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建洲長篇小說“心愿” 連載
此作成稿六年,因難以言明的原因,連投二十余家出版社未能全部出版。作品大多數內容都是以作者親身經歷,親耳所聞的真情實事為素材,將前三十年農村農業合作化、人民公社時期,共產黨帶領農民改造惡劣的自然環境,搞好農業生產的艱辛歷程展示給讀者。
六十二章 渾濁的洪水沒了溝河,田野又是一片汪洋。
六一年七月底,暴雨下了大半天,渾濁的洪水沒了溝河,田野又是一片汪洋。
大雨過后,天就像爛斷了腸的肚子,不大不小的雨天天連續不斷地下著。天上的水往地上流,地上的水往溝里流,溝里的水往小河里流,小河里的水往大河里流。天和地、地和溝、溝和河,就像一部被用水串聯在一起的巨大無邊的機器,整天這樣不停地流著。田野里的土壤完全被侵泡在水中,踩下去的腳剛剛拔出來,水便立即填充滿整個腳坑。莊稼經受不住水的過份寵愛,都逐漸地由綠變黃,耷拉著技葉,沒精打彩地站在泥水中。稗草、抓陰草,卻亢奮異常,爭先恐后去搶占每一寸空地,貪婪地吮吸著土壤的養份,諷狂地旺長著。地里的黃豆、山芋這些晚秋莊稼大多頭遍沒鋤完,雜草們毫不客氣,以極快的速度將莊稼苗兒分割包圍,壓倒在它們那茁壯的苗棵下。最要緊的是山芋,這東西是受季節管著的,處暑之前藤秧兒如果不能將溝壟蓋滿,到收時芋蛋塊兒也不會比雞蛋大多少的。這時己快立秋,按正常情況,麥茬山芋這時主莖該伸到溝底,分出的岔兒也撓起拃把長,可是這時的主莖還沒有一拃,并且那又黃又瘦的苗棵還淹沒在雜草叢中。
老天這樣天天下雨下了二十多天以后,大概是下雨下得累了,也要休息天把兩天吧!抽這些天晴的空兒,公社決定打一場消滅草荒的殲滅戰。
可是這老爺不架勢,雨時不時地來一陣,陣雨過后,太陽像是被這烏云細雨遮蓋得生氣了似地,也在肆意地刁難人,一旦有了露臉的機會,就拿出了全部能量,烤得莊稼聳拉著葉子,烤得干活的人頭暈腦漲。地上的花皮水汪兒很快就被烤熱蒸發出熱氣來,蒸得人渾身冒汗。拔起的草根帶著爛泥塊,像一個個泥坨螺,拔草的人彎腰拔一會,就要直起身子將腰挺一挺,干這活兒真比抬土還累人。草難拔、拔草速度之慢是可想而知的。
全公社所有晚秋作物的草荒都十分嚴重,苗被草欺住,弄得不好,將會大幅減產。消滅草荒,是當前農業生產的主要任務。
張德寶到縣里開一天會,他安排趙永華帶各大隊書記撿査全公社的拔草情況。
路爛無法騎自行車,只好兩條腿騎大路。順著宮道向東,第一站就是小李莊。小李莊場東那塊地拔了半個多月總算拔完了,鄭明龍將這塊地選作檢查的現場。山芋秧苗被水長期侵泡,顯得黃瘦老陳。說是草拔完了,其實也就是大草拔了,小草芽子卻又挺身而上,茁壯青綠,大有青出于藍勝于藍的豪壯氣概。
“這地拔得太差了!鄭明龍!你們這地草怎拔的?”趙永華很不滿意。
“趙社長!小草芽子手捏不到,拔不起來!只能揀大的拔。”
“那怎辦?還能就這樣算了嗎?”
沒等鄭明龍說話,大李莊的李書記回答說:“趙社長!都這樣!現在只能這樣把大草拔掉,欺不到苗就行。小草只有等天睛地干了用鋤鋤!”
“對呀!我們那都這樣!”又有幾個大隊書記說。
“啊!那你們拔草的人呢?都干什么去了?”趙永華又問鄭明龍。
“我們沒閑著!這塊地拔完了,又去拔路南那塊地了!”李玉成看到檢查團到自己隊的地里了,連忙趕來。他指著官道南的那塊二十多畝山芋地說。
順著李玉成手指的方向望去,那邊地里幾十個人在拔草。
“那邊斜尖地里的大秫還是孫有田種的吧?”趙永華指著那塊斜尖地。
“是的!!”鄭明龍很氣憤地說。
“好的能做榜樣,壞的也能做榜樣!你們怎能這樣放任孫有田?他那拾邊地種得那樣好,會丄讓人跟他學的!社員干私活有勁頭,干集體的活就差勁!干集體大田的活不如干拾邊地勁頭大,還怪集體的地種不好嗎?鄭明龍!你這大隊怎弄成這樣?啊?集體的地種不好,收不到糧食,你拿什么分給社員吃?到春天社員再沒吃,我把你家的糧食拿出來分給社員吃!”趙永華說得很嚴肅。
鄭明龍本想把責任往三龍身上引,沒想反而挨了趙永華批評,十分喪氣地低頭站著。
王云華插話說:“砍掉!都砍掉!我那大隊就這樣!叫去拔大田地里的草都不想去,都去干拾邊地、自留地。我一氣,帶人去把幾個領頭的拾邊地里種的大秫砍了,栽的山芋拔了,這一下就嚇得不敢再不去大田干了。你就學我試試?”
“你們大王莊做得好!等會到你們那,你把你的經驗好好給大家介詔一下,讓大家學學!鄭明龍!你就要向王云華學,也把孫有田這大秫砍掉!”趙永華并沒讓鄭明龍失望,吳三龍到張德寶跟告他的狀,他一直記在心里,要利用三龍老丈人的事來敲打敲打他。
檢査結束回來后,鄭明龍要堅決執行趙永華的決定,孫有田那斜尖地在公路和官道的交口處,處于眼面頭上,最顯眼、影響也最大,要砍棹這塊地。這樣做當然還有他更深層的用意,就是要給三龍點難看。他把這任務交給劉大桃。
劉大桃本來就對孫有田有陳見,加上近來他又在劉二桃和吳美蘭的事上吹風助火、添油加醋,惹得二桃一根筋地非要朱美蘭,正想教訓一下孫有田哩!到哪找這樣的好機會?
下午剛上工,劉大桃就帶著兩個人直奔孫有田那斜尖地。剛理開勢動手砍,那邊就傳來孫有田的大叫聲:
“干什么?你們砍我大秫干什么?”
兩個人停住手,吃驚地望著劉大桃。
“不管他!砍!”
孫有田快步奔過來,擋在前面。望著已被砍倒的幾棵大秫,大聲吼道:“劉大桃!你這不長眼的東西!大秫都掛棒子了,還叫砍掉,你做這喪天害理的事,老天打雷把你劈死!”
劉大桃挨了孫人有田的罵,立即火冒三丈,恕目園睜朝著孫有田:“過去!”又對兩個人命令道:“砍!快砍!”
兩個人正要揮刀,孫有田喝道:“你敢!”
兩個人只好又停手。劉大桃伸出手將孫有田往旁邊一推,孫有田站立不穩,跌坐在地上。
孫武和菜花正好趕到,見父親被劉大桃推倒在地上,哪能不起火?倆人叫罵著一齊動手,和劉大桃扭打起來。按力氣,孫武要和劉大桃交手,要差一點。然而,好手打不過雙拳,有菜花做幫手,自然是劉大桃吃虧了。
許多人都趕來將雙方拉開。當聽到劉大桃是帶人砍拾邊地的莊稼時,自然是都又向著孫有田,指責劉大桃了。
劉大桃打架吃了虧,又被大家齊聲指責,無奈地帶人走了。
“張書記!我們大隊的工作沒法做了!”張德寶上午上班剛開門,鄭明龍就嚷著進來了。
“沒法做!沒法做就來找我!我叫你在哪是玩的?”張德寶不喜歡鄭明龍,說話帶著點火。
“劉營長被孫武打了!”
“啊!他打劉大桃!無法無天啦?因為什么事?”
“他是帶人去清理拾邊地,砍孫有田那塊斜尖地大秫時被打的!”
“啊!你去砍那大秫!那大秫一棵就是半斤糧食!你砍它,還怪他打你嗎?”
鄭明龍見張德寶那吃驚的樣子,就照實說:“這是趙社長的指示呀!昨天生產檢查時趙社長見社員都去干拾邊地、自留地里的私活,就叫我們學大王莊的經驗,對那些不去干大田里的人,一定要制止住!要把這些人拾邊地里的莊稼砍掉!我們大隊是執行趙社長的報示的!今天劉營長帶人去砍孫有田斜尖地的大秫,他們不但不給砍,還動手打人!你看!眼都打腫了!”
劉大桃用手捂著左眼說:“張書記!我是聽趙社長的話去砍拾邊地的,反而被他家人打了!請領導一定要處理呀!哎呀!我這眼!疼哪!”
張德寶聽了,皺著眉頭想一會。向隔壁大聲減:“趙永華!趙永華!”見隔壁沒動靜,又對鄭明龍說:“去!你去把趙永華喊來!”
“找我呀!我到糧站才回來!什么事?”正說著,就見趙永華從院門那邊走了過來。
張德寶向鄭明龍和劉大桃揮揮手,他們倆人走了。
“我問你,是你叫砍社員拾邊地上的莊稼的嗎?”
“對!我叫的!現在大田農活沒人干,都去種拾邊。把拾邊地取消了,社員才能集中精力去干大田!”
“啊!那你想沒想?今年這樣天氣,地里還能有個少好莊稼?像孫有田那大秫,一棵就是半斤糧食,砍了多可惜!”
“那點拾邊地撐死了也只能收幾十斤糧食,能夠吃幾頓?社員的口糧主要還是要依靠集體的土地,現在社員都把兩眼盯在自留地、拾邊地上,集體的活不想干,照這樣下去,集體生產還怎么搞?集體生產搞不好,收不到糧食,我們拿什么分給社員?”
“嗯!這倒也是!是要想個法子解決才行!”
“照我說!自留地是政策上允許種的就算了,拾邊地不是政策上允許種的,如果砍掉是損失的話,那就將所有拾邊地全部收歸生產隊!”
“嗯!收歸生產可以,收歸生產隊,變成集體的了,他要是還不積極干怎辦?我們得要想出個法子,讓社員能像干自己的自留地、拾邊地那樣去干集體的地才行!”
兩個人沒了辦法.
巧得很,第二天縣里就召開緊急會議。根據目前農業生產上面臨的嚴重局面,根據上級的搞活農業生產,多收糧食防止饑荒,可以靈活地採取一些措施的精神,縣里孫書記和夏縣長兩人意見統一以后,經縣委領導班子研究做出決定,充許用‘借地’、‘包產到戶’、聯產承包等辦法,調動農民的生產積極性,鼓勵農民多生產糧食,避免明年春天再出現饑荒。有了這把尚方寶劍,張德寶立即說通趙永華,將全公社的土地都承包給社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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