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對越自衛還擊戰爭，我知之不多，并且知之不多的一點，還多是聽來的。

　　我聽來的其中一種評價，自衛還擊對我們自己是一場事實上不很光彩的戰爭——老師為討好外賊，打了學生;為妥協階級敵人，揍了階級兄弟。整個打的過程中，我們被自己的學生加兄弟用自己宗師傳授的打法，反咬得夠嗆，殺敵一萬，自損八千，結果是自己宣稱得勝，對方也宣稱得勝，都搞不清楚到底誰虧了、誰贏了。

　　然而聽來的畢竟只是聽來的，算不得我自己對這場戰爭的認識。我頂多認為這樣的評價不論對錯與否、“客觀理性”與否，不論是否被認同、被理會，其首先是一種真實存在的評價而已。

　　有次我出差坐在客車上，不經意聽旁邊兩人閑談關于自衛還擊的話題。兩人年紀不一，但顯然都已過中年。看著兩人閑談，我并不插話，只作心不在焉狀，靜靜地聽。

　　“你知道吧，自衛還擊那會兒，解放軍東線戰場傷亡可大了，但西線戰場的傷亡則要少很多，據說少了一半左右……”

　　毫不新鮮，我想，從當年的戰爭資料來看，也還符合歷史事實。

　　“這還用說么，因為東線許世友指揮不當、有勇無謀，跟不上時代，搞人海戰術，亂沖亂殺，造成解放軍不必要的傷亡!”

　　“還有，你不知道吧，戰爭結束后，我們就開始銷毀大批的武器彈藥，凡是標記有毛主席語錄的武器彈藥，不論好壞，一概銷毀。”

　　“這誰不知道啊，不一概銷毀，行嗎?文化大革命中制造出來的武器彈藥，質量差的要死，好多不合標準。”

　　“是的，自衛還擊中，竟有炮彈沒打出去就在炮膛里爆炸的情況，我們有的戰士活活冤死。”

　　聽到這里，我從兩人的談話中大致獲得兩個結論。這兩個結論，讓我感覺咋想咋不對勁兒。

　　結論一：東線戰場傷亡更大，因為是許世友指揮的。

　　好像楊得志指揮的西線戰場傷亡小一點，于是就跟沒死人一樣。

　　許世友和楊得志，都曾是開國上將、毛主席賞識的大將，都曾是毛澤東思想教育、熏陶和實際斗爭中磨練出來的人民軍隊的鐵桿軍人。自衛還擊用的基本上還是毛主席的戰士，毛澤東思想武裝的革命軍隊。東線和西線戰場都死了人，戰爭無論正義與否，哪有不死人的。

　　有人不分析自衛還擊東西兩線戰場的作戰環境及難度是否有別、兩線指揮者的風格和戰法是否有異，卻單從傷亡多少來對比兩線指揮者的高下，單說死人多點的一線指揮者罪過，意思是不是死人少點的一線便不罪過呢?照“五十步笑百步”的邏輯看來，其實是不是想說，兩位毛主席的老將都罪過了?刻意抬高一個、貶低一個，目的是不是最終要把兩個都貶低掉?

　　結論二：銷毀大批武器彈藥，因為有瑕疵;有瑕疵，因為是文革期間制造的;凡是標記有毛主席語錄的都是文革期間制造的，都有瑕疵，一概銷毀。

　　且不討論當年共產黨的革命軍隊是否因為大刀、長矛、土槍、土炮、土雷等等瑕疵百出甚至完全不合標準，就應該直接銷毀、直接不被制造出來，然后投降在反革命洋槍洋炮的淫威之下，革什么命?因為很明顯該結論的關鍵不在武器彈藥的瑕疵，而是矛頭直指文革的。

　　或許是心情糟糕、意識不清的緣故，由上述兩個結論，我牽強附會地推出三點結論來：

　　一、毛主席賞識的老將不行，所以毛主席不行、毛澤東思想不行、毛澤東時代不行。

　　二、自衛還擊戰爭死人罪過，所以過去革命戰爭死了那么多的人更是罪過，指揮者草菅人命，革命有罪。

　　三、文革期間，連軍隊制造的武器彈藥都有瑕疵，其他領域的混亂程度可想而知，足以證明文革是浩劫。

　　還好，我立刻意識到牽強附會是錯誤的，不能再這樣牽強附會下去了，就牽強附會到此為止吧，并期待左翼網友、同志們幫助我理清意識——五毛特色的滾一邊去。

　　對不起，剛才記錄我遇見、聽到的兩人閑談差點掉了一段，現補充如下：

　　“話說我前年去老山陣地學習考察，聽講自衛還擊戰斗故事，很是催人淚下;體驗貓耳洞里的生活，那叫一個痛苦。哎，戰爭，想想都太殘酷。”

　　“豈止殘酷，那是太慘了，簡直慘無人道!以后最好都不要再打，還好現在改革開放，生活大好，天下太平了……”

　　(2014年12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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