有企業在控制物價中的要求。
然而,中國古代政府調控物價的政治經濟方式,在當今社會遭遇了巨大的挑戰。首先是普通商品的期貨市場。期貨貿易被稱為是現代化的商業手段,實際上,人們沒能清醒地意識到,期貨市場常常就是炒作物價的合法手段。期貨市場等于是削弱了中國古代政府強有力的物價調控手段,而將普通大宗商品的定價能力轉移到大資本手中。當然,對于期貨市場的這個認識并不是說要關閉所有期貨市場,而是要指出,我們應該認識到期貨市場的兩面性,要從制度上避免期貨市場可能產生危害。這一制度的確立,必須是由公正的政府來主導,而不能聽信那些資本家、金融家、大商人建立在所謂“看不見的手”荒唐理論基礎上。對于期貨市場如此,對于股票市場同樣如此。
中國近來出現的物價上漲壓力,人們還“發明”了一個詞,叫做“輸入性上漲”。其實,與世界接軌的期貨市場、股票市場,就是“輸入性上漲”的輸入渠道之一。但我要說的是,“輸入性上漲”被一些專家稱為新發明的詞匯,這個觀點并不正確。“輸入性上漲”在中國歷史上很早就出現了,例如導致明朝滅亡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輸入性上漲”。中國古代貨幣經歷了賤金屬貨幣、紙幣、貴金屬貨幣這樣一個大致的過程。早期主要是以銅鐵等賤金屬為貨幣,宋元之際在世界上首先開始大量使用紙幣,明朝開始建立了“銀本位”的貴金屬貨幣。明朝末年物價上漲,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西方劣質白銀向中國大量輸入,導致明朝的物價上漲,從而引發農民起義。這可以看成是中國早期“輸入性上漲”的一個經典案例。歷史的經驗告訴我們,與西方商人、西方資本家打交道,我們不能聽信“看不見的手”這種說辭,必須使用“看得見的手”實施有力的政府調控。因此,中國政府當前控制物價上漲的一系列手段,其實就是中國傳統政治的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