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0月10日是辛亥革命百年紀念之日。為此,兩岸在此前后都舉辦了一系列的紀念活動,其高潮則是胡錦濤在大陸、馬英九在臺灣分別講話。胡錦濤、馬英九兩人的講話,其基本出發點當然是肯定自身的政治合法性、強調都是孫中山革命事業的忠實繼承者。這也成為兩份講話最大的共同點。
孫中山提出民族、民權、民生三民主義的政綱,作為挽救危亡中的中國的策略,歷百年仍可見其偉大之處。孫中山革命一生,遭遇的挫折不可勝計,但始終不動搖革命的決心,實為古今偉人。在軍閥混戰、民不聊生、革命尚未成功之際,孫中山提出“聯俄、聯共、扶助農工三大政策”,中國共產黨人以此為基礎,認為“三民主義是社會主義的好朋友”(語出毛澤東),與孫中山領導的國民黨展開合作,開始了反帝反軍閥革命的新征程。可惜,孫中山先生未能見到革命成功,即病逝于北京,可恨蒼天不假時日于英才。
今天,臺灣紀念辛亥革命,自然要講“中華民國”百年的好話;而大陸紀念辛亥革命,則更注重辛亥革命在中華民族復興進程中的歷史貢獻和意義。從胡、馬兩份講話中,人們也能感受得出兩岸對某些關鍵問題的回避。恰恰是這些關鍵問題,反倒是急待兩岸政治家引起高度重視、并認真解決的大考驗。
馬英九歷數了“中華民國”的經濟、政治、文化各種成就,但回避了如何真正落實“民族主義”的問題,而這恰恰是孫中山三民主義的首要內容。晚清中國風雨飄搖之際,孫中山目睹中國可能亡國滅種的巨大危機,奮力疾呼并終生致力復興民族主義,無疑為中華民族立下歷史功勛。時至今日,兩岸分裂,事實上仍然是帝國主義欺侮中國留下的歷史遺跡。馬英九對臺灣經濟發展、政治民主、文化傳承信心滿滿,但明眼人看看現實就知道,恰恰在民族獨立的問題上,無論臺灣還是馬英九個人,其歷史記錄都乏善可陳。
眼下距離臺灣新一輪大選不到100天,雖然馬英九對臺灣的民主經驗自視甚高,然而,蔡英文、金溥聰(馬英九的代表)在競選剛剛打響之際,即遠赴美國(蔡英文之后還去日本)展開競選活動,請求美國的支持和首肯。試問,一個正常的民主國家會發生這類事情嗎?一個所謂的“總統”候選人在競選展開之初,首先請求外部大國的支持,這是選最高領導人,還是選“兒皇帝”?臺灣的前“總統”陳水扁因貪腐鋃鐺入獄之際,竟然以臺灣是美國殖民地為理由、要求美國出面相救,這樣的民主經驗,可謂滑天下之大稽。這樣的經驗介紹給大陸,不亦太過?自欺欺人、無過于此。
對臺灣來說,民主還處在非常初級的階段,距離臺灣人民的要求相差甚遠。李敖曾嘲笑臺灣的民主是從兩個爛蘋果里選一個不太爛的蘋果,何嘗不透露出普通民眾的許多苦澀和無奈?如果哪一天參與臺灣大選的領導人,可以不再理會美國、日本等帝國的旨意,以臺灣人民的意志、以革命民族主義為馬首是瞻,臺灣的民主大概可以說畢業了。眼下臺灣的民主,則實在還不到向大陸傳經送寶的時候,也違背了孫中山民族主義、民權主義、民生主義的基本要求。
胡錦濤的講話,強調了孫中山領導辛亥革命的偉大意義,強調了中國共產黨人繼承孫中山革命事業建立新中國、推進改革開放的成就。相對于馬英九,更突出了愛國主義(即革命民族主義)的價值理念;但對民生大計、共同富裕著墨不多。事實上,新中國建立后的前30年,能夠建立基本完整的工業體系和國民經濟體系、能夠大規模掃除文盲、能夠大幅度提高人民的健康水平;最近30多年,通過改革開放的一系列措施,進一步增強了國家經濟實力、也或多或少地提高了絕大多數人民的生活水平,成就非凡。但大陸今日面對的最大問題,是如何實現共同富裕,如何解決孫中山早已提出的民生問題。
在30多年的時間里,中國由一個貧富差距極小的國家迅速變化為一個貧富差距懸殊的國家,是當前中國政治最大的風險。“不患寡而患不均”,并不是一種道德說教和觀念,而是中國歷史的基本法則。一個5%的富人占據極大多數社會財富的社會,最終必定會在95%的貧民的怒火和暴力中崩潰,這絕不是幾個書生反復念叨“告別革命”就可以置之不理的重大挑戰。當中國經濟總量已高居世界第二之際,還一味強調努力做蛋糕、而無視合理分蛋糕,只能激起社會底層群眾的憤怒和絕望,迅速失去民眾的支持。民心向背,歷來是政權興亡的根源。雖然胡錦濤近年反復強調落實科學發展觀、建設和諧社會,但在辛亥革命百年之際,回避民生大義,未必是合情合理之議。
自辛亥革命百年來的歷史表明,無視廣大人民群眾的利益,或遲或早,一定為人民群眾所拋棄。只有那些真心實意為底層工人農民謀利益的政黨,才獲得了最終的勝利。蔣介石敗守臺灣,江山易手、豪門破碎,使蔣氏父子痛定思痛,實施了一些有利于底層群眾的政策,最終也使國民黨在臺灣取得了一定成績;倘若蔣氏父子敗守臺灣之際,還如其統治大陸一樣、放任豪門大族掠奪平民,則臺灣也必不容蔣氏父子。而今天,大陸貧富急劇分化,執政黨和各級政府如果依然采取過于偏向富豪權貴的政策,則定會置執政黨于危險之中。由此而論,馬英九拿出大篇幅宣示要建設“百年公義”社會,提出縮小貧富差距,自然更能夠贏得兩岸民心。
今天紀念孫中山和辛亥革命100周年,總結經驗、肯定成就固然重要,但也要從那些已被歷史淘汰的反面典型中吸取教訓。所有的政客或者統治集團,如果視人民利益為無物,滿腔心思只專注于謀取小集團的私利,最終必定被人民所唾棄。清王朝如此,袁世凱如此,北洋軍閥如此,蔣家王朝同樣如此。這恐怕是今天海峽兩岸的執政者都應當警覺、認真面對的考驗。對臺灣領導人,革命民族主義不容拋棄、否則即為辛亥革命的叛徒;對大陸執政者,悠悠萬事、民生為大,防范并阻止資本、權貴和知識精英聯盟對普通工農群眾的劫掠和欺凌,則成為了歷史性考驗。何去何從,焉能不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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