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毛澤東讀《南史•陳慶之傳》說起（中）

朱永嘉

（四）

      曹景宗是梁開國名將，在《南史·曹景宗傳》的天頭上，毛澤東批注“景宗亦豪杰哉！”曹景宗，字子震，新野（今河南新野）人。此人幼善騎射，好畋獵，少有大志，愛讀史書，他在讀《史記·樂毅傳》時嘆息曰：“大丈夫當如此?！笔捬転橛褐荽淌窌r，曾薦其為竟陵太守，梁武帝起兵時，曹景宗率同族子弟三百人從軍。梁建國后為郢州刺史，然“景宗在州，鬻貨聚斂，於城南起宅，長堤以東，夏口以北，開街列門，東西數(shù)里。而步曲殘橫，人頗厭之。”在這一段文字之上，毛澤東批了“使貪使詐梁武有焉。”看來這個人是比較貪，后面還有一段文字說他“為人嗜酒好樂，臘月於宅中使人作邪呼逐除，徧往人家乞酒食。本以為戲，而部下多剽輕，因弄人婦女，奪人財貨?！泵珴蓶|在這一段文字批注“曹孟德，徐世績，郭雀兒，趙立郎亦用此等人?！绷何涞蹖@種行為亦還有所約束。而曹景宗亦有所畏懼，故《南史》在下文云：“帝頗知之，景宗懼乃止。”梁武帝用曹景宗不是用其貪，而是用其能戰(zhàn)。正由于這一點毛澤東仍稱其為“亦豪杰哉。”

      韋叡也是為毛澤東贊賞的梁武帝在天監(jiān)年間的一個名將。毛澤東在《南史·韋叡傳》的天頭上用重劃了四個圈，標明梁將韋叡、裴邃傳，說明他對這篇傳記的贊賞和重視。韋叡字懷文，京兆杜陵（今陜西西安市東南郊區(qū)漢宣帝陵墓）人，梁武帝在雍州時，韋叡即遣其二子自結(jié)于梁武，“兵起檄至，叡率郡人伐竹為筏，倍道來趙，有眾二千，馬二百匹。帝見叡甚悅，撫幾曰：他日見君之面，今日見君之心，吾事就矣?！笨梢婍f叡與梁武關(guān)系之深。毛在這篇傳中曾批注：“我黨干部應(yīng)學韋叡作風?！蹦鞘怯捎陧f叡之為人，至今值得人們學習。為什么韋叡的作風值得今天我黨的干部學習呢？天監(jiān)四年（公元五0五年）韋叡攻克合肥時，“城潰，俘獲萬余，所獲軍實，無所私焉?！边@與曹景宗貪財好色的作風不同。毛在這里就逐字加旁圈，天頭上批了“不貪財”三個大字。韋叡既好客又愛護部屬，史稱其：“叡每晝接客旅，夜算軍書，三更起張燈達曙，撫循其眾，常如不及，故投募之士爭歸之。所至頓舍修立，館宇藩籬，墉壁皆應(yīng)準繩。”他能勤奮持事，主動關(guān)心別人，故毛在這句逐字加旁圈，并批注曰：“勞謙君子?！鼻趧诙种t遜，才能團結(jié)人，保持隊伍的戰(zhàn)斗力，并吸引更多有謀之士圍繞在自己身邊。史傳還稱其“居朝廷恂恂，未嘗忤視。性愛慈，撫孤兄子過于己子，歷官所得祿賜，皆散之親故，家無余財。”毛在這里逐字加圈，并批注曰：“仁者必有勇?！彼麑ι瞎Ь矗瑢τH人慈愛，能散財于親故，這是仁者的表現(xiàn)，仁者無私心，故作戰(zhàn)有勇氣，這是他在戰(zhàn)爭中不斷打敗敵人的力量之源泉。史傳稱其“雅有曠世之度，蒞人以愛惠為本，所居必有政績。將兵仁愛。士卒營幕未立，終不肯舍，井灶未成，亦不先食。被服必于儒者，雖臨陣交鋒，常緩服乘輿，執(zhí)竹如意以麾進止，與裴邃俱為梁世名將，余人莫及。”毛就在這里逐字加旁圈，“我黨干部應(yīng)學韋叡作風。”對比毛對曹景宗與韋叡二個將領(lǐng)的批注，可以看得出毛對韋叡的喜愛超過了曹景宗。戰(zhàn)爭時期曹景宗那樣貪財好色之徒，作戰(zhàn)勇敢也能用之，但得適當管束，而對韋叡則是心傾慕之，學習他那種廉潔、勤奮、先人而后己的為人風格，只有仁者才有大智大勇，這是韋叡每戰(zhàn)必勝的力量之泉源。

      毛在讀這二篇傳時，所思考的是將來萬一發(fā)生戰(zhàn)爭，我們需要有什么樣的將領(lǐng)來統(tǒng)帥自己的軍隊，如曹景宗這樣敢于打仗但貪財好色者，固然要用，但必須加以管束，要提倡的是如韋叡那樣的作風，軍人的作風不是一個小問題，它是關(guān)系戰(zhàn)爭成敗的大問題啊！那時毛并不是因為戰(zhàn)爭已經(jīng)遠離我們才去讀這幾篇傳的，而是感到戰(zhàn)爭的危險近在咫尺，才去讀《南史》的。

（五）

      曹景宗和韋叡這二個梁武帝手下主要的將領(lǐng)，在天監(jiān)四年至六年（公元五0七年）在合肥地區(qū)最終打敗了北魏的大規(guī)模進攻，鞏固了梁在淮河流域的邊防，這是一次邊境上前后持續(xù)四年的大規(guī)模戰(zhàn)爭。中蘇邊境上的摩擦和沖突也已持續(xù)好多年了，早在一九六二年的四、五月間，在新疆塔城地區(qū)就有過蘇方策動六萬多人非法越境外逃的事件。在東側(cè)黑龍江沿江地區(qū)，雙方在邊界問題上，早在六四年二月雙方邊界談判上，也存在嚴重的分歧，珍寶島所在的烏蘇里江本來是中國的內(nèi)河，是北京條約，才使它成為中蘇的界河，而且它的位置在主航道中心線的中國一側(cè)，雙方在邊境上的沖突在一九六七年已屢屢發(fā)生了，特別是在珍寶島的沖突早就發(fā)生了。對蘇軍的侵犯我們是有準備的反擊。所以毛讀《南史》也是意有所指。他讀的正是圍繞與這一類邊境事件相關(guān)的紀傳。這時正是南方齊梁交替之際，北魏趁機蓄意挑起邊境沖突。向南方施加他們的影響。北方的軍事指揮官早期是任城王元澄，后期是中山王元英。天監(jiān)三年的二三月間，任城王元澄率領(lǐng)蕭寶寅等的軍隊在東線進攻，在鐘離（今安徽蚌埠東面）打敗梁軍后，同時又派兵在西線進逼義陽（今河南信陽），與曹景宗的軍隊在西線相持，這次進攻由于四月間大雨和淮水大漲，元澄不得不引兵后撤至壽陽（今安徽之壽縣）失亡四千余人，元澄為此降三階，北歸。北魏轉(zhuǎn)以中山王元英為統(tǒng)帥，繼續(xù)增兵南進。同年八月，元英攻陷梁之義陽。十月間，梁武帝蕭衍下決心派兵北上與北魏抗衡，這次梁軍掛帥的是蕭衍的兄弟，臨川王蕭宏，北魏則以中山王元英掛帥，為征南將軍，率十萬軍隊與梁軍相峙。這次是南方進攻，北方處于防御，具體是韋叡督諸軍在前方作戰(zhàn)，《南史·韋叡傳》描述了他指揮作戰(zhàn)的經(jīng)過。韋叡傳稱：“叡遣長史王超宗、梁郡太守馮道根攻魏小峴城，未能拔。叡巡行圍柵?！泵诖颂幖优匀?，并在天頭上畫三個大圈，批注曰：“躬自調(diào)查研究?！鳖I(lǐng)軍者要親自調(diào)查地形和敵情。正在此時，“魏城中忽出數(shù)百人陣于門外，叡欲擊之。”毛在此處加旁圈，并批注：“以眾擊少?！币驗閷Ψ街挥袔装偃?，正好集中優(yōu)勢兵力，以眾擊寡。接下來史傳稱：“諸將皆曰：‘向本輕來，還接甲而戰(zhàn)。’叡曰：‘魏城中二千余人，閉門堅守，足以自保。今無故出人于外，必其驍勇，若能挫之，其城自拔?！泵珴蓶|在“今無故出人于外”加旁圈，在天頭上劃三個大圈，并批注曰：“機不可失?！贝蛘桃プ?zhàn)機，挫其精銳，則城自陷。史傳接云：“眾猶遲疑，叡指其節(jié)曰：‘朝廷授此，非以為飾，韋叡執(zhí)法，不可犯也?！诉M兵，魏軍敗，因急攻之，中宿而城拔?！泵珴蓶|在“朝廷授此，非以為飾，韋叡執(zhí)法，不可犯也。”字旁逐字加旁圈，批注曰：“決心?！彼玖顔T沒有決心的話，那就很難取得這次初戰(zhàn)的勝利，并攻下小峴城。于是韋叡便乘勝進攻魏軍駐守之合肥城，梁軍的先頭部隊在合肥，亦是久攻不下。于是“叡案行山川”毛在此處加了旁圈，天頭上劃了三個大圈，又一次批注：“躬自調(diào)查研究?！彼€在批注“躬自”旁加了套圈，“調(diào)查研究”四字旁加了單圈。可見毛對前線直接指揮作戰(zhàn)的司令員一定要親自摸清敵情，弄清山川地形，才能提出具體的作戰(zhàn)方案。于是韋叡“曰：‘吾聞汾水可以灌平陽，即此是也，’乃堰淝水，傾之，堰成水通，舟艦繼至?！蹦菚r，魏在合肥東西兩側(cè)分筑小城，韋叡決定先攻外圍二小城，突迂魏援軍五萬人奄至，眾懼不敵，請表益兵，韋叡不同意，他說：“賊已至城下，方復求軍。且吾求濟師，彼亦徵眾?！畮熆嗽诤汀?，古人之義也。”韋叡的意思，臨戰(zhàn)請援，時間不允許，應(yīng)該積極應(yīng)戰(zhàn)。毛澤東對這段話也加了旁圈，批注：“以少擊眾?！奔词箶潮娢夜?，只要同心協(xié)力，同樣也可以以少擊多。當淝水堰立，“使軍主王懷靜筑城于岸守之，魏攻陷城，乘勝至叡堤下。軍監(jiān)潘靈祐勸叡退還巢湖，諸將又請走保三義。叡怒曰：‘將軍死綏，有前無卻?！蛄钊】櫳洒獯睒渲滔拢緹o動志。”在此處，毛又加旁圈，批注：“以少擊多。”在這四個字旁，再加圈。綏字，是退卻的意思，意為帶兵的人死在畏怯退卻上，只有前進沒有退卻的道理，古人有云：兩軍相爭，勇者勝。只有勇者才能以少擊眾。這四個字是對韋叡膽識過人，臨危不懼的表彰，唯其如此，才能拿下合肥城，取得這次戰(zhàn)役的勝利。韋叡所以能取得這次戰(zhàn)役的勝利，與其善于調(diào)和部屬諸將領(lǐng)之間的關(guān)系有關(guān)。其傳稱：“初胡景略與前軍趙祖悅同軍交惡，志相陷害，景略一怒，自嚙其齒，齒皆流血。叡以將帥不和，將致患禍，酌酒自勸景略曰：‘且顧兩武勿復私斗?！式K于此彼得無害焉?！笨v觀韋叡在攻打合肥這個戰(zhàn)役的過程中，處處都能以身作則，身先士卒，在拿下合肥班師回朝時由于兩軍相距很近，懼為魏軍所懾，叡遣輜重居前，身乘小輿殿后，魏人服叡威名，望之不敢逼，全軍而還。他能在進攻時居第一線，躬自調(diào)查研究，班師作殿后，臨危不懼，對士兵仁義，對屬下的將領(lǐng)能團結(jié)，顧全大局。這樣的一個善于帶兵打仗的將領(lǐng)確實少見，難怪毛澤東要號召“我黨干部應(yīng)學韋叡作風”。毛就在這一個戰(zhàn)役的記載中做了那么多批注，這也是如果今后發(fā)生新的邊境沖突時，毛澤東對我邊防將領(lǐng)的一種期待。

（六）

第二個戰(zhàn)役是在天監(jiān)五年（公元五0六年）十月，北魏為了洗刷合肥戰(zhàn)役的失敗，再次派中山王元英會同蕭寶寅圍梁之鐘離（今安徽鳳陽東北），蕭衍這次又讓韋叡將兵救鐘離，并受曹景宗節(jié)度?！赌鲜贰ろf叡傳》稱：“魏中山王元英攻北徐州，圍刺史昌義之於鐘離，眾兵百萬，連城四十余”，毛在“眾兵百萬連城四十余”處逐字加旁圈，并加批注：“雖眾，何所用之”，毛這個話，似有所指，或指蘇軍在中蘇邊境陳兵百萬，人多，不一定管用，打仗還得靠智慧和勇敢。這次是曹景宗與韋叡二支梁朝最精粹的部隊聯(lián)合作戰(zhàn)，而蕭衍則在首都建康（今南京）指揮，在《南史·曹景宗傳》中講到蕭衍“詔景宗頓道人洲，待眾軍齊集俱進。景宗欲專其功，乃違敕而進，遇暴風卒起，頗有沉溺，復還守先頓。帝聞之曰：‘此所以破賊也，景宗不進，蓋天意乎。若孤軍獨往，城不時立，必見狼狽。今得待眾軍同進’?！睆倪@條記載可以看到這次戰(zhàn)役的最高指揮官是蕭衍自己。在《南史·韋叡傳》稱：“帝怒，詔叡會焉，賜以龍環(huán)御刀，曰：‘諸將有不用命者斬之’”。于是韋叡帶兵很快就趕到邵陽洲，與曹景宗的軍隊相會合。韋叡傳稱“叡自合肥經(jīng)陰陵大澤，過澗谷，輒飛橋以濟師。人畏魏軍盛，多勸叡緩行，叡曰：‘鐘離今鑿穴而處，負戶而汲，車馳卒奔，猶恐其后，而況緩乎’。旬日至邵陽洲”。毛在這一段文字的開頭，批注：“敢以數(shù)萬敵百萬，有劉秀、周瑜之風?！表f叡確實敢打敢拼，這個時候毛的這些話也是對我們邊防軍說的，要敢于與技術(shù)裝備和人員數(shù)量都占優(yōu)勢的蘇軍相抗衡。毛在珍寶島沖突時說：“我們一沒有用飛機，二沒有用坦克、裝甲車，三沒有用指揮車，打了九小時，敵人三次沖鋒，都被我們打垮了。我們不是不要飛機、坦克、裝甲車，但主要靠勇敢，要破除迷信?！迸c此同時，梁武帝敕景宗曰：“韋叡卿鄉(xiāng)望，宜善敬之”。景宗見叡甚謹。帝聞曰：“二將和，師必濟矣”。梁武帝蕭衍在這里是調(diào)和前線兩主將韋叡與曹景宗之間的關(guān)系，二將和是打勝仗不可或缺的條件。王夫之在《讀通鑑論》中，講到這件事，他說：“曹景宗驍將也，韋叡執(zhí)白角如意，乘板輿以麾軍，夫二將之不相若，固宜其相輕矣，武帝豫敕景宗，得將將之術(shù)矣，敕叡以容景宗易，敕景宗以下叡難。然而非然也，叡能知景宗之鷙，而景宗不知叡之宏，景宗之氣斂，而何患叡之不善處邪？”王夫之這段分析有相當?shù)览?，梁武帝賜龍環(huán)御刀給韋叡是以防萬一，給曹景宗的敕文，是要他敬重韋叡，韋當然會寬容他。二將和是這一場戰(zhàn)爭勝利的保障，結(jié)果是“叡以景宗之下己，而讓使先己告捷”，“如其不然，叡愈下而景宗愈亢，叡抑豈能為人屈乎？”二將所以能和衷共濟，是因為蕭衍在二將之間，處理得當。

這一場南北雙方的決戰(zhàn)，《南史》在二人的傳記中都記載了他們的戰(zhàn)況。北魏這次是其勇將楊大眼與元英親自參戰(zhàn)，對雙方而言，都是一場硬仗和惡仗。曹景宗傳稱：“及韋叡至，與景宗進頓邵陽洲，立壘與魏城相去百余步。魏連戰(zhàn)不能卻，傷殺者十二三，自是魏軍不敢逼。景宗等器甲精新，魏人望而奪氣。”在韋叡傳中稱：“魏將楊大眼將萬余騎來戰(zhàn)，大眼以勇冠三軍，所向披靡。叡結(jié)車為陣，大眼聚騎圍之，叡以強弩兩千一時俱發(fā)，洞甲穿中，殺傷者眾。矢貫大眼右臂，亡魂而走。明旦元英自率眾來戰(zhàn)，叡乘素木輿，執(zhí)白角如意以麾軍，一日數(shù)合，英甚憚其強。”看來野戰(zhàn)的重任都落在韋叡指揮的軍隊身上。這一次戰(zhàn)役最后是梁武帝定下火攻的計謀，曹景宗傳稱：“梁武帝令景宗與叡各攻一橋。叡攻其南，景宗攻其北?！泵诖颂幣荆骸按藭r梁武猶知軍機。” 韋叡傳載是時，“會淮水暴漲，叡即遣之，斗艦競發(fā)，皆臨賊壘，以小船載草，灌之以膏，從而焚其橋。敢死之士拔柵斫橋，水又漂疾，倏忽之間，橋柵盡壞。”于是，“魏人大潰，元英脫身遁走。魏軍趨水死者十余萬，斬首亦如之，其余釋甲稽顙乞為囚奴猶數(shù)十萬?！痹谶@里，毛澤東逐字加旁圈后，批注：“百萬之眾皆盡。”王夫之將這一戰(zhàn)役勝利，即“鐘離之勝，功侔淝水，豈徙二將之能哉！”把這一次勝利比作淝水之戰(zhàn)，不僅是韋叡與曹景宗在前方作戰(zhàn)的功勞，也有梁武帝運籌帷幄，調(diào)遣二將指揮得當?shù)墓凇?/p>

在天監(jiān)七年（公元五〇八年），韋叡還碰到一件事，那時，“司州刺史馬仙琕自北還軍，為魏人所躡，三關(guān)擾動。詔叡督眾軍援焉，叡至安陸（今湖北安陸），增筑城二丈余，更開大塹，起高樓。眾頗譏其示弱，叡曰：‘不然，為將當有怯時?！笔菚r，元英復追仙琕，將復邵陽之恥，聞叡至乃退。毛在“為將當有怯時”句的天頭上批注：“此曹操語，夏侯淵不聽曹公此語，故致軍敗身殲?！贝耸乱姟度龂尽返南暮顪Y傳，夏侯淵是曹操的勇將，戰(zhàn)數(shù)勝，曹操戒之曰：“為將當有怯弱時，不可但恃勇也。將當以勇為本，行之以智計，但知任勇，匹夫敵耳。”曹操這個話有道理，夏侯淵領(lǐng)兵在漢中因此被劉備所襲殺。韋叡在同事之間不好勝。邵陽之役，景宗時與群帥爭先后之捷，叡獨居后，其不尚勝，率多如此。昌義之設(shè)賭會，曹景言與韋叡打賭，韋叡贏了，韋叡故意反擇一子。毛澤東在此處批注“使曹景宗勝”那是為了團結(jié)而謙讓，不在朋友之間爭勝，才能容納更多的朋友，作為將領(lǐng)也就是處理好兄弟部隊之間的關(guān)系。韋叡因疾壽終于普通元年（公元520年），終年七十八。遺令薄葬，斂以時服。

縱觀毛對韋叡傳的圈讀及批注不在戰(zhàn)爭如何進行，而在將領(lǐng)如何處事，才能保障戰(zhàn)爭的勝利，對鐘離之戰(zhàn)是如此，他對《晉書》中有關(guān)東晉淝水之戰(zhàn)記載的關(guān)注也是如此，如何處理軍政的大局，處理好軍隊官兵的關(guān)系，將領(lǐng)之間的關(guān)系，這是保障戰(zhàn)爭勝利的根本。從他對韋叡這句話能隨手指出是曹操的話，說明他對古書所載之古代軍事活動中古人的一言一行是那么熟悉。他比較韋叡與曹景宗這二個人，曹景宗只是一名勇將，但好色貪財，這種人不是不能用，但得防著點，所以毛批注“曹景宗不如韋叡遠矣”。毛在韋叡傳上的批注有二十余條而且都是正面肯定之語，這是毛讀史中僅有的在一篇傳記上如此醉心地圈點和批注。從毛那二十多條批注的內(nèi)容看，都是屬于何以為將處事做人的一些基本道理，看起來都是他在作風上的個人品格，但這個高尚的作風和品格正是從根本上決定了他在指揮戰(zhàn)爭上能否取得戰(zhàn)功。對軍事干部是如此，對行政干部講，何嘗不是如此。珍寶島事件之后，在中蘇邊境高度緊張的局勢下，從毛讀《南史》梁武帝時期的紀傳看，他關(guān)心的還是軍隊干部的思想作風問題，可見毛對當時邊境戰(zhàn)爭成敗的關(guān)切之深。（待續(xù)）

         2009年4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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