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幣升值
馬耀邦著 林賢劍譯 林小芳校
在不到一星期后就在加拿大多倫多召開2010年二十國集團峰會時,中國中央銀行宣布,它打算“進一步改革人民幣匯率機制,提高人民幣匯率的靈活性。”1
近年來,華盛頓對北京無情地施加壓力,要求中國實行人民幣對美元升值和采取市場導向的匯率制度。2005年,美國參議院通過了參議員查爾斯·舒默(Charles Schumer)和林塞·格拉厄姆(Lindsay Graham)倡議的一項立法,對中國的貨幣操縱實施懲罰。在重壓下,中國隨即屈服,取消了人民幣盯住美元制,允許人民幣圍繞一籃子貨幣的波動。
然而,由于2008年經濟危機的沖擊,中國恢復了盯住美元制,這引發了華盛頓的強烈抗議,他們認為,中國應為美國的國內失業承擔責任。
其實,中國成為了美國經濟病癥的一只替罪羊。許多美國政客對中國中央銀行的貨幣改革聲明極為不滿,認為中國的步子邁得不夠大,他們希望人民幣實施快速升值。在聲明后的第一個交易日,人民幣對美元的匯率維持不變,舒默參議員表示,要力求通過中國是個貨幣操縱國的提案。2
中國實行人民幣盯住美元制,她真的是個貨幣操縱國嗎?實際上,包括世界上最大的石油生產國沙特阿拉伯和海灣石油國家在內,許多國家都將其貨幣盯住美元,但沒有一個國家曾被指責為貨幣操縱國。其實,在1971年布雷頓森林貨幣體系瓦解之前,大多數全球貨幣都是固定匯率制。因此,美國政客和奧巴馬總統呼吁中國采取市場導向的匯率,要求人民幣對美元升值以降低貿易逆差,這是相當具有誤導性和毒害性的。然而,他們很健忘,美國對華貿易逆差主要是美國跨國公司為了追求高額利潤,將其制造廠轉移至中國的結果。自2005年以來,人民幣對美元已升值近20%,但這對美國的貿易逆差沒有絲毫影響。再者,根本不存在市場導向的匯率這回事,因為“小布什政府和奧巴馬政府都在實施美元貶值政策”。3僅憑美元貶值政策,就可以說美國才是真正的貨幣操縱國,“貨幣不同于小麥或香蕉,貨幣沒有自由市場。貨幣在全球市場上交易,但貨幣的供給是由中央銀行組成的卡特爾控制。它們享有對貨幣創造的壟斷。美聯儲控制美元的全球供給,因此美聯儲對美元價值的影響比其他任何一個參與者都要大得多。”4美聯儲還控制著影響美元價值的利率。
自改革開放以來,中國決策者竭盡全力地融入全球資本主義經濟。他們甚至放棄了其金融權力,將人民幣盯住美元,以維持一種穩定的匯率。
中國實施匯率穩定和熱情歡迎外國直接投資的政策,導致中國變為世界工廠,積聚了大量美元資產。不幸的是,“中國積累的美元資產造成了全世界對中國的怒火,因為它象征著全球資源分配的極度不公。”4而且,由于通貨膨脹、惡性通脹或金融操縱,積聚的美元將很快被剝奪,因為美聯儲正在采取利率接近零的政策,通過通貨膨脹來消除債務。
為了貫徹對中國等目標國的金融占有和操縱,華爾街投機商需要中國實施靈活的匯率機制和銀行部門開放市場。因此,華爾街金融資本向美國歷屆政府和參議員舒默等政客施加了巨大壓力,舒默之流與華爾街關系密切。華盛頓在提出人民幣問題的同時,要求中國開放其銀行部門,推行金融自由化。
遺憾的是,對亞洲人民來說,金融自由化的經歷實在太過慘痛,也太過熟悉了。20世紀90年代,在來自華盛頓的同樣壓力下,東南亞國家政府開放了其金融和資本市場。結果,投機資本流入而引發的流動性過剩,導致房地產和股票市場崩潰。1997年,東南亞國家最終發生了金融危機。亞洲金融危機重創東南亞國家和韓國的經濟。一夜間,1000億美元的外匯儲備從這些國家的中央銀行消失殆盡。相關的金融損失超過了第二次世界大戰所造成的損失。它給勞動人民帶來無以估量的苦難。在泰國,失業率上升至50%,兩百萬泰國人失業,而印尼出現了大量失業、糧食短缺和破產顯著增長的現象。中國之所以能夠避開這次慘劇,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她牢牢地管制資本市場,這使得喬治·索羅斯和老虎基金公司的朱利安·羅伯遜等金融投機商無法買賣中國貨幣。若那時中國已開放其金融市場的話,中國必定會以金融災難告終。5、8
因此,美國指責中國是個“貨幣操縱國”,認為人民幣低估是美國貿易不平衡的罪魁禍首,這些責難在亞洲已經喪失可信度。亞洲金融危機使許多中國人明白,解除管制和金融自由化將帶來經濟災難,因為投機資本的流入連同國際銀行不負責任的借貸必將造成這個國家的經濟崩潰。
更重要的是,由于經濟危機以及7870億美元創造就業機會的一攬子刺激計劃在美國的失敗,奧巴馬總統的支持率急轉直下。在財政上,對瀕臨破產的美國銀行的緊急救助共計支出超過13萬億美元的巨款,這已經將美國政府的財政置于危險境地。最值得注意的是,自奧巴馬總統執政以來,他進一步致力于戰爭和海外軍事擴張,創造了史無前例的赤字。實際上,美國的預算赤字接近2萬億美元,占其國內生產總值的13%,美國正面臨著融資困難。美國正在使其債務貨幣化,其實現途徑是通過美聯儲向銀行放貸,再由這些銀行使用這些資金購買美國國債。3
為了解除財政赤字困境和提高其支持率,奧巴馬政府不失時機地試圖利用中國做文章。實現這一戰略的辦法之一,就是將預算融資的重擔轉移給中國,因為中國經濟增長迅速,對美國具有貿易依賴性。華盛頓準確地判斷出,通過以貿易制裁威脅中國,美國可以迫使中國實行貨幣升值,開放金融市場,允許資本自由流動,采取靈活的匯率機制。美國將能夠把所有投機性資本引入中國,進一步吹大中國的外匯儲備。外匯儲備的增加,將迫使中國加大購買美國國債,這將在很大程度上解決奧巴馬的融資問題。最終,中國將持有大量貶值的、甚至毫無價值的美國國債。美國的經濟危機將轉移至中國,美國經濟將得以恢復。這非常類似于20世紀80年代中期《廣場協議》簽訂時的日美經濟關系。當時,在美國的壓力下,日本將日元對美元的匯率從360:1提高至80:1。6.4
結果,日本經濟出現了通貨緊縮,其中央銀行降低利率,采取了低息貸款政策,從而使日本市場充斥著流動性。最終,投機資本流入日本,日本的房地產和股票市場都走向崩潰。華爾街金融投機商通過賣空日本股票和金融衍生品而獲利甚巨,與股市峰值相比,日經指數最終損失了近5萬億美元的價值。華爾街金融投機商成功地遂行了反對日本的金融戰爭,由于金融操縱,日本人民的儲蓄被侵占。7
顯而易見,這種結果將不可能為中國人民所接受,過去的十年里,亞洲金融危機和日本經濟停滯的慘痛經歷應當成為中國寶貴的經驗教訓。人們會認為,為了中國人民的幸福,中國決策者會有勇氣去抵制美國的壓力,采取獨立自主的財政和貨幣政策。然而,中國加入了世界貿易組織,簽訂了自清王朝以來最不平等的條約,此后,這一事情不再顯現一絲曙光。自2001年加入世貿組織以來,美國國會對中國實施了一系列恐嚇,或是威脅提高關稅,或是將中國界定為貨幣操縱國,于是,中國欣然屈服于美國的不合理要求,在2005年取消了人民幣盯住美元制。在2010年二十國集團多倫多峰會前夕,中國宣稱,其中央銀行將繼續進行貨幣改革,由此發出了一個明確信號,人民幣對美元不久將升值。這為華爾街投機商提供了一個極佳投機場所,熱錢將蜂擁進入中國。中國不僅將面臨資本過度流入的問題,而且將遭受高通脹、股市崩潰和經濟危機的風險和代價。
中國采取這樣的立場是站不住腳的,其罪魁禍首是貿易依賴和中國加入世貿組織時被強加的苛刻條件。實際上,為了貿易利益和匯率穩定,“中國將其大部分貨幣政策制定權轉包給了美聯儲。”4中國喪失了其主權,因為主權國家可以自主地制定其貨幣和財政政策。“任何國家,不論其大小,都不應當由他國來規定,或是被迫實施特定的匯率政策。每個國家都有管理其貨幣、實施貨幣盯住制或浮動匯率制的自由。”3
因此,簡直令人難以想象,像中國這樣的大國,竟屈服于美國的壓力,同意實施貨幣改革。甚至更荒謬的是,這個無恥要求的背后還有其它不可告人的目的,它純粹是為了將金融負擔轉移給中國,為華爾街金融投機商提供豐碩的投機場所和接管中國銀行業的大好機會。
顯然,一個獨立國家的首要職責就是保護其主權,對任何一國政府來說,這都是一個神圣的、義不容辭的使命。中國屈從于美國的要求,這已經違背了一個主權國家的基本原則。這一點如今尤為重要,因為美國正陷于經濟困境,她日益推行貿易保護政策,并叫囂著對中國實施貿易限制。在自由貿易的名義下,世貿組織的規則被用來侵犯中國的主權。中國如果屈服于美國的壓力,實行人民幣升值,將使形勢變得更加糟糕,因為對中國來說,任何軟弱的立場都將遭致他國的更多要求和制定更多針對中國的貿易保護立法。中國不應當采取軟弱的立場。相反,作為美國的頭號債權國,中國應當能夠以一種強勢立場參與談判,恢復中國作為一個主權國家的權利。
注釋:
1. Newsdaily.com: “China’s central bank on yuan exchange rate”, June 19, 2010.
2. Bradsher, Keith: “Currency Revaluation to Be Gradual”, New York Times, June 20, 2010.
3. Askari, H. and Krichene, N: “G-2- split and out of order”, Asia Times, June 22, 2010.
4. Wall Street Journal Editorial: “Tagging the yuen as scapegoat is unfair”, March 18, 2010.
5. Shawki, A. and D’Amato P.: “ World Bank: plunder with a human face”, International Socialist Review, Spring Issue, 2000.
6. Goldman, David: “Geithner blows up the world”, Asia Times, June 22, 2009.
7. Engdahl, William E.: “A Century of War” Pluto Press, 1992, PP. 225-227.
8. HKTDC: “Carry Trade and New Form of Financial Turbulence”, Economic Forum, HKTDC, April 1,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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