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候災難：采取行動的三個障礙

◎作者：Immanuel Wallerstein／路愛國譯（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

　　50年來，科學家一直向我們發出警告，指出人類活動導致地球氣候變化的危險性。但最近兩三年里，發生了兩個重要變化。第一，不同的科學團體發布了一系列非常權威的報告，認為這些危險不僅確實存在，而且它們出現的速度比科學家5年前剛剛認定的還要快得多。正如德國總理安格拉‧梅克爾（Angela Merkel）最近所說，「這不是午夜還差5分鐘；而是午夜已過5分鐘了。」

　　第二個變化是，這些變化的程度已經讓普通百姓也看到了。印度洋發生了海嘯。加勒比地區的颶風更加頻繁更加兇猛，終于導致了卡特里那大災難。媒體刊登了大量北極冰區斷裂的圖片。今年，倫敦的氣象學家測量了三個多世紀的氣溫后宣布，這是他們有測量以來倫敦最暖的冬天。溫暖天氣在歐洲的相應表現是龍卷風和各地由大風引起的其它災難。

　　那么，為什么如此無所作為？顯然不是由于對問題缺乏了解，盡管有些人試圖拒絕承認問題的存在。然而，世界政治領導人打算就此采取行動以及迫使他們采取行動的公共壓力，其程度都非常低下。知識和行動之間產生如此明顯脫節現象，在社會政治領域必然存在著某些能提供解釋的障礙。事實上，妨礙采取行動的有三大障礙：生產者／企業家的利益，不太富裕國家的利益，以及你我的態度。其中每一個都形成了強大的障礙。

　　生產者/企業家首先關注他們的活動是否贏利。假如人們要求他們把他們目前不必支付的成本(改進或清除他們的污染過程)內部化，這會從兩個方面嚴重影響到他們的利潤。第一，迫使他們提高自己的價格，這樣他們可能發現自己因此失去一些顧客。如果他們把自己的成本內部化而其競爭者不這樣做，他們的銷售就會輸給競爭者。

　　這就是為什么，作為一個一般規律，自愿的行動不大可能奏效，因為自愿行動很少能求得一致同意。在這種情況下，善良的生產者／企業家就會輸給競爭對手。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是政府授權實行強制性成本內部化。但是，即使這個辦法解決了國家競爭者的問題，它仍然留下了輸給國際競爭者的問題，以及超過一定價格顧客數量就會下降這個問題。

　　第二個問題正是國際競爭。窮國力圖提高它們在世界市場上的競爭能力。其途徑之一就是在更低的成本水平上生產特定產品，從而能以更低的價格水平進行銷售。如果有組織授權（例如通過一個國際條約）改變某些生產過程（比如，降低能源中的煤炭使用量），這就要求這些國家實行耗資不菲的產業調整，同時有可能失去它們有競爭力的價格優勢。目前持這種觀點的不僅有諸如中國和印度這樣的大國，還有東中歐國家例如波蘭和捷克共和國。

　　對這個問題當然有一個部分解決方案。這個方案就是，當前的富國(美國，西歐) 對這些國家產業重組的成本提供資助。但這種財富轉移 ─ 這個辦法的實質如此 ─ 從來都不受歡迎，在富國國內得不到政治支持。不管怎樣，這個辦法不能影響有可能喪失的價格優勢，而這一點對這些不那么富裕的國家非常重要。

　　你我是第三個障礙的核心內容。這個障礙叫作消費主義。人們總是喜歡消費。但在最近50年，能在最低生存水平之上進行消費的人明顯增加了。如果有人要求個人少消費電力或動力，或少消費需要這些投入的產品，那么，這就是要求目前的消費者個人改變他們的生活方式，這常常意味著重大改變。對那些目前并未富裕到進行這類消費的人來說，這就是要求他們放棄他們在歷史上被剝奪的參與消費的熱切渴望。

　　這個問題也是能夠解決的。人們可以相互進行再教育。人們可以突出他們價值體系中其它東西而不是更多的消費。我們都能接受有必要在全球實現更平等的生活水平，即使對一些人而言可能意味著降低他們本身的優勢。

　　50年前，科學家第一次給出了證據，表明消費煙葉制品導致癌癥發病率上升。對這個問題采取行動遇到了今天對解決氣候危險面臨的所有同樣的障礙。50年后，在世界范圍內，吸煙率大大下降了，部分原因是通過法律訴訟迫使煙草公司賠償其先前行動造成的社會成本，部分原因是對個人進行再教育，還有部分原因是政府授權限制允許吸煙的場所。由此可見，能夠有所作為，這是清楚的。

　　但是，我們還有50年時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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