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玄幻小說《斗羅大陸》,2008年12月至2009年12月連載首發于起點中文網,反響強烈。作者唐家三少,1981年生,以網絡小說寫手身份加入中國作協第一人。報載,憑借網絡小說及其延伸,他5年吸金3300萬,位列2012年度網絡作家收入排名首位。
意識源于現實,玄幻反應需求。而當一篇玄幻小說在社會中獲得較大反響,人們爭相閱讀時,更標志著其中意蘊與社會需求合拍,引起共振。影響大的文化作品,往往反應社會群體意識,隱喻社會發展趨勢?!抖妨_大陸》,在這方面就具有代表性。
二
作為八〇后作家,唐家三少社會閱歷不深,視野開闊度有限。所以,同為玄幻小說,相對于《封神演義》中歷史場景的豐富磅礴,《西游記》中社會人生的浩大多元,《斗羅大陸》的背景就顯得單薄而窄小。然而,這與當今眾多中國青年生活實際背景相對應,正因為此,更容易在青少年中引起共鳴。
學校,實訓基地,個人生活圈,是《斗羅大陸》場景的主要支撐點。小說中更多反映了學習、訓練和競技的場面。相對于當今學生的現實學習生活,《斗羅大陸》中卻展現了一幕幕理想中的景象。
當今青少年學生生活,終日坐在課桌旁埋頭書堆,考試只考個人能力而協作退化,遠離大自然而生命力萎縮,生活壓力強大而自我壓抑感強烈??墒牵抖妨_大陸》中的學生生活,則是舞臺廣闊、培養協作、走進自然、生活無憂、張揚個性的經歷,青少年們能不憧憬?
《斗羅大陸》中,更多的展現實力的作用,力量等級的作用,對出路的描述也只是“高,更高,更更高”,這也與當今青年閱歷相對應。中華文化中“恃德者昌,恃力者亡”的視角和取勝道路,并沒有得到很好的展現,與縱深的社會歷史現實也不夠對應。
三
當前的中國社會,資本、金錢的作用已經滲透于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其對社會凝聚力的解構對人們造成的痛感是深切的。獨生子女時代的青少年更渴望來自于社會、令人放心而不設防的感情與人際關系,渴望不是用于交易的愛。通過愛情、親情、友情、師生情等等,《斗羅大陸》為我們講述了這些方面單純而唯美的感情生活故事。
主角唐三與小舞相互的愛,是無條件的,是為之不惜犧牲自己生命的,是不離不棄、直至海枯石爛不可改變的;他們的愛,更是節制的,相互尊重而雋永的,負責任而共對風雨的,超越肉欲的。只要人類不滅,這種愛就存在于人們的心中,特別是,在物欲橫流的社會里,人們對這種愛的憧憬正是人類還有前途的基本依托。由于唐三小舞的帶動,原本在精英集團主導的秩序中濫情乃至濫性的配角們,也逐個走向了嚴肅認真的愛情世界,實現心靈的升華。越是缺少的,人們心中越是渴求,這種故事越容易為青少年接受。壓抑時代,青少年讀牡丹亭;開放的當今,他們更愿意讀唐三小舞。這正是《斗羅大陸》成功的致勝要訣。
獨生子女時代,青少年感覺最強烈的,是來自身邊的父母之愛。而小說中對于父子、母子、祖孫親情的描述,極易使青少年感同身受,重溫親情。如唐三雖然身在學校,而父親就像時刻在他身邊守護,甚至于動手教訓了打了唐三的老師。這種細節,源于現實,更合乎武界的邏輯,讀起來親切而有別致之感。
唐三和他的同學、朋友史萊克七怪,相互之間有調侃、活潑的故事,更有互助、協作、凝為一體、乃至以命相保的經歷。更重要的是,共同生活的社會規則,在不斷強化這種團結共進的集體意識,終于使他們成為了拯救整個大陸命運的凝聚核心。如此集體,青少年心向往之,愿意讀這樣的故事,屬自然而然。
至于唐三和大師的師生情,唐嘯唐昊之間的兄弟情,泰坦巨猿、天青牛蟒和小舞之間的伙伴情,凡此等等,小說中的描繪都能使人有得到心靈凈化之感。純潔,向善,使整部小說沐浴著中華文化的光輝,也使小說有了使人們在心靈深處得到共鳴的號召力。
四
對學生生活憧憬化、對感情生活唯美化的描述,也許是非常吸引讀者的。然而,這部小說的非凡和卓越,是源于向善,它對現實社會政治的隱喻。
小說中矛盾的展開,是圍繞唐三小舞、武魂殿、天斗帝國進行的。而深層次看,武魂殿,與精英集團相對應;唐三小舞,與人民、自然相對應;而天斗帝國,則與國家治理體制相對應。
唐三的父親,出身于以錘子為武魂的天昊宗;母親,是藍銀草精靈;愛人,是柔骨兔精靈。從象征的意義來說,他是人與自然和諧一體的化身。他的成長,是人類與自然共同促進的結果。當人民受苦,他感同身受,當自然受虐,他依然難過。保護人民、保護自然、捍衛正義,他毅然決然,決不后退。(附一句,天昊宗的錘子,屢讓我聯想到鐮刀,而藍銀草,卻常讓我聯想到與齒輪搭配起來的麥穗。)
武魂殿,后來的武魂帝國,作為精英集團,依仗武魂在異界大陸里的控制力,而欺壓良善百姓,掠奪殘害自然魂獸,對沒有向其投降的精英力量痛下殺手,覬覦圖謀對整個大陸的統治權。他們是黑勢力的總后臺,掠奪人民,危害自然生命。他們寄生于體制,卻又企圖篡奪體制,樹立自己的體制。他們在以力侵害人民和自然的同時,自己內部之間也是以力控制。典型的是,小說中的這個精英集團女首領,是由于被前任首領強奸而繼承位置。
天斗帝國政權,他們是社會治理系統的代表。他們有弱點,有問題,然而卻是將社會組織起來對抗侵害的最有效集群。他們被武魂殿精英集團滲透,甚至險些被精英集團代理人篡奪最高領導權。然而,在生死之爭中,他們醒悟過來,使用強大的組織力量,動員了以軍隊、愛國精英(魂師)為代表的體制內力量,以及以史萊克七怪、唐門為代表的民間力量,向精英集團開戰,并最終獲得了勝利。
一個可能是作者忽視的問題是:武魂殿-精英集團的經濟運作。這個精英系統的壯大顯然與治理系統的綏靖和經濟輸血分不開,而當這個精英集團悍然建立帝國,離開治理系統支持,其經濟如何持續?它的精英(魂師)們能否繼續高收入的生活?應該強調:與人群社會對立,與自然為敵,因糜欲而不得不膨脹式掠奪以致自斃,這是導致精英集團覆滅的關鍵因素。
五
精英集團在膨脹,人群社會、自然在覺醒。在大陸生死決戰面前,要取得勝利,以唐三為代表的人民力量怎么辦?小說中給出了解決方向:
一、團結救亡,協同前進。小說中無論是在學校里,在完成任務中,在戰場上,一直在強調團結協同的力量。一盤散沙是注定要失敗的,通力協作才是通向勝利的道路。個人的成長離不開集體、團隊,面對大危局,更需要依靠集體和團隊。英雄的作用,在于組織和發動人民未雨綢繆,這樣才能夠在關鍵時刻力挽狂瀾。
二、告別掠奪社會、侵害自然的發展模式,采取尊重社會、保護自然的發展方式。小說中,唐三引入的暗器系列,沒有像魂師那樣不斷獵取魂獸,也沒有領取大額魂師補助,同樣壯大了力量;更具有象征意義的是,唐三在?;陯u的系列受訓結果,表明了不傷害自然而較快發展,是可行的。而如果唐三們沿用武魂殿精英勢力發展模式,超越從而自衛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既往精英集團的道路上的資源已經因掠奪而嚴重匱乏,重復這條道路不僅難以超越,而且會引起人神共憤。
三、革命。唐三以人民力量(小說形象為曾輝煌過、后被精英集團邊緣化、在社會與精英集團的決戰中復出的昊天宗)后人,自然(小說形象為藍銀草和兔子小舞)之子和愛護者,尊重自然高質量發展(小說形象為海神)的代表者身份,在決戰中并沒有戰勝精英集團,特別是其中的羅剎殺神——非正義殺戮之神。只有當唐三以修羅神(正義殺戮之神,由唐三曾祖傳承而來)出現,并持起蘊含在著作為生命象征的小舞身體中的修羅劍時,決定勝利的力量才取得勝利。這隱喻著:僅以保護者的身份,力量不足以戰勝強大敵人;只有動員起革命的力量,才能對人類和自然的共同敵人精英集團形成決定性的打擊。這令人想起了列寧的教導:以武裝的革命,對抗武裝的反革命。這,才是最終取勝之道。
團結救亡,探索發展新路,決不忘記革命,這就是人類-自然面對惡性精英集團吞噬時采取的正確迎對方向。這是小說給我們的啟示,也是我們面對嚴峻挑戰時不得不選取的方向。
《斗羅大陸》構思、起筆于汶川大地震的2008年。這場地震帶來了災難,也喚起了英雄主義,喚起了中華民族守望相助、眾志成城的抗震精神。《斗羅大陸》誕生的大背景,是精英集團正在給中華大地帶來災難,而這也正需要革命英雄主義,需要我們偉大的民族、偉大的人民守望相助、眾志成城的精神。
行勝于言,讓我們行動起來,歷史和人民期待著我們!
二〇一三年六月十二日 端午節 屈原紀念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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