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援按:經朋友介紹,《北京青年報》著名記者譚璐要與我“聊一聊”,朋友之情難卻。原以為只談一些現實問題,沒想到又舊話重提,問起了“微博”事件,我實在無意再糾纏在這個話題上,但名記者就是名記者,她根據媒體上的一些報道整理了這篇《“鷹派將軍”羅援的微博戰場》,雖然我不大同意這篇文章的發表,但譚記者說,出于職業道德,也應該由媒體出面澄清一些謠言。謝謝她!現在既然已經發表了,我想該澄清的事情已經“清者自清”。三中全會以后,我們國家進入改革的攻堅階段,面臨對外維護國家主權、安全、發展利益,對內維護政治安全和社會穩定的雙重壓力,我們應該集中時間和精力,為進一步改革開放、為實現“中國夢”獻計獻策,不要再糾纏在個人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上。我希望這是最后一篇關于“微博”事件的報道,有些網友善意的疑問,在這篇報道中已經得到了解答,不要再信謠、傳謠了,那些謠言已經被證明是虛假信息,連造謠者都已經被繩之以法了,但現在仍然有人在反復傳播、炒作謠言,有的甚至在傳播中加工、夸大。恕我直言,今后我再也不會回復那些無聊的謠言了。在此,再一次感謝各位網友和一些媒體對我的支持、信任和理解!我相信大家也會自覺維護網絡秩序,凈化網絡環境,共守法律法規底線。
以下是《北京青年報》文章:
《“鷹派將軍”羅援的微博戰場》
羅援的名字緣于他出生在抗美援朝的年代。羅援原是軍事科學院世界軍事研究部副部長、研究員、博士生導師,也在多個學術研究機構兼職顧問或研究員,于2006年晉升少將軍銜。而他為公眾熟知則是在最近幾年,并被稱為中國“鷹派”的代表人物之一。
現在,退休之后的羅援并沒清閑,現任中國戰略文化促進會常務副會長兼秘書長,工作日程安排很忙,采訪最終就約在北太平莊中國戰略文化促進會他的辦公室里。
“我不愿意在這些東西中糾纏”
“中國特色的鷹派,既非萌生于作戰指揮部,也非產生于參政議政國事辯論的場合,媒體才是他們的舞臺和陣地。”一組媒體專訪羅援和張召忠的稿子在封面提要里這樣總結道。這句話可以倒過來看:其實人們對他們的印象主要就來自于媒體,更大量的則是得自于與其相關的碎片化網絡信息的傳播、評論,以及據傳播途中附加上去的各種評論,形成的種種概念化印象。
“高大魁梧,不怒自威”“聲音洪亮,中氣十足”曾有某篇專訪開頭速寫般勾勒羅援的形象。他身材高大是沒錯,身姿也比一般60歲出頭的人挺拔些,而他說話不疾不緩,和西裝領帶的裝扮無違和感,并沒有上述描述中那么戲劇化。
但是,羅援拒絕談關于他自己的話題,不管是幾個月前的所謂“微博事件”,還是最近盛傳的關于“獵鷹計劃”的話題。他只說,“這些事都已經基本過去 了,我覺得現在應該放下了。”甚至連這個“不愿意談”也不愿意說出來,羅援不愿意談個人,不愿意他自己本身成為受人矚目的焦點,或者某個細節被意料不到地 放大,過度解讀,“節外生枝”,進而成為新一波的談資。
他已經不愿再談論曾被纏裹的是是非非,“我覺得這種事兒沒什么意思。我要跳出這個東西,不愿意在這些東西中糾纏,該澄清的都已經澄清,連謠言的始作 俑者都已經繩之以法,還再怎么解釋?清者自清,濁者自濁。還是以國家大局為重。”談話中他經常一涉至此即刻剎車:“不要再談這些了,我們還是談現實的話題吧。”
“被動上微博”
他尤其不想舊事重提的,就是他開微博之后的那一串連鎖反應。
今年2月22日,羅援少將開通個人微博,并獲得身份認證。根據中國2010年6月修訂的《中國人民解放軍內務條令》規定,軍人不得在互聯網上開設網站、網頁、博客、論壇。早在2008年5月羅援已在多個平臺開通了博客,上述《條令》頒布后,他的博客停止了更新。而此番重開博客并開了微博,則是為了及時澄清一個日本右翼團體散布的一個謠言,得到了上級特別批準。
羅援最開始是在網上發現,他的名字和照片與“轟炸東京”“把13萬日本在華人員扣作人質”這些說法聯系在一起,他即刻向上級講明真實情況。雖然很快就通過日本媒體駐京記者核實到,網傳的這個圖并不是日本正式媒體,而只是日本的一個右翼團體“幸福之科學”在街頭散發的傳單,不足為慮。但是,他也被提醒:現在微博是一種“秒殺”,你若不及時澄清,大家都傳起來了,謊言就會變成事實。羅援說,他便因此被動地上了微博。
“我不是逃兵”
羅援曾相當自信地多次表達過:“我第一不貪,第二不腐,第三我上過戰場,第四我不是‘裸官’,所以說話心里硬氣。”然而在他開通微博后激起的“波瀾”里,最激烈的質疑和指責莫過于他沒有上過戰場,而且是“逃兵”,以及他“紅二代”的身份,順帶讓他的親屬也被“人肉搜索”。
羅援說:“我一再解釋,我上過戰場,參加過抗美援老撾作戰。我調入軍事科學院的時間是1978年1月份,有調令為證。當時并無任何作戰信息,同期調動的還有其他同志共5人,怎么叫‘逃兵’?至于說我的妻子子女在美國,更是無中生有,她們連美國國門都沒有進去過。我的兄弟們現在也都在中國生活、工作。當然,有些人對于一些社會不公的現象表示不滿,對一些腐敗現象深惡痛絕,是可以理解的。對于對我的善意批評我也是能夠傾聽的,真有欠妥之處自己也反思下次怎么說得更好。但是有些人有另外一種思維,就是偏要這么看,你再怎么解釋也徒勞,所以不管誰說我什么話,我從來不正面辯論。”
“要是我光看見這么個標題這么一句話,我也得說你這人好戰”
羅援沒用“標題黨”這個說法,不過他蒙受的某些誤解還真要算是拜“標題”所賜。“這個標題現在還能在網上搜到,叫《羅援:中國今年有開戰可能!》。我就問采訪的記者,我說你看看你們采訪的全文,我有沒有說這句話?記者跟我解釋,說我們原來的標題根本就不是這樣,那是人家給我們改的。”此篇采訪通篇是關于國防領域熱點問題的理論性分析,跟“打仗”沾邊的,是在“從最壞處著眼,做好應變準備”的小標題里,羅援談到“不要掉以輕心”,“如果不能找到一個緩解危機的有效途徑,這個危機有可能進一步升級,擦槍走火的可能性是嚴重存在的。”
“那要是我光看見這么個標題這么一句話,我也得說你這人好戰。像這種,根本不是我說的,或者不是我原來的意思,斷章取義,都給你算上了。”
最近,所謂“羅援坦言自己列入‘獵鷹計劃’的名錄”的傳言,又激起了一輪挖苦,被有些人直接嘲諷為“有妄想癥”。但是據他說,那本是一次討論網絡安全問題的內部研討會,當時在會上還專門講明不要被公開報道。結果不僅有了報道,而且在二次傳播中,又演化出了《羅援:我已被列入獵鷹計劃名單》這樣“抓眼球”的標題。他說,更何況即便在會上說的也不是自己如何,“我也不愿意去辯論,第二天我就把會上我引用的《人民日報海外版》的那篇文章發到我的博客上去了。”
無論如何,被動上微博而后經歷了這一番意料之外的遭際,究竟是怎般滋味呢?“這個就是——‘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詩經里的這句話吧。知道我的人,知道我的赤子之心,不知道我的人,就可以隨便給我扣很多帽子。”他這樣說。
“我是長了鷹的眼睛和鷹的爪子,同時長了鴿子的頭腦和鴿子的心臟”。
關于“防空識別區”
北青報:11月23日上午我國政府發表聲明,宣布劃設東海防空識別區。當晚你就寫了博客,稱贊:好樣的!中國不信鬼不怕邪。文中解釋了相關的基本概念,也有局勢分析。注意到在這個話題上,其實在以前你和不同觀點的學者曾有過爭論。
羅援:日本在1969年就設立防空識別區了,最近處離我們中國只有130公里,還揚言要在他的識別圈內打警告彈,果真如此,那將對我們的飛行器、飛行員都構成了危害。在這個時候我們為什么不亮明我們的底線呢?你日本人可以設防空識別區,我為什么不可以設?此前,我們多名軍方學者,包括我個人在內,也多次呼吁要設立防空識別區。我覺得設立防空識別區這本身是一個自衛的表現,把底線清晰化了,實際上是多了一個緩沖區,多了一個減震器。
不贊成的人,他們認為這是我們軍方學者挑釁日本人,刺激日本人。我就講,日本右翼分子就是景陽岡的老虎,你斗它它吃人,你不斗它它也吃人。沒有釣魚島問題,他還會找一些其他的理由;我們說一些強硬的觀點,或者不說強硬的觀點,對他來講都無所謂,他鐵了心要按照既定的這條路走下去。
在維護國家主權和領土完整問題上面,我們軍方學者提出過很多建議。
作為第十一屆政協委員,我5年內一共提交了25個提案,我算了一下,大概已有三分之一被采納了。比如,要在南海設立特別行政區——現在我們設了三沙市;提出要組建國家海岸警備隊——我們現在設立了國家海警局;提出要盡快在釣魚島設立領海基線,這個也落實了;還有要設立國家安全委員會,在東海要有我們自己的防空識別區等,這些都逐漸變成了現實。
當然,這些建議不是我一個人提出來的,許多專家學者和智庫也提出過類似的建議。
關于“鷹派”
北青報:另一個批評的觀點就是,“鷹派”或說“強硬派”仍然持“冷戰思維”。你怎么看?
羅援:如果說我們是鷹派,我們是理性的鷹派,比如剛才說到的,我曾經提交過的這幾大提案,有哪一個是非理性的?
理性和非理性,或者說,強硬派和——叫什么呢——有人稱之為“憤青”之間,區別在什么地方?
所謂的“憤青”基本是憤世嫉俗,發泄一些牢騷、不滿,情緒化成分較重,當然成為“憤青”自然有各個方面的促成因素,也不能一味指責,這個不必詳談。但是理性的人,就要提一些建設性的建議,而且不是不能實現的空談。我在提所有的建議之前,都要進行大量的調查研究,要看國外的、國內的相關的法律,要跟民眾進行調查研究,要聽取專家學者的建議,這樣才可以提出一些切實可行的建議,而不是一時興起的應景之作。
一定要有憂患意識;位卑未敢忘憂國;“好戰必亡,忘戰必危”;武裝的“武”,就是止戈為武……這些都是中華文化思維,這是我們中華民族的文化傳統,戰略思維。我講了很多話,你說我哪句話是主動要煽動戰爭的?沒有,一切都是為了維護我們的和平。有些人不是說我是“鷹派”嗎?我說我是長了鷹的眼睛和鷹的爪子,同時長了鴿子的頭腦和鴿子的心臟。你是軍人,你的職責就是要準備好打仗,否則各國都要保留軍隊干什么?如果總怕人家說“中國軍事威脅論”就不敢談軍人練兵習武了,那么,解放軍也不要叫“解放軍”了,還不如改叫和平基金會得了。這怎么就是冷戰思維?
而且,現在不是中國,而是某些國家還延續著冷戰思維,一直把我們當做一個潛在對手,面對這種情況我們完全去做一個東郭先生,行嗎?我覺得這不行,你也必須做好最壞情況的準備,所以我一直都說:敢戰方能言和,有備才能無患。這才是戰爭與和平問題的辯證法。
但是有些人他連這個也不認可,就認為你軍隊就不要再說打仗的事了,再說備戰就是冷戰思維。還有的人是泛和平主義思想,太平盛世,什么問題全都用和平手段來解決,不能再用戰爭手段來解決,甚至可以“以土地換和平”。有些人認為,馬列主義的戰爭觀已經過時,戰爭再也沒有正義戰爭和非正義戰爭之分了,你只要提打仗就是好戰。我希望抱有這些思想的人,再重溫一下二戰史,從中會有所警悟。
關于“紅二代”
北青報:“紅二代”也是被熱議的一個話題,有人說這些人的思想觀念、思維方式深受父輩的影響,而且具有天然的使命感。這個也是人們注意到的你的一個特點。你曾說過在性格等方面受父親影響很深。從你的父親履歷來看,他在“文革”中受到沖擊的時間似乎還算是比較短的,這是不是讓你得以在軍隊里發展得一直比較順利?
羅援:我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叫“紅二代”的,“紅二代”也是人民群眾的一部分。如果說真有“紅二代”的話,我認為應該是一個“泛紅二代”,凡是擁護紅色政權的人的后代,都是“紅二代”,包括王進喜、時傳祥這樣老勞模的后代。
至于我的經歷,你可能有一種誤解,其實我父親在“文革”中一直是受沖擊的,但他因為從事的工作比較特殊,所以受到周總理的保護,他在業務上的領導地位基本沒中斷,但在運動中還是受沖擊的,運動初期就被打為“黑孔(原調查部部長孔原)集團黑干將”遭關押,后來又被康生打為“反革命集團”。四五運動的時候,我大哥大嫂都被抓進去了,我父親身心受到重創,腹水8公斤,在北京醫院報了病危。
一般一提起我父親羅青長,大家都知道他是總理辦公室副主任或者是國務院副秘書長,并不知道他的實際身份是中央調查部副部長,后來當了中央調查部的部長。父親16歲參加紅軍,是長征路上的紅小鬼,到達陜北之后進入棗園情報保衛干部訓練班學習,隨后進入中央社會部,從此再也沒有離開情報工作這個崗位。就是因為這個特殊的工作不能中斷,周總理一直在保護他。
我自己,則是有幸遇到了多位恩人。父親在“文革”時受沖擊,因此我當不了兵,還是我父親的一位老戰友劉忠將軍冒著政治風險把我送到了云南。但不能暴露身份,我就當了半年不穿軍裝的生產兵,在生產點放牛。我遇到的第二個恩人就是我們的老軍長董占林,他也不認得我是誰,就覺得這個兵還不錯,把我調到軍機關,當作戰參謀。在部隊里我比較好學,也經常給一些軍事雜志寫東西,遇到了第三個恩人,就是《軍事學術》的編輯張晶,我們互相原本不認識,因投稿打交道多了,在軍事科學院擴大的時候,他就推薦我調到了軍科,這是1977年底的事,正式調動是1978年1月,而且同時調入軍事院校的不光我一個,還有我的作訓處長李凡等5人,網上有人說我是1978年底,在越戰前夕調動的,完全是造謠。
在軍科,我先是到了軍史部,搞軍史,特別是抗美援朝史的研究,后來又到了戰略部,再后來又調到外軍部,研究世界軍事。在此期間,我得到李際均副院長的諄諄教誨,我一直把他視為自己的良師益友。
這就是我簡要的軍旅生涯,有順境、也有逆境,但我慶幸的是我為祖國上過戰場,沒有枉當兵一場,更慶幸的是遇到這么多好領導、好戰友一路陪我走來。
本版文/本報記者譚璐
攝影/本報記者 袁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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