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比亞局勢如何發展,現在看仍具有很大的不確定性。這是因為作為世界重要的石油出口國和戰略要地,利比亞的命運并不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西方國家對利比亞干預的力度和方式,對利比亞的未來具有直接而重要的影響。這就是在目前世界秩序中弱國的悲哀,或許也可以說是“資源的詛咒”。
與沙特阿拉伯和埃及不同,利比亞算不上是美國在這一地區的戰略支柱,也不是美國主要的石油進口國。因此從一開始,美國對利比亞的干預就有些猶豫和遲疑。據美國《外交》雜志透露,在對利比亞問題上副總統拜登和國務卿希拉里主張干預,國防部長蓋茨和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多尼隆卻持保留態度,而最終方案是奧巴馬敲定的“妥協版”。盡管是“有限介入”,奧巴馬的決定還是引起了國會的強烈質疑,眾議會議長博納接二連三的給奧巴馬寫信,要他回答“為什么要動用軍力去執行與美國政策目標和國家利益不一致的聯合國決議?”再加上美國民眾對軍事干預利比亞支持率低,而美國今年的財政赤字又創了新高。在諸多國內因素的困擾下,奧巴馬決定脫身,把利比亞行動的指揮權交給了北約。由于目前美軍在執行利比亞禁飛區任務所占兵力和行動比例都達到三分之二,美軍的淡出,對軍事干預效果無疑有很大的消極影響。
在歐洲人眼里,利比亞的地位很重要。它是歐洲特別是南歐地區重要的石油進口國,也是歐洲國家主要投資地區。從迦太基、古羅馬時代開始,環地中海區域國家就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所以法國總統薩科齊在競選總統時,曾提出建立“地中海聯盟”構想。可偏偏受到德國和利比亞的反對。所以當利比亞內亂一出,法國幾乎是迫不急待地介入其中,成為世界上第一個承認利比亞反政府組織和第一個對卡扎菲動武的國家。這其中顯然有法國建立區域權力中心、在經濟和資源上占有更大份額的企圖,其間也有政客為法國省議會選舉拉票和連任選戰的考慮,甚至不排除將錯就錯的賭博心理。目前北約已經接手對利比亞軍事行動的指揮權,并決定要維持三個月的禁飛區。在除了德國人的歐洲看來,有三個月就足以實現推翻卡扎菲政權的目標。
已經執政40多年的卡扎菲當然不會坐以待斃,他除了注意保持對反對派的軍事壓力外,還著手積極推進政治解決沖突的進程。最近幾天,卡扎菲已經把占到全國人口三分之一的四大部落中的三個拉到自己的陣營,并積極做目前還未歸順的第二大部落首領的工作。與此同時,利比亞也在爭取國際同情和支持。每次空中打擊結束,就拉著各國記者參觀采訪被誤傷的平民;還積極參加非盟的調解會,即使是坐冷板凳甚至進不了會場也不放棄努力。從中我們可以看出,常以桀驁不馴示人的卡扎菲,其實也是經蹬經踹、能屈能伸的厲害角色。
分析各方情況,利比亞局勢的未來發展大致有三種前景,一是各方妥協;二是國家分裂;三是陷入索馬里化的部族內戰。妥協需要條件,主要是西方和反政府武裝不能對卡扎菲的力量斬盡殺絕,同時卡扎菲對反政府組織要接納并不能排斥干預國家在利比亞的經濟利益。目前主要西方國家對干預的目標并不明晰,是要求利比亞政府軍停火、撤兵,還是要求卡扎菲下臺,這實質上是奉行有限目標還是堅持無限目標的區別,這將決定西方國家的干預程度和卡扎菲的抵抗程度。對薩科齊來說,卡扎菲必須下臺。在目前下臺即死亡的情況下,卡扎菲顯然不會接受這條道路。西方的軍事干預眼下才剛剛開始,從北約制定的禁飛區時間表看,他們還是準備要打一陣子,爭取直接打垮卡扎菲。盡管這不符合“圍三缺一”的軍事同時也是政治的智慧,但要西方現在就罷手妥協,顯然還太早。而卡扎菲也需要時間整合主要部族,看能否通過內部協商化解矛盾,以釜底抽薪的方式一舉解決西方干預的理由。各存幻想的雙方,現在都還不愿或不能妥協。
如果不發生卡扎菲死亡的意外事件,僅憑空中打擊將不可能摧毀利比亞政府。若在北約框架下以地面部隊進入利比亞,將可能激化西方與阿拉伯國家的矛盾與沖突,且過于高昂國內政治代價使政客們難以承受。同樣,對利比亞的軍事干預也不會長期化,因為這不符合干預者的利益,甚至也超出了歐洲國家的能力。因此,在北約3個月禁飛區時間安排中就會有妥協的內容。應該說,各方各退一步,對利比亞人民、國家和有關國家都是利多弊少的選擇,只是現在各方還在追求利益最大化的天空中飄著,要等落在現實的荊棘堆里,他們才會務實地考慮脫身之道。
如果不妥協,法英的武力打擊又不足以徹底摧毀卡扎菲政權,利比亞就可能陷入分裂。把利比亞一分為二或一分為三,這是西方國家更樂于接受的結局。西方國家知道,目前的反對派不足以重建全國政權,但稍加扶持卻足以割據。鏟除卡扎菲的國家基礎,把利比亞按照部族劃分為幾大塊,比從肉體上消滅阿拉伯世界最后一個特立獨行的“強人”更有長遠意義。讓殖民地保持“破碎化”,這原本就是老牌帝國的看家手藝。只是據稱已經進入后現代社會的歐洲在重返非洲時,雖以維護“人權”為旗幟,卻仍重操軍事打擊和肢解他國的歷史故伎,真是莫大的諷刺。
對利比亞這樣建立在部族基礎上國家來說,分裂就可能變成一個“大號的索馬里”。在地中海歷史上著名的巴巴里王國,就是設立在利比亞的海盜之國,當時的歐洲國家、包括新興的美國都要被迫向巴巴里王國交“海洋保護費”。美國海軍陸戰隊的第一次海外作戰,就是進攻的黎波里,因為那里住著拿了錢卻沒有保護商船的巴巴里王國的蘇丹。這段歷史不僅記錄在了美國海軍陸戰隊的軍歌里,也留在了今天美國政治家的記憶中。這也是美國不愿過深卷入利比亞的原因之一。因為,如果讓利比亞陷入索馬里化的陷阱,這對于利比亞、對周邊國家和世界石油市場乃至全球經濟復蘇,都是個壞的前景。因此,在帶著歐洲的“盟友”爬上利比亞的房頂后,美國后退一步撤走了梯子,把最后干預利比亞的主動權攥在自己手里。或許,這才是博納議長對奧巴馬耳提面命的“美國政策目標和國家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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