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建洲長篇小說“心愿”連\載
此作成稿六年,因難以言明的原因,連投二十余家出版社未能全部出版。作品大多數內容都是以作者親身經歷,親耳所聞的真情實事為素材,將前三十年農村農業合作化、人民公社時期,共產黨帶領農民改造惡劣的自然環境,搞好農業生產的艱辛歷程展示給讀者。
第四十二章 婚禮是接著上次的茬兒往下辦
街南隊今天收河灘地里旳黃豆。小妮查下人數,發現劉懷香沒來,立刻告訴許蘭:
“許隊長!劉懷香今天沒來哩!跟你請假沒?”
許蘭第一趟已經收出三丈遠了,她停下刀:“沒有哇!”
“這樣大忙日子,她不來,也太隨便了!”李小妮挑撥道。
許蘭聽后十分氣憤:秋收大忙了,成份好的貧下中農都不準缺工,一個管制分子,竟能隨便不來,不處理行嗎?
快到中午,豆子收完了,許蘭正準備收工,李小妮突然指著半里外的大橋上說:
“許隊長!你看,那不是劉懷香嗎?”
許蘭一看, 劉懷香正從大橋西頭向河這邊走. 立即叫李小妮去把劉懷香帶過來.
“秋收大忙了, 你沒經請假批準, 到哪干什么的?” 許蘭厲聲問.
劉懷香低著頭, 一句話不說.
“啞巴啦! 許隊長問你, 你聽見沒有?” 李小妮大聲喝道.
劉懷香還是低著頭.
“一個管制分子, 還敢不經批準, 隨便外出, 到處亂跑, 你想干什么? 啊?” 許蘭又問.
李小妮喝問道:“不敢說啦? 是不是又到外搞什么破壞活動啦? 啊?”
劉懷香低頭站著。
許蘭又命令道::“劉懷香! 你聽著, 今天晚上就斗你,你要老實交待,交待不好,饒不了你!”
劉懷香心事沉重地回到家,劉懷玉正坐在她那兩間墻上滿是裂縫的破屋里等她。
“小王集那人你看過啦?怎樣?”劉懷玉問。
劉懷香很難為地說:“那個人是個瘸子,也太難了!”
“??!是瘸子!”
“許蘭說我上午沒請假,晚上還要斗我哩!”說到這,劉懷香的眼淚又在眼里打轉。
劉懷玉嘆了囗氣,停了好大一會才說:“懷香!許蘭記著你跟李玉山的事,她不會讓你安穩的!趕快找個人吧,那個瘸子你看怎樣?”
“這樣的人不能干重活,現在就靠出體力苦工分,跟他怎過日子?”
“懷香!就吳正華吧!這人是真心對你的。”這時劉懷香的兩個小孩放學背著書包回來了。劉懷玉又指著孩子說:“正華對孩子好,要是找個不喜歡小孩的人,給孩子罪受,你那日子還怎過?”
“李大嘴在里頭攪和,又能成嗎?”
“這你不要怕!我找李玉山,叫他想法了制她!”
許蘭吃過午飯到街南社上班,走到供銷社對面,那李大嘴神密兮兮地迎面走來,一把拽住她:“啊呀!大妹子!你是貴人哪!找貴人不易哩!也算我命好,在這碰上了!”一邊說,一邊將許蘭拽到路邊,掏出一包煙,露出一口黃牙,又說:“抽煙嗎?唉!你不抽!我抽!煙這東西好著哩!提神!解悶!女人和男人一樣,少不了它!”
李大嘴看出老了,眼角上出現了魚尾紋,腮幫上的皮膚長出許多黑色斑紋,顯得很粗糙,再加上那熟煉的吸煙動作和滿嘴煙臭味,要不是留著長發和身上那件蘭底白花洋布褂子,誰都會說她是個男人。
許蘭將頭偏向一邊,避開她嘴里那股令人惡心的煙臭味,不耐煩地說:“干什么的?我有事!我走了!”
“別走哇!”李大嘴連忙拉住她,你聽我說:“劉懷香的事,我最清楚的,你知道她近來干什么?知道她心里想著那個!啊?”
聽她這樣一說,許蘭真的站住了。
“告訴你!她呀!去看男人了!是我出的主意,那男人是小王集人,我看好的。我跟劉懷玉一說,劉懷玉今天就叫他妹去看的。這女人留在我們鄭集就是禍害,得把她弄出鄭集街才行,你看是不是?”
“??!她看好沒?”許蘭忙問。
“她今天上午去看我不在跟!不知怎樣了,我聽說她今天去沒請假,你準備處理她,這不是給她潑冷水嗎?她要不去跟王集那人,還留在鄭集,別人都過不了安穩日子的!”
許蘭聽了以后,從中領悟出了李大嘴話里的意思,立即說:“她要找就去找唄!我管她干什么?以后不管什么時候,只要她想去,就讓她去!”
和許蘭分手,李大嘴又去找劉懷玉。
“哎呀!大兄弟!懷香今天沒請假,許蘭要斗她哩!別怕!有我哩!許蘭我說好了,她不怎么懷香了,還說懷香以后什么時候想走都行!你看辦得不錯吧!就是不知道你那妹子能不能看中那人呢?”
劉懷玉說:“她這事啊!看樣子難說,你不是說那人不錯嗎?怎么能是個瘸子呢?你什么都能哄能騙,這事也能瞞得住、騙得了嗎?一見面就全知道了!”
“哎喲喲!看你說的!”李大嘴找個凳子坐下來:“瘸子怎么啦!人家是鞋匠,修鞋補鞋砸鞋掌子用手干,又不用腿干,還能耽誤苦錢?哂!真是的!別看人家四十多歲,還是個童男子哩!哪里配不上她這個生過孩子的寡婦!再說好腿好腳的男人能剩下到現在嗎?”
“你說沒用!她自己看不好有什么辦法?”
“你錯啦!大兄弟!她是還想著吳正華!又顧著李玉山那舊情!”
“你胡說!”劉懷玉立即打斷李大嘴的話。
“哎喲喲!你這樣子,對我有火哩!你不是看到了嗎?才走半天,許蘭就要治她了!‘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你不信哪!那許蘭信!要就這樣在鄭集過下去,能有她好日子過?就怕連你們兄弟都沒有好果子吃!”
“你走吧!走吧!”劉懷玉不耐煩了,向李大嘴擺著手說。
劉懷香吃過中飯送孩子上學,從校園出來,遠遠地見吳正華挑著擔子趕集回來了。經劉懷玉耐心勸說,她已認了吳正華。想趁機和吳正華說幾句,上了宮道,就放慢了腳步。
吳正華看到前面的劉懷香,很快趕上去,在她的身后走。他將擔子從右肩換到左肩,又從右肩換到左肩,這樣換了四五個來回,嘴里哼咳了幾聲,說:“你!你!怎在這?”
“送小孩上學的!”劉懷香不急不忙地說。
吳正華心里一陣驚喜,平常,劉懷香總是不想見他,就是有時走對面,他陪著笑臉逗她說話,卻都是用熱臉碰她那冷屁股,劉懷香不是用冷眼瞪他一眼,就是像沒聽見似地走開了。今天根本不會想到劉懷香會有意在等他,想不到他結結巴巴隨便問了一句,竟能聽到她在回答。
“我趕集才回來!今天!今天我賣了八十多包粉!你!你猜苦多少?兩、兩塊一毛錢!嘿嘿!”說完,吳正華快步走了幾步,趕在劉懷香的前面放下擔子,從擔子里拿出個紙包來,遞到劉懷香面前,又說:“我今天買了兩毛錢肉包子,沒吃完,還剩兩個,懷香!你就別推了,這是我給孩子的,你就看在我為孩子的情面上,拿著給兩個孩子吧!”吳正華將包子遞到劉懷香面前,哀求似地說。
聽吳正華這樣說,劉懷香心一酸,顫抖著聲音說:“正華!你心好!”接著將包子接下來:“我這個苦命人,難得有你關心我!”
吳正華見劉懷香這樣說,心里一陣狂跳,反而不知所措了。別看賣五香粉時的順口溜說得很麻利,可是見到他心愛的女人第一次向他這樣表示,立刻變得笨嘴拙舌起來,說的話也結巴了:“我!我!對!對!我心不壞!不壞!不壞!”他真想說叫劉懷香坐到他的擔子上,讓他挑著她,卻又無意地將那擔子挑了起來,緊挨著劉懷香,慢慢地走。
“狗日的吳正華!我操你祖宗的吳正華!你看到這女人就走不動了!……”李大嘴從劉懷玉家回來,看到前面吳正華和劉懷香如此親熱地走著說著,頓時火冒三丈。
吳正華和劉懷香都大吃一驚。吳正華挑著擔子站住了,望著李大嘴:
“你!你怎來的!”
“你這孬熊東西!我怎來!要你知道!”接下來,李大嘴對吳正華又拉扯又罵,把吳正華的擔子也拉翻了,五香粉兒撒了一地。
吳正華急了,這擔子上有他二十多斤的存貨,全賣了要苦十多塊錢哩!他顧不上李大嘴的拉扯叫罵,連忙去地上拾那一包包的五香粉兒。李大嘴毫不相讓,竟用腳去踢那地上的粉包兒。一時間粉末四處飛揚,眼看著這些錢財隨風飄走,吳正華心疼得大聲叫著:
“你干什么?不能踢!不能踢!”
李大嘴踢了幾下,又把矛頭對著劉懷香:
“臭婊子!狐貍精!你這下可美著了!得勢了!我叫你美!我叫你美!”她一把拽住劉懷香的衣領子,向一邊拖。劉懷香個頭小,力氣沒有她大,被李大嘴拖得跌倒在地。
劉懷香再勢單力薄,可她畢竟還是個有志氣的女子,她奮力地掙開李大嘴的手,從地上爬起來,和她對罵起來。
李大嘴對劉懷香恨得切骨了,她哪容忍劉懷香這樣站著和她對罵,又竄來一把將劉懷香摔倒在地,騎在劉懷香身上打起來。
吳正華見狀,立即大叫:
“快來人哪!來人哪!要出人命啦!快來呀!出人命啦!”
此時,李玉山正從家往街上來,見李大嘴在欺負劉懷香,心里象刀割一樣難受,想發作去指責李大嘴,馬上又冷靜下來,那被欺的畢竟是劉懷香哪!說得不好會被人議論的,他只得忍住火,在原地轉了幾圈,立即又快歩進了鄭家大院,到民兵值班室對劉大桃說:
“大桃!你去!到路上把李大嘴鎮??!去!快去!”
劉大桃現在是鄉武裝民兵班班長,今天輪到他值曰。先前看到李大嘴打罵他的大姑,他真想沖上去揍李大嘴,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大姑是管制分子,自己是武裝民兵,是專管這種人的,就忍住躲到值班室里裝看不見。聽李玉山這樣說,面帶難色地說:
“李書記!她是受管制的人!我去幫她,不讓打,行嗎?”
“受管制就該讓人打嗎?那可是你的大姑!你的親大姑!去!快去” 李玉山下了命令。
劉大桃聽了,立即快歩走到跟前,大聲對李大嘴吆喝道:“住手!”
李大嘴正打得起興,冷不防地聽到炸雷似的吆喝聲,嚇得一哆嗦,抬頭望著劉大桃說:
“你! 你于什么?”
“過來!” 劉大桃竄上去, 一把將李大嘴從劉懷香身上推開.
李大嘴打著趔趄站起來, 嘴里不停地說:“ 你! 你民兵向著管制人! 你!” 馬上又想起什么似地說:” 好! 好! 你包庇壞人! 我去告你! 你等著!等著!” 說完, 走了.
三龍和水花的婚禮是接著上次的茬兒往下辦,新娘迎進婆家前的禮儀程序都不再舉辦,三龍自己到孫有田家,吃過午飯自己步行將水花帶回家去拜祖宗長輩就行了。
孫有田的牛屋被改作正屋,西頭一間是孫武的臥室,東頭兩間是客房??头块T對面擺張五尺長旳條案,上面擺著上三代的祖先牌位和香爐,后墻上貼張腦殼上長個大疙瘩的壽星圖,兩邊是‘守祖宗清白二字,教子孫耕讀兩行’ 的對聯。庢里擺兩張八仙桌,孫有田專門請個廚子做菜,擺満桌子的菜冒著熱氣。三龍今天是新女婿上門,當然是坐在對著門的主桌的正位上。水花是新娘,坐在他的右邊。陪他坐一桌的除去明坤和孫武,還有幾個年青一些的,孫有田陪著年長一些的坐在里面的那桌上
酒過三巡又互敬對喝一陣后,就是酒少話多了。
住在街南的劉懷青說:“我家在那社里,倒霉啦!社里六個生產隊,哪個隊都沒有我那隊好。論產量我們一畝要比他們多收三、四十斤!現在分糧要和他們一樣多!全年毎口人推平都分三百五十斤口糧,在那社里和他們一起扯著,吃虧倒霉的日子在后頭哩!”
三龍很疑惑地問水花:“不對呀!鄉里開會,聽玉山大叔報的全社都増產么!”
水花笑著不說話。
三龍說:“我們收多也不能多吃的,最多也只能三百六十五斤。”
“什么?五百斤都夠分的,你怎么就讓分這點?”徐大柱問。
“上面規定的!不是三龍的事!”水花立即說。
“全年不準超過三百六十五斤! 那我們收的那么多糧怎辦?” 孫有田問.
“交到糧站去!”三龍回答說.
“什么!交給糧站!我們公糧都交了,余下的糧憑什么不讓我們分,只準我們分三百六十五斤?小社時都讓分,這高級社不讓了,高級社還不如小社么?”鄭明虎不滿地說。
“要是這樣, 我們苦的工分呢? 勞動工分糧怎給?” 徐大柱問.
“聽會上說, 高級社以后, 不分勞動工分糧了, 工分算成錢, 工分的錢扣除分給的糧草錢, 剰余下的給錢?” 水花說.。
“工分的錢怎算?”鄭明虎問。
“社里賣給糧站的糧錢扣除社里的開支后,讓全社社員苦的全部工分來分。”水花說。
“這樣分法,像我家全是壯勞力,哪個一頓飯不吃半斤糧!一人一年三百六十五斤,一天只劃一斤,不夠吃怎辦?” 鄭明虎說.
明坤一直沒說話, 這時他問三龍說:” 縣里文件上不是有現定嗎? 對收糧多的社國家下達的任務完成以后, 可以多分嘛? ”
三龍回答說:” 我也想讓我們社多分, 到鄉里找了, 鄉里說全鄉公糧都能完成, 就是購糧這一塊, 怕有的社完不成任務, 想叫我們這些收多的社補上,叫我們等到以后看情況再說哩!”
“想叫我們替他們交, 憑什么?”孫有田早就聽得不高興了, 礙于今天是水花的喜日才沒說, 這時實在忍不住了.
三龍低頭不說話.
明坤想一下勸道:” 大! 你們也不吃虧的! 多賣的購糧是給錢的,分錢也一樣,就當是自己拿去賣的!”
孫有田最喜愛明坤, 對明坤的勸解也就聽了, 不過, 他又提了個問題:“入社時李玉山說過的,我入到社里的多出的牛車錢要分年付還的。三龍!年底到了,今年一定要給啊!”
三龍點頭答應了。
太陽偏西時,.在震耳的鞭炮炸響聲中,水花跟著三龍進了吳家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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