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富士康重慶廠區發生的一場勞資糾紛引發輿論關注。大量工人在工業園區大門前,打著“我們不做機器人,我們要吃飯養家”的紅色標語。經記者采訪證實,“這些工人上周三開始罷工,主要因為惠普訂單數量減少后,富士康減少了工人的加班時間。”而對于部分員工來說,減少加班等于工資降低了(據10月13日《證券日報》)。
工人抗爭,不是為了爭取更多的休息時間,反而是因為企業“減少了加班時間”。乍聽之下,似乎匪夷所思,但就現實而言,工人“求加班”背后,卻是“求生存”的現實壓力。
據新聞中提供的信息,富士康重慶廠區員工的基本工資2000元上下,其余基本靠加班獲得,一般每月能達到3000元~4000元左右。以底薪2000元計,如果不加班,再扣除社保、飯錢和住宿費,也就剩下一千多。用“求加班”的工人的話說,“背井離鄉為的是什么,是錢!不加班,過年回趟老家的花費都攢不夠。”
“馬斯洛理論”把人們的需求劃分為生理需求、安全需求、愛和歸屬感(亦稱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實現需求五個層次。試想,當這些工人的基本生活保障,只能通過加班來實現的時候,類似休息權這樣更高層次的權利需求,顯然成為了一種奢侈。而像富士康重慶廠區這些“求加班”的工人,在國內勞動密集型產業中,無疑相當普遍地存在著。
有一個流傳很廣的故事:2007年,在新iPhone正式推出的前一個月,喬布斯對iPhone的原型機器上的劃痕不滿,要換成玻璃屏。蘋果在最后時刻重新設計了iPhone屏幕,迫使中國代加工廠的裝配生產線徹底改造。新的顯示屏材料在午夜運抵中國的一家代加工廠,工頭立即叫醒了宿舍內的8000名工人。每個員工分到一塊餅干和一杯茶后,隨即開始了12個小時的輪班工作。在96個小時之內,這一家工廠的產量已經相當于每天組裝10000部iPhone。與此相對應的則是,2011年,大眾汽車公司與工會達成協議,為避免員工過勞,公司的電子郵件服務器在員工下班30分鐘后,將停止向在德國的員工推送工作郵件。
對于企業來說,就像水往低處流一樣,資金也會向交易成本低的地方集中,在經濟學中,這種現象被稱作“洼地效應”。多年來,中國市場的巨大投資潛力和發展空間,吸引了越來越多的境外投資者的目光,這些資本之所以“流向”中國,就是因為我們的人力成本低,是相對的“洼地”。
如果這樣的“洼地效應”,在全球爭奪資本的背景中,是一種所謂的“比較優勢”的話,那么,與之相對應的,則是在這些獲得資本的地方,形成了產業工人的“權利洼地”。
2004年3月19日,擁有1300多萬會員的美國最大的工會組織—美國勞工聯盟及產業工會聯合會在其網站上發出了一則消息,宣布向美國貿易代表提出請求,希望美國政府“制止美國在華企業人為壓低勞動力成本”的行為。他們在向美國貿易代表佐利克遞交的信件中說:一些中國民工陷入“每天工作18小時的噩夢”之中,同時,也使美國工廠失去成千上萬個就業機會。
應該說,全球化的確為我們帶來無限的機會和好處,同時,也讓資本特別是國際大資本處于一種更強勢的地位。道理很簡單:一個相對封閉的產業環境下,資方在與工方的利益博弈中,需要考慮到勞動者的承受度,也就是說,勞動者還擁有一定的話語權,在這種話語權影響下,有利于勞動力價格逐步提高;反之,全球化環境下,國際資本可以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中流動,并尋找到為他們提供最低勞動成本的地方,這樣一來,也就加劇了讓工人處于“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權利弱勢地位。
“求加班”在某種意義上說,正是處于“權利洼地”的國內產業工人發出的另類呼聲。一面是全球化背景下,資本獲得了過多、過大的自由選擇余地;另一面則是,因為缺少強大的工會組織力量,在“勞、資博弈”中,雙方力量處于一種不平衡的狀態。于是,“求加班”也就成為一些產業工人尋求個體生存自救的選擇,盡管這樣的選擇看上去令人如此酸楚。
當然,要讓中國產業工人們走出“權利洼地”的困境,不可能一蹴而就,甚至也不是三五年就能立見成效的事。既需要決策者從政策層面的調整、引導產業升級轉型,從“中國制造”的傳統模式走向“中國刨造”的新產業模式;也需要企業尋求自我蛻變之道,改變低層次、低附加值的加工模式;最后,類似“求加班”這樣的勞動者觀念問題,自然才可能隨之而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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