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看《水滸傳》,印象最深的人物就是黑旋風(fēng)李逵。此人出身貧寒,長相粗魯,面色黝黑,愛憎分明,手拿一雙板斧,殺人殺獸,渾若旋風(fēng)過境,絲毫不顯手軟。
梁山好漢中,論武功高強,李逵排不到前面,可論殺人,李逵堪稱翹楚。不管是劫法場,臨敵陣,鬧京城,勇殺吃掉母親的四只老虎,李逵幾乎總是一旦殺性既起,便一路披靡,所向無敵;論忠誠,李逵對梁山掌舵人宋江百可謂依百順惟命是從。這種順從,幾乎敬之如當(dāng)世神靈,待之如衣食父母,信之如精神教父;說愛憎,李逵生來就嫉惡如仇,他與朝廷官府和惡勢力天生就勢不兩立,水火難容。宋江仰仗山寨眾弟兄之力,在梁山逐漸站穩(wěn)腳跟后,心里時刻盤算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有朝一日,自己能脫掉“匪寇”罪名,歸順朝廷,受到封賞,好做個青史留名的功臣良將,以便光宗耀祖。可李逵對此等念頭挖根兒就表示反感與反對,他有事沒事最愛在宋江耳邊聒噪的話就是:哥哥,哪一天,我和你一起殺將到京城去,砍翻那個鳥皇帝,奪了鳥位,哥哥你來做那個皇帝。因此,他怒撕朝廷招安詔書、砍掉梁山上的杏黃旗,在京城里砍殺楊太尉、火燒李師師住處、大鬧東京,致使宋江費盡心機圖謀的大事無功而返。這些看似魯莽草率的舉動,都是李逵內(nèi)心深處與官府與朝廷勢若水火絕難茍合的本色所致;論仁義,看似嗜血成性殺人如麻的李逵,又確有他令不少人難以企及的地方。最典型的就是他下山接母親上梁山時,偶遇劫匪李鬼一事。當(dāng)李鬼扮作李逵行頭,也裝模裝樣地手握兩把板斧,冒李逵之名,在一方攔路劫搶為害鄉(xiāng)里時,不期撞到到了真李逵手中。按照常理,殺掉李鬼,不僅符合李逵的性格,也符合彼時的環(huán)境需要。可狡猾的李鬼卻以家有高齡老母在堂需要自己贍養(yǎng)送終相欺騙,這就令同樣回家奉迎老母上山盡孝的李逵,剎那間就輕信了李鬼那些與自己同情相連的謊話,于是便輕易放掉了他。不僅如此,李逵念其有孝順老母之心反贈送了他一些銀兩。按照宿命論的觀點,奸詐作惡者必遭報應(yīng)。那個李鬼騙了李逵后,回到住處,得了便宜卻要賣乖。又恰被李逵聽到,于是當(dāng)即便遭了應(yīng)有的報應(yīng),順理成章成了李逵的斧下之鬼。
李逵身上,可愛之處雖然不少,可許多陰暗面也實在不好遮掩。最突出的就是他在痛殺罪惡之時,由于興之所至,又常常連帶著濫殺無辜。然而,生活里真正草菅人命的惡人不能說絕對沒有,細細數(shù)落起來,即便有,也實在為數(shù)不多。而書中的李逵如此嗜殺無度,我想真要有生活原型存在的話,恐怕不可能如此這般。小說中的李逵之所以被描畫成這般模樣,完全是小說作者為了刻畫人物形象的需要,刻意為之罷了。
李逵除了上述眾多的行為特點之外,給人印象最深的就是他的話語特點。他每與人說話幾乎句句不離一個“鳥”字。任何不陽光的事物一到李逵嘴里,他必以一個“鳥”字加以修飾。譬如,“奪了鳥位”,“吃我一鳥斧”,“鳥皇帝”,“那個鳥人”……等等,這些口語的連續(xù)使用,除了表現(xiàn)李逵粗魯豪爽的性格外,更反映了李逵對所言人與物的輕蔑鄙夷和仇視之態(tài)。李逵嘴里的“鳥”字,在今天人們的言語之中,實不多見。可這幾年在某些影視劇中,卻時有耳聞。“鳥”為何意呢?其實說通俗明白點,這里的“鳥“字,即是人們平日所言“屌”字之謂也。何謂“屌”?男性生殖器之俗稱也。至于李逵口必言之的“鳥“字,該讀niao還是該讀diao,當(dāng)存異議。以我之見,讀diao要比讀niao更為恰當(dāng)。至于對否,這只是本人的一管之見。要想徹底為之定性,那是人家語言學(xué)專家們思考的事情,根本用不著我等置喙。我之愚見,諸君切莫當(dāng)真,只以贅言視之,聊作笑資吧。男人那物件,在李逵生活那年月稱之為“鳥”,今人稱之為“屌”,蓋古今字音詞義演變所致。然而縱覽古今,凡我中華子民,此一詞使用率之高,當(dāng)無第二字能出其右。四海之內(nèi),人不分男女老幼,地不分東西南北,舉凡熟人生人之間,交惡人群之間,街談巷議之間,甚至個別堂皇書作之間,此物件所冠之詞幾乎如相向而飛的子彈,流星般閃爍,煙云般穿梭。字字呼嘯來去,人人依之作聲。所不同者,稱謂有異耳。而今替代“鳥”字一詞最為普遍者,當(dāng)以“毬”字居首,至于其它異稱固然還有很多,此處就不一一贅述了。
李逵生活的那個時代距今雖然已經(jīng)久遠,可當(dāng)時和后世的文人學(xué)者們以別樣的文字形式對那段歷史都做了不同記錄,為今天的人們提供了難得的珍貴資料。李逵那個時候,社會上充斥著種種弊端與丑惡,惹得他心中時時刻刻都怒火燃燒,時有殺心和與之相應(yīng)的行動。就連與人言語之間也口必帶“鳥”字,似乎只有如此,才能解心頭怨氣一縷。往事越千年,不知不覺間,歷史的煙云已經(jīng)穿越時空,翻滾到了今天。今天的華夏大地,難道就沒有了李逵那時候可憎可惡的人與事,事與物了嗎?毋庸諱言,不僅有,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李逵倘若不幸生活在今天,世上諸多人與物以及紛亂現(xiàn)象,將使他更加憤懣與仇恨,他那個經(jīng)典“鳥”字,不僅不能在我們標(biāo)榜的所謂文明進化中消失,反而更有用武之地。試想想,那些個貪贓枉法的卑劣官員、利用職權(quán)吃拿卡要的政府工作人員、為虎作倀的無良精英、吃里扒外甘心為奴的大小漢奸、制假售假戕害人命的黑心奸商、污染環(huán)境毀壞資源哄抬房價的開發(fā)商等,讓李逵聞聽了,見到了,甚至身受其害了,他會咋樣?李逵必將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他一定會瞪大驚詫憤怒的雙眼,大罵一聲:“你們這些鳥人,且吃我一鳥斧!”之后,掄起兩把板斧,在“咔嚓”連聲的聲響中,無數(shù)罪惡的腦袋,一個個便如秋風(fēng)掃落葉般紛紛落地。
令我惶惑的是,如今這世上“鳥人”之多,實在屈指難數(shù)。李逵即使再有砍殺惡人的嗜好與能耐,面對今日域中猶如過野蝗蟲般的森森惡人,單憑他一人之力,指望他獨有的兩把大斧,即便閻王老子賦予他千年萬年陽壽,注入他百倍千倍神功,令他永遠不知饑餓不知困乏地日夜砍殺,恐怕也難殺其萬一,更難竣其光復(fù)神州大廈之奇工啊!
可話說回來,自古以來,真善美與假惡丑就是相伴而生,一路撕咬著屈曲前行的。面對邪惡,最怕的是真善美寂然無聲,聽任假惡丑肆意橫行。即使今天邪惡勢力洶洶然占據(jù)上風(fēng),也必有得仨倆勇士如李逵一樣,無所畏懼地站出來,高舉板斧,怒目圓睜,一聲“且吃我一鳥斧”喊過,旋風(fēng)般砍殺過去。在罪惡的污血四處迸濺中,多少令其同類收縮作惡的爪牙,禁閉作惡的聲響,收斂作惡的行為,使齷齪的潭水稍稍澄清,令不平靜的人間稍得安寧,也就阿彌陀佛了。
因此我想呼吁時代的李逵們:挺起你的胸膛,握緊你的板斧,橫起你的雙眉,對一切邪惡繼續(xù)喊出你那句回腸蕩氣之聲:“鳥人們,且吃我一鳥斧!”
2013-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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