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建洲長篇小說“心愿”連\載
此作成稿六年,因難以言明的原因,連投二十余家出版社未能全部出版。作品大多數內容都是以作者親身經歷,親耳所聞的真情實事為素材,將前三十年農村農業合作化、人民公社時期,共產黨帶領農民改造惡劣的自然環境,搞好農業生產的艱辛歷程展示給讀者。
第二十七章 萬物土中生,哪有嫌地多的!
陰歷二十九吃過午飯,孫有田急忙去吳正誠家。
吳正誠加入街上的合作商店后,前面的三間門市原來通向院子的后門被堵上,用做合作商店的百貨門市。芋花就是這個門市里的營業員。院子里門朝南的鍋屋的西山墻與門市的后墻當中,有一段五尺多寬的封閉的墻頭,現在這段墻頭扒開砌成了院門。
孫有田兩手背在身后,慢慢地走進院子。正在院子里洗衣服的王秀珍見孫有田來了,連忙放下手里的活,招呼孫有田到后面堂屋里去。
芋花生了個女孩。吳正誠正坐在堂屋里哄自己的小孫女,他抱著孩子站起來讓坐。
“明坤呢?回來了嗎?”孫有田問。
“明坤哪!上午到家的,吃過中飯說到鄉里有點事,你找他嗎?他一會就回來!”吳正誠說。
王秀珍拿出新買的藍花白瓷帶蓋茶杯,泡好茶,將吳正誠懷中的孩子抱過來說:“你們坐吧!我把孩子抱到前面讓芋花喂奶去!”
“合作啇店辦怎樣了?”孫有田喝口茶后問。
“怎么說呢?都是街上的人,大家推選我做商店的經理,我不想干的,他們不讓,只得干了。雜事太多,連針線賣光了都要我去叫人去進貨。其它人都做現成事,站柜臺賣東西,有他就賣,沒有就來找我。現在難哪!哪怕一根針進錯了賠錢都有人提意見!”
“還是單干好!自由!”孫有田說。
“不過現在不論什么貸都賣一樣價,沒有人竟爭抬價降價了,生意做得穩當了。”
“錢呢?一個月能拿多少錢?”
“工資是每月按規定發的,我是十二塊錢,芋花九塊錢,到年底再按股金分紅利。商店才成立,苦點利都用在添置用具上了,也分不到什么利錢。”
兩個人這樣說著話,時間也不覺得慢。
過了好大一會,明坤回來了。明坤身上穿件灰卡中山裝棉襖,脖子上圍條藍色圍巾,頭上沒戴帽子。他很熱情地和老丈人打了招呼,順手拖張椅子在他旁邊坐下來。
“明坤!看到孫縣長沒?我買王秀山地那事問他沒?”孫有田望著明坤,急切地問。
“問了!大!現在是什么時候?哪還能讓買賣土地!”
“啊!”孫有田應了一聲,一臉茫然地望著明坤。
“不過!大!孫縣長說了,土地是不能讓它閑著的,對于那些不是因為困難種不起、生活來源有保障、不再依靠土地收入來維持生活、自己又沒法種的農戶的土地,也可以讓有種地能力的人代種,這種代種應該經過雙方協商同意,實行有嘗代種。”
孫有田聽后立即來了精神,伸長脖子問:“真的?孫縣長是這樣說的?”
“什么?你又想種王秀山家哪地?你都有三十畝了,還不夠你忙的?要這樣多地你種得了嗎?少干點吧!累壞了身子還不值得哩!”吳正誠說。
“你說的!萬物土中生,哪有嫌地多的!照孫縣長說的我就是不買,也能像你家那地一樣,能撈到種!”別看孫有田不識字,心里的帳算得一點不差。有償代種實際上就是租,買又一時拿不出這樣多錢,比買還好哩!王秀山那地的底子肥,只要人工好,一畝地一年二百七、八十斤不成問題。給王秀山就算去掉一百斤,一畝每年凈弄十幾塊的利,十五畝能弄二百多。正愁買大車的錢難聚哩!
“他那地不是入到三龍的社里去了嗎?你要的話,三龍社里能答應?”
吳正誠這一說,倒給孫有田難住了,他那地在三龍社里,要的話,三龍能答應嗎?就是三龍能給,他社里人能答應?十五畝地除去給王秀山地畝糧以后,還能剩一千多斤糧讓勞力分,社里十幾戶人家每家能分到一百多斤哩!想到這,盡管他對王秀山那十五畝地十分眼紅,盡管孫縣長說可以代種那十五畝地,但他還是把這念頭往下壓。他不能因為這地給三龍的社制造麻煩,他怕三龍弄出氣來再去作難水花,讓水花在他家蹲不下去,從而生出讓他自己都過不安穩的麻煩來。不過,他對孫縣長是十分贊賞的,認準了這孫縣長是個能為我們農民辦事的好官。他除去想知道孫縣長對他買王秀山的地是什么態度以外,還有那整社的事。于是他就轉了話題,問明坤道。
“孫縣長說整社的呢?還整不整?”
“整!縣里大部份干部都被抽到整社工作隊了,年后上班就辦培訓班,培訓后就分到各個鄉里去整社!”
“啊!”孫有田聽了像吃到顆定心丸,渾身覺得輕松舒服:“你呢?也被抽啦?”
“抽了!局里已經通知我了!”
“啊!那你來我們鄭集整!你看李玉山叫辦的鄭明龍那個社!鄭明龍那社長干活沒有社員一半多,工分拿得比社員高,社里糧食想拿去賣就拿去賣,賣的銭怎么用也不跟社員講,社員分的糧比單干三成要少一成,社員早就鬧了,就該整掉!”孫有田很得意地望著自己的女婿,心里十分自信。你李玉山不是叫我入互助組嗎?不是說我這也不好那也不好嗎?我這女婿就能把你辦的亂七八糟的社整下去!
“大!這不是我想來就來的!得由組織上安排!”
從街上回來,孫有田又去找劉懷玉,去辦吳正華請他辦的事。孫有田后來聽到,李玉山動員劉懷玉把地要回,他兒子劉大桃堅持要,他自己并不怎么下勁。要不,要是他也堅決要,真還麻煩哩!所以,近來一直和劉懷玉套近乎。他覺得現在和劉懷王能說得來。
“我這妹子,哎!我勸她多少次了,叫她再找一個,可她!哎!”
停了好大一會,孫有田才說:“懷玉!我有數,懷香一直放不下玉山!你要好好勸她,玉山己有妻室了,不能再念著他!現在有個合適的,我看不錯!”
“哪個?”
“吳正華!”
“他!他能行?”
“這人你別看他顧嘴不顧身,那是沒有妻室收攏他。你不知道吧,這幾年人的日子過好了,五香粉好賣,一集他能苦一塊多哩!吳正華早就看上懷香了。他跟我說,懷香要是跟了他,他白天苦的錢,晩上都交給懷香,以后日子能差?”
“他現在不是跟李大嘴嗎?”
“那是糊的!正華說了,只要懷香同意,他保證和李大嘴斷了。”停會,孫有田又說:“你也知道的,正華經常買油條燒餅給懷香的孩子吃,他這樣喜愛懷香的孩子,到哪去找這樣的男人!懷香要是跟了他,一輩都是好日子!”
孫有田這番話,真的讓劉懷玉動心了:“要這樣,真不錯!就是這懷香、、、、、、”
孫有田又給劉懷玉出了個主意:“我看是不是找個背靜的時候,把李玉山和懷香叫到一起,讓玉山好好勸勸她。”
劉懷玉立即贊成:“這也好!能讓懷香斷了對玉山的念想的!”
正在這時,孫武急勿勿地找來,大聲喊:“大!老水牛怕是不行了!”
“啊!”早晨到牛棚時看到老水牛流出兩行淚,當時孫有田就有了不祥的預感,但是沒想到會來得這么快,他急匆匆地快步趕回家。到牛棚一看,那老水牛還是趴在原來那地方,兩眼緊閉著,費力地慢慢地喘著粗氣,孫有田心疼地摸著它的腦門,大聲喊:“老水牛!你睜開眼,你看看,我來了!”可是怎么叫,老水牛就是不睜眼。
“去!快去街上叫獸醫來!”孫有田對孫武大聲喊。
“怕是沒用了!”王秀英說。
“胡說!”孫有田瞪了她一眼。
“去弄點大秫糊來!”李小五剛走,孫有田又對王秀英喊。
“快!去端點水來!”王秀英剛走,孫有田又對菜花喊。
大秫糊端來了,水端來了,可是老水牛嘴撬開來倒進去的大穗糊卻又流出來。那粗粗的喘氣聲越來越慢,越來越微弱,漸漸地變得消失了。
“老水牛啊!你去了!去了!”孫有田摟著牛脖子失聲痛哭起來。
夜深了,人們都已八睡,劉懷玉的鍋屋里,小方桌上點盞煤油燈,暗紅色的燈火向上吹起一股黑煙向屋里飄灑開去,濃濃的煙霧仿彿已將屋里的空氣凝固起來。劉懷香坐在方桌的右邊低聲抽泣,拿在手里的手絹已經濕透。
“忘了吧!懷香!過去的事是追不回來的,我們今世無緣,等來世吧!”李玉山坐在劉懷香的對面,大口地吸著煙。
劉懷香抬起頭望著李玉山,兩行淚又流了下來,欲言又止。
李玉山呆呆地望著劉懷香,兩眼發潮。他極力地控制住自已。停了好大一會,才低下頭慢慢地說:“懷香!這些年,我心中一直丟不掉你,可我沒法!當初要是知道他丟下你跑了,我也不會把許蘭帶來!許蘭老遠地從山東跟我來,她對我也是真心的!我那兒子今年也七歲了,我不忍去做對不起她娘倆的事!把我忘了吧!吳正華也不錯,心好,特別是對你那兩個小孩,多好!跟他,他會善待你和孩子的!把我忘了吧!啊?”
劉懷香沉默了好大一會,擦去臉上的淚水,抬起頭望著李玉山說:“玉山!你別說了!許蘭是好人!我怎能忍心因為自己去害許蘭?那樣也對不起你,我們倆人這世是不可能的了,該我命苦!我認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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