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建洲長篇小說“心愿” 連載
此作成稿六年,因難以言明的原因,連投二十余家出版社未能全部出版。作品大多數內容都是以作者親身經歷,親耳所聞的真情實事為素材,將前三十年農村農業合作化、人民公社時期,共產黨帶領農民改造惡劣的自然環境,搞好農業生產的艱辛歷程展示給讀者。
七十五章 美蘭失蹤了
美蘭一直不說,劉二桃提出要將朱立方帶來調查,周隊長雖然同意查問,但是交待貧協決不可以將他再作為壞分子對待,一定要注意方法。如果朱立方承認他女兒與鄭明龍有關系,那就一定要搞清楚鄭明龍為什么要將他定為壞分子,是不是鄭明龍對他採用威逼利誘的手段,強占了他的閨女。
這邊,水花故意拿這事來刺激美蘭,對她說:
“美蘭!你懷上孩子這事情已經明擺著了,你不把鄭明龍交待出來能行嗎?你不說,二桃就要將你大也帶來這里調查了!”
“啊!你們怎能這樣做!這是我自己的事!你們不能讓他找我大?”
水花馬上接過話茬:“你也知道心痛你大了!你要是好好把鄭明龍交待出來,你大不就沒事了嗎?”
美蘭此時心里十分難受地想:你們倆都認為這孩子是鄭明龍的,你們哪里知道這是三龍的!我怎能無中生有地往鄭明龍頭上按!然而三龍我又能說嗎?說出來,那三龍準得開除黨籍撤掉大隊長,這樣做既對不起三龍,也對不起水花姐你呀!不能!絕對不能!我不能害你們!想到這,美蘭便愣坐在地鋪上。
張蘭芳說得就不留一點情面:“人家都說你朱美蘭是個孝順閨女,我看全是假的!自己做的事還要連累你大!真讓二桃去把你大找來問,我看你臉往哪擱!”
不提劉二桃,美蘭的心里還能忍受一些,特別是讓二桃去找他大問她這事,張蘭芳這話簡直就像劍一樣刺到她的心窩里,地上著急地大聲叫道:“不要說了!你們都不要說了!”
水花立即說:“那你說啦?”
美蘭想了好大一會又問張蘭芳:“我說了,你們能叫二桃不去找我大嗎?”
“不是跟你說了嗎?只要你說出來,我保證不讓二排找你大!”水花聽到她這樣說,以為她想交待了。
“說吧!”水花又催美蘭道。
“你讓我想想!”美蘭低著頭說。
“有什么想的!這孬熊東西對你有什么好的!把他說出來,讓政府治他!”張蘭芳說。
美蘭捂著臉,心里想得很痛苦。
“說嗨!再不說,三桃真要去找你大了!”張蘭芳又催道。
美蘭使勁地搖著說:“是張大喜!”
“?。埓笙?!哪個張大喜?”水花吃驚地問。
張蘭芳認真想一會說:“這個人,我知道!是我娘家那莊上的,跟我同輩,比我小六歲。那是個不識雙數的憨子!你怎么跟上這個人啦?”
“我跟二桃算了后,今年春天就和他定婚了。”
“妹!這可不能亂說!說假話是欺騙領導,要倒霉的!到那時不要怪嫂子護不了你,也不能叫二桃不去找你大!”水花馬上提醒說。
“沒說錯!”美蘭還是搖著頭說。
張蘭芳說:“你瞎扯什么!我上個月回娘家,我那嬸娘還托我給他說媳婦,怎么會春天就跟你說親了!一個憨子,只能出笨勁,干死頭活,人情事故,家長理短,什么都不懂!哪個愿意跟他做親!你一個長得七仙女一樣精精靈靈的大閨女,能去跟這個憨子做親?說給鬼都不信!”
美蘭捂著臉大聲叫道:“就是他!就是他!”
過了一會,美蘭說要上廁所,水花這時也要解手,就領著她去了。廁所在院外的東圍溝邊。美蘭是小便,很快就解完了。水花是大便,蹲的時間長。廁所里很長時間沒人打掃,臭氣熏人。美蘭嫌臭要先走一步,臨走時水花還叮囑一句,叫她不要亂走趕快回到那間屋里去。
美蘭哪能再回那屋里!找這機會還沒法找哩!她順著街道,快步向大橋方向走去。
大木橋橫跨在二十多丈寬的安河上。一丈六尺寬的橋面全都用木板鋪成,橫鋪的底板上面有兩道豎板車道,汽車過橋時兩邊的車輪正好走在上面。美蘭扒在橋當中的攔桿上。她剛到時本想頭朝下用力往下一竄,就扎進橋下的水里去,可是頭剛低下來,橋下兩丈多高的空間讓她感到目眩,不由得又沒了勇氣。
西斜的太陽像一位慈祥的老人,給她送來溫緩,驅走寒意。天空深處,是一幅看不到邊際的湛藍的底幕。底幕上面,飄浮著變幻著千姿百態的白云,有的像一朵朵潔白的花朵,有的像一片片形態各異的輕紗。幾只鳥兒在空中盤旋,一會兒往東,一會兒往西,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向她展示著生活的樂趣。緊挨河邊的鄭集大地,樹木、村莊、還有那廣闊無際的田野,無不給她送來的十分熟悉溫馨、十分留戀的生活氣息。這一切又不由自主地勾引起她許多令她傷感的記憶。
------教室里。
一個圓臉蛋的男孩在問坐在自己旁邊的一個扎著兩只撓起來的韭菜把兒的小女孩;“你怎不寫字?”
小女孩鼓著嘴:“我家沒錢買筆!”
小男孩將自已的鉛筆往小女孩手里一塞:“拿去寫!”
“你呢?”
“我去家再寫!”
------春風拂面,秫禾清香。
“我來幫你鋤!”
“不要!我自己能鋤了!”
“天快黑了,鋤到天黑,你一個人不怕!”
“不怕!”
“你不要我鋤,那就我走了!”
“你別走!”
------南湖的窩棚里。
“你想我嗎?”
“怎不想!”
“哪里想?”
“心里!”
“想我什么?”
“想就想唄!”
“你想要,現在就給你!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這里就我們兩個,沒人!我現在就給你!”
“不!不行!兩個人一做那事,會有小孩的!沒給婚就有孩子,人家會笑話的!”
忽然,隨著一陣孺動,肚子里隱隱著疼。蘗種!你這個蘗種!是他的!怎么會是他的??!我!我怎這樣?怎這樣!然而,這又能怨哪個呢?
------大隊辦公室里。
“這里頭有三十斤返銷糧,本子上寫的是我的名字,最好是你去買,放機靈一點,千萬別讓我二哥看到!別人要問,你就說你是我表妹,是我叫你去買的。”
、、、、、、。
------家里。
“我!命不好!生在這樣的人家,沒人管沒人疼的!唉!哪個叫我生在這樣的人家的呢!”
“你救過我們家,我就是把自己的身子都給你,也報答不了你的救命之恩!你就是我心里的跟底,就是我的依靠!”
“美蘭!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可是,你知道,我是個有家室的人,哪能和你長期保持這種關系呢?這樣做,我會被撤職開除黨籍的!就是外人不知道,我也不忍心再做對不起水花的事!算了吧!以后不要再找我了!”
“不么!我不!我不能沒有你!我生在這樣的人家,無依無靠的,整天就像南湖那曠天野湖里無遮無擋的小雞,生怕老雕刁走!有你護著,我不怕!你可千萬不能丟下我!”
“你別怕!我不會去礙水花姐的事!她過她的日子,我不會去打擾她,只要你心中有我就行!我家成份雖然不好,我的心是好的,決不會去做害人的事,以后要是有什么,就是天塌下來,我也一個人擔著,決不去害你!”
“我心里知道!你不要怕,我會護著你的!你要知道,我也得顧好我這身份,萬一讓人知道我跟你,我就毀了!”
“這我知道,我以后一定會注意的!只要你心里有我就行了!”
------黃豆地里,二桃那鄙咦并且憤怒的目光令她心顫,
-------繼而,在她的腦海隱現出:三龍哭喪著臉,被開除黨籍,撤銷大隊長職務。自己披頭散發地站在會場上面對著眾多的人,二桃憤怒地罵道,“你這個下濺的女人!”會場上的人一邊向她吐口水一邊罵,“不要臉!”“破鞋!”“淫婦!”。雜亂骯臟的咒罵如同一把把利劍向她無情地刺來。
美蘭仰面長嘆:“吃呀!你怎這樣無情地坑害我!老天爺!你為什么讓我這樣!就請你保佑我來世過上好日子吧!”
“美蘭!你來這干什么?”正當美蘭要往下跳時,從橋西頭傳來問話聲。
美蘭轉臉一看,原來是鄭明虎。
“大叔!我!------” 美蘭頓時淚如雨下。
“美蘭!你可別做傻事!”鄭明虎快步沖過來,拉住美蘭:“他們不是把你弄去審了嗎?你是偷跑出來的?”
美蘭哭喪著臉:“二桃要去找我大了!都是因為我!我還有什么臉活在世上!”
“傻孩子!好死不如賴活!走!你跟我走!去張大喜家。”
見美蘭沒有走的意思,鄭明虎又催道:“我知道你不請愿,你就先到那躲下吧!趁沒人知道,快走吧!要被人看到了,想走還走不掉哩!說完拉著美蘭,快步跑到西邊河堆上的樹叢里向南走去。
鄭明虎一邊走,一邊對美蘭說:“其實這也是個好法子,只有到張大喜家去才能瞞混過去!我剛從他家回來,跟他家說好了,就說孩子是張大喜的,他們家本來打算跟我一起來找工作隊說的,因為怕連累到我,才沒跟我來。準備明天來的。把孩子說成是張大喜的,他們還能有什么辦法?”
這當口找不到別的辦法,美蘭只有聽從鄭明虎的了。
水花從廁所里回去一看,美蘭并沒回來。她和張蘭芳先在大院里找,大院里沒有。又到朱立方家里找,家里也沒有。到街上打聽了好大一會,才聽到有人說看到美蘭順著街道向南往大橋上去了。到那地方不是要尋短見嗎?水花和張蘭芳屯時慌了手腳,等她們跑到大橋上,那里已空無一人,河水也深不見底。
按照美蘭的處境和情緒判斷,她肯定是跳河自殺了。工作隊組織人打澇,可是二十多丈寬一丈多深的水里跟本無法弄清情況。
巧得很,當天夜里就下了一場大雨,這雨雖沒有夏天的洪水那樣猛烈,但是經上游下來的半河水急速地流淌以后,更無法糾正人們對美蘭自殺的誤判,都以為她死了。
美蘭懷孕的問題便成了無法說清楚的無頭案。
三龍像得了一場大命,不吃不喝在家睡了一整天,水花真以為他病了,要帶他到醫院去看,三龍說我自己去看過了;要做油炸蔥花面條給他吃,他說吃藥把味口吃倒掉了,不想吃;水花站在床前望著他嘆氣,他說快好了,讓他一個人清靜一點休息一下就行了。水花見他的氣色并沒有什么,覺得他不會有什么大礙,問了幾次也就不再問,隨他去吧!
是我害死了美蘭!這深深的嘆息深埋在三龍的內心里,很難散去;他也不忍讓它散去,心甘情愿地將它留在內心里折磨自己。
第二天,水花吃過早飯去上工,三龍仍在睡。
“吳三龍!你給我鍬呢?拿給我!”張德寶響著大嗓門進了院子。
三龍連忙起來,走出屋迎過去:“啊!張書記!”
“你怎啦?沒精打釆的!有病啦?前天我就看你不對勁,什么病?”
“嗯!好了!就是沒精神!你來我這!嗯!你看我這,亂七八糟的,連坐的地方都沒有!”
“我哪有功夫跟你坐!我要到大王莊哩!王云華也跟鄭明龍一條路去了,那大隊里工作沒人管,我要去看看,想法找個人臨時管著,把冬季生產抓起來呀!你呀你!現在正是用人干事的時候,你怎這樣?懶驢上磨尿屎多!剛剛擺好陣勢要大干一下,你不是頭疼就是腚疼的!好好休息,這個大隊就指望你了!趕快養好身子,好好干!明年一定要給我把社員的吃糧解決好!干不好,我拿你是問!”
三龍將鍬遞給張德寶,張德寶走時還不忘交待三龍幾句。
張德寶的話竟然撥去了三龍心頭上的悔恨,點明了他眼前的路。他想:自己把美蘭害成這樣,還不是出在沒吃上!要是有吃的,自己又怎能給她家送救濟糧?又怎能讓美蘭到辦公室去拿糧本子?又怎能和美蘭發生那種事?吃呀!你能帶給人好的亨受、帶給人快樂的生活,你也會帶給人痛苦、帶給人災禍!美蘭!你用生命保住我吳三龍,我吳三龍決不會讓你白死!一定要好好干,讓地里多收糧食,讓你大、你媽、你年幼的弟弟、還有眾多的鄉親們都過上好日子!
三龍扛起鐵鍬, 向地里走去。
美蘭聽說人們都以為她跳河自殺了,父親己被放回家,兩天以后就從張家跑走了。就是不死,她又能心甘情愿地去給一個傻子做女人?
張家老倆口年紀大又沒什么能奈,美蘭走后他們也不敢聲張。
美蘭的情況只有鄭明虎心中有數,他本身就背著偷盜集體倉庫糧食的問題,要是再弄個串通口供隱瞞證據對抗四清運動,不把他逮起來蹲大牢才怪哩!他除去把這些消息告訴朱立方,再也沒敢跟別人說過。
朱立方從鄭明虎那里得知美蘭并沒死,后來又從張家跑走了,知道她會自尋出路的,也裝著沒有什么事,隨她去吧!鄭明虎救了美蘭一命,朱立方對他感激萬分,還會去出賣他嗎?他也將鄭明虎救美蘭的秘密隱瞞住。
于是,美蘭還活著的事就被深深地隱藏下來。
鄭集大隊的鄭明龍被定為蛻化變質分子,撤銷大隊黨支部書記職務,開除黨籍。
三龍擔任鄭集大隊書記,劉大桃任大隊長。
李玉成因為沒有主動交待出鄭明龍的問題,認定為態度不好,被撤銷生產隊長職務。生產隊工作由副隊長孫武負責。
吳正寶和徐本華兩人都因為主動交待問題,退賠積極,還能揭發其它人問題,運動中表現很好,會計都還照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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