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建洲長篇小說“心愿”連\載
此作成稿六年,因難以言明的原因,連投二十余家出版社未能全部出版。作品大多數內容都是以作者親身經歷,親耳所聞的真情實事為素材,將前三十年農村農業合作化、人民公社時期,共產黨帶領農余建洲長篇小說“心愿”連\載
民改造惡劣的自然環境,搞好農業生產的艱辛歷程展示給讀者。
第二十章 要是成社就行了
水花到吳家后沒幾天,吳正懷家就鬧了起來。
“大龍!你這個窩囊廢!沒本事!連房子都爭不到!住在人家眼皮底下,看人眼色,活受罪!”宋俠尖細的嗓子在大叫,她離臨產還有一個多月,大聲喊叫并不用多大勁,不會影響到肚子里的孩子。她心里有個小算盤,在努力實現自己的目標,分家時定好了秋后要在后面空地上蓋屋的,要在肚里的孩子出生前住到那打算蓋的新房子里去,那地方寬暢一些,以后自己能單獨拉起個小院子,在那理想中的小院子里過自己小日子。如果在小孩出生前不能住進新屋,等到秋后小孩出生了再蓋,自己在月子里身子弱,肯定爭不過張蘭芳。
“二龍!你耳朵聾啦!聽不到括風,還能看不出下雨嗎?你要有本事就住到鄭家大院去,可惜你沒那本事!”張蘭芳在指責二龍,暗劍卻刺向別人。
“大龍!你別像悶屁一樣平時不作聲,要放就臭氣沖天!我告訴你,你這輩子都沒那住房的命!只能做夢說夢話!”宋俠又接上說。
“二龍!你那孬樣!做夢都做不出好夢!只能夢見小鬼說鬼話!”張蘭芳也以二龍回敬一句。
“好了!好了!你不要說了!”大龍向宋俠大聲說。
“你老實一點行不行!整天就知道斗嘴!”二龍也沉不住氣了,大聲制止正在說話的張蘭芳。
像這樣斗嘴皮的話,吳正懷幾乎每天都能聽到。他并不是不想馬上把房子蓋起來,把這兩個對頭釘子分開來。他有難處,這就是錢,原本有七十多塊錢,夠蓋房子用的,這次帶水花用去一半,蓋房子就不夠了,所以他一直為這事在犯愁。家分開來以后,大龍二龍每人四畝地,他們都各過各的日子,他老倆口帶三龍過。按他計算,夏季兩畝多麥子收了三百來斤,交了公糧,留下籽種,一夏天過去也快吃光了。秋季三畝多大秫能收五百來斤,黃豆收二百來斤,山芋除去一冬天吃去鮮的,山芋干子能曬四百來斤,公糧籽種去掉一百來斤,這點糧食要是原來三口人一春天也吃不清,現在添了個水花多張嘴,也只能勉強夠一春天吃的,哪里還有剩余拿去賣!沒有剩糧食拿去賣,又哪來錢往里添蓋房子。兩個媳婦好斗嘴,根源還不是出在房子上,自己沒辦法蓋房子給她們分開來,就是對分家時訂的那條無法落實,那還不是自己的責任!雖對兩個兒媳婦有氣,平時也只好忍著。但是忍終究也不是個辦法,這房子還一定要蓋,他決定找大龍二龍談談這事。
吳正懷將大龍二龍叫到自己住的老屋里。
“大龍!二龍!你們那兩個女人天天斗,就是為了房子,分家時說蓋的,現在也該辦了,再不辦,還能打破頭哩!”
大龍二龍都默默地聽著。
“我算了,壘墻問題不大,父子幾個出點勁就行了,就是這桁條草,家里的樹都被前年蓋屋用光了,都要買,光買桁條就要二十多塊,還有那草,我看你們麥口收的麥草都燒光了,我這也不多,屋杷子的小秫楷也沒有都要買,這草又要十幾塊,算起來得四十多塊錢。要是不帶水花,我手里原來留的錢夠用的,這喜事一辦,用去一半多,不夠了,你們弟倆家一家拿點吧,湊湊!把房子蓋起來吧!”
大龍二龍抱著腦袋,低頭不語。
“說呀!都說說,看能拿出多少?”吳正懷催問道。
大龍慢慢抬起頭,說:“我大!哪錢呢?我那兩畝麥子收了二百七十多斤,交去公糧再留下種子還剩一百七、八十斤,我們兩口子年青力壯的飯量大,一夏天吃過還能剩多少?秋天吧?二畝大秫最多能收三百多斤,黃豆收不到二百斤,二畝山芋一冬天吃過還能曬二百多斤干子,交去公糧除去種籽,還能剩多少,宋俠馬上做月子能不用?衣服能不做?還有要給牛伺料的糧,這些一開銷,能有多少?也只能緊巴巴的夠到明年收麥子的!”
“啊!你呢?”吳正懷又問二龍。
二龍很難為地說:“我大!我那還用說嗎?大哥家的帳都算在這了,我能比他強什么?在糧站一月五塊錢,蘭芳做月子服侍小孩都用差不多了,哪有錢!”
吳正懷聽后就沉默了,細一想,這兩個兒子說的都是實情哪!十五畝地三下一分,還有地嗎?沒地能收到糧食?收不到糧食哪來的錢?想到這,吳正懷的心立即變冷了。他打了一個寒顫,這樣說來我吳正懷不是要變窮了嗎?總共就十五畝地呀!大龍二龍每家四畝,這數目比我土改前還差一畝哩!現在每人都有一個孩子了,以后還要生哪!宋俠不是馬上又生出一個了嗎?以后再生出三個四個的,那這兩個兒子不是都變成每家五六口人了嗎?五、六口人種這四畝地,那還不如我在解放前的日子呢?這是多么可怕的結果啊!地呀!關鍵是地呀!種地人沒有地還指望什么呢?吳正懷長嘆一聲,他不敢想了。
但是,這房子無論如何要蓋,這錢一定要想辦法,他向兩個兒子說:“現在都要緊一緊,你們兩家就各拿十塊吧?”
大龍二龍回到各自的屋里,片刻,宋俠的尖嗓子先傳出:“憑什么叫我出這錢!我們不是在分家訂好的分給我們房子的嗎?我就要房子!別的我什么都不管!”
接著張蘭芳也大聲叫起來:“憑什么叫我拿出十塊錢?分家時說好分給我們房子的!這有正雨大叔擔保的!不行我就去找他要房子!”
聽到這兩個兒媳婦幾乎是一樣內容的叫聲,吳正懷只是搖頭,嘆氣,他真的遇到難事了。
水花成了吳正懷的干女兒,一直叫他大。他對吳正懷說:“我大!我們想辦法吧!我先去找我那大借來用,秋后做豆腐賣,一斤黃豆能賺五分錢哩!一個冬天錢就苦來了!”
吳正懷激動得兩個眼角發潮,說:“花兒!你比我那兒子都孝順!”又對三龍說:“三龍!我告訴你!以后不準你再說你孫大叔了!什么買地不買地的,他就對!他就有眼光!沒有地怎能行!你看你兩個哥哥,一家四畝地,幾年以后,再生出幾個孩子,一口人連一畝地都劃不上,還吃什么?啊?照我看,他家那地就不能退,以后不準你再拿退地的事作難水花了!”
三龍默默無語地坐著。
李玉山決定要孫有田退地,鄉里張書記說這關系到土改后保護翻身農民利益的大事,不能聽之任之。但要做好雙方的思想工作,也不能強制。他先找劉懷玉
此時的劉懷玉比剛解放時身子壯實多了,不怎么咳嗽,臉色也紅潤好看,不象那面黃肌瘦的樣子了。
劉懷玉這時和大桃在鍘草準備喂牛,大桃按刀把,劉懷玉喂草。互助組買了兩頭牛,全組連李玉山家那頭共三頭牛,李玉山家的就由他自家喂,這兩頭選兩戶地多勞力弱的人家喂。這個法子主要是平衡一下勞力出工的不合理現象,地少勞力強的人家農忙時在出工上有點吃虧,牛交給勞力弱的人家喂以后,平時喂牛的活雖輕快,但是天天都要干,加起來也就把農忙時出工上吃虧的人家那空子給補上了。這辦法一定下來,劉懷玉就自報認了一頭,另一頭被徐大柱領去了,他家六口人的地,兩個勞力出工,也是地多勞力少的。喂的草料議論到最后也有了結論,包括李玉山家的牛在內算一下,全年要吃多少草,多少飼料,全組共有多少地,算的結果是每畝平均攤到三十斤干草五斤飼料糧。春夏天也可用青草,每交五斤青草抵去一斤干草。對養牛戶也明確了責任,草給了,飼料糧也給了,養牛的人要保證牛膘不掉下來,牛喂瘦了不行。劉懷玉喂的是一頭小母牛,七月份跑上了犢,估計明年春天四月份下。
李玉成見李玉山到了劉懷玉家,也湊了過來。
劉懷玉沒等李玉山開口就先提起意見來:“玉山哪!這人心啊!不一樣那!你看吳正寶,麥子收后就該交上半年的飼料糧的,上天我去要了才送來,那大秫里盡是碎棒芯子,哪像玉成家給的,人家那糧多干凈!”
李玉成也說:“這個人太小氣,摳小帳!提起意見來,盡說人家不好,其實他自己就不行!干活會挑剔,多干一點吃一點虧都不行,組里人都對他有意見。上天他又到我那提意見了,說兩戶喂牛的人家舍不得喂飼料糧,把糧食扣下來了。哪里是的呢?懷玉哥家我是知道的,每天一碗大秫面,都是攪在水里讓牛喝的,他盡瞎說!”
劉懷玉又說:“他呀!哪個能跟他合得來!現在組里都在背后議論,要他退出互助組哩!”
李玉成說:“要說把互助組解散了,沒一個同意的!就是難領導!我這組長都不想當了!玉山大哥!叫別人當吧!”
李玉山笑笑說:“互助組里公有財產難辦,要是成社就行了,社里牛和飼料都歸公有,安排人喂就行了,哪有這些問題!”
“什么?辦農業合作社?聽說大李莊辦一個,地、牛都歸社里,收糧也歸社里,由社里分。我們莊也要辦?”李玉成問。
“鄉里要我們年底就要辦一個哩!我想了,要辦就我們小李莊辦!”
劉懷玉說:“這種農業社,我沒經驗過,不過有一條我相信,共產黨叫我們干什么都是好的!是向著我們窮人的!黨叫怎么干我們就怎么干,不會有錯的!”
李玉山說:“對呀!共產黨就是為窮人謀利益的!現在號召我們辦農業社,走社會主義道路,就是為了帶領我們進入共產主義的!”
大桃馬上問:“玉山大叔!共產主義是什么樣子呀?”
“好著哩!吃的是大米干飯,住的是樓上樓下,出遠門都坐汽車!”李玉山回答說。
“吃大米干飯!那多好!怎樣才能吃到啊?”大桃跟著問。
“栽水稻呀!”李玉山是去年冬天到縣里開先進代表會時,聽領導說只要栽水稻,就能吃到大米飯。
“趕快栽呀!”大桃有點急不可待了。
劉懷玉說:“我們連見都沒見過,怎栽?我們現在就要求能吃飽飯就行!”
“快的!領導說,搞旱改水就能栽!只就聽黨話,好好干就行!”停會,李玉山又對劉懷玉說:“你家前年賣給孫有田的那三畝地,上面還專門來人查了!現在就問你想不想把那地要回來,你是什么意見?”
大桃立即說:“我家我也能干了!我們現在又在互助組里,地不愁種不下去!要回來!”
劉懷玉想了一會說:“不能這樣簡單!孫有田也是我困難時幫我一把,要不是他給我那樣多錢,我這病能好!就怕已經住進黃土里去了!人家那時幫我治好了病!我現在再反口把地要回來,對得起人家嗎?”
大桃又說:“我大!你不能這樣說!現在黨不是不準買賣土地嗎?又不是我們想要回來的,這是黨叫我們要回來的!”
不管大桃怎樣說,劉懷玉還是那意見,不能做對不起人的事。
三龍出了變故,沒和水花拜堂,孫有田聽后很生氣。后又聽說吳正懷收下水花先認做干閨女,等以后再擇日子跟三龍拜堂成親,覺得這樣也行,出門的閨女潑出去的水,人家花轎抬去的,怎么能再回來!李小五正式成了他家的人,他把他當成兒子待,給他起個名字叫孫武。
今天吃過早飯,他把孫武叫到牛槽跟,教他喂牛的辦法。
“教女婿啦?”
孫有田回頭一看,是李玉山,忙招呼說:“到屋里坐吧!”
李玉山說:“不啦!就在這站站吧!”
“武子!去!拿兩條小板凳來!”
孫武拿來兩個小板凳,李玉山和孫有田對面坐下來。
近來,孫有田不再對李玉山有意見了,他望著李玉山說:“你家牛下個小尖牛?”
“就是的!小東西一個多月就能吃青草了!”
“好!好!不能只靠奶水,吃點青草好!能長得壯實。”孫有田說。
李玉山不再談別的事,他說:“有田哥!這話我不能不對你說,就是你那買地的事!鄉里來查了!領導很重視,要我動員你把地退還給人家哩!”劉懷玉雖沒決定要地,他還是決定將孫有田動員好再說。
孫有田立刻收住臉上的笑意,山羊胡子隨著下巴的顫動也抖動幾下。
李玉山怕他說出過火的話,把事情弄疆,忙說:“有田哥!政府政策地是不能買賣的!你想想,人家把地賣了,將來靠什么?你買的這地是土改時分給劉懷玉的,他家五口人,十五畝地,賣了三畝,就只剩下十二畝了,三個小孩一天一天長大,十二畝以后怕維持不了生活哩!”
孫有田去找李大嘴。
李大嘴正在家里和女兒李小妮講話:“你這丫頭怎這樣沒用?啊?那鄭明龍的心就能是鐵打的?我怎么教你呢?看別人也該看會了!你看人家水花,開始也不就是跟三龍在一起演戲演成真的嗎!你到戲班子里也一年多了。跟鄭明龍在一起時間還少嗎?”
李大嘴是看中鄭明龍家有錢,才執意將女兒說給鄭明龍的。日本鬼子在的時候,鄭福全在縣城開個大煙館。鄭明龍的父親和鄭福全的堂弟在那替鄭福全管帳,那煙館一年交給鄭福全多少錢是定好的,剩下來的都是鄭明龍父親和鄭福全的弟弟兩人分的。開了四年大煙館他能落多少,誰都說不清。
“我不會!我逗他講話,他就是不理叫我怎辦?”
“那你就一直逗他,只要功夫到,哪有辦不成的事情!啊?我在你身上也動了不少心思了,現在我再給你做身花洋布衣服,也把你打扮漂漂亮亮的,我就不信他就不動心!”
孫有田站在外面聽了一會,就不再聽了,咳嗽一聲,走進屋去。
李大嘴連忙招呼:“哎呀!有田大哥!快!屋里坐!屋里坐!”又對女兒說:“小妮!你先出去吧,我和你孫大伯有事情說。”
李小妮走了。
孫有田到屋里坐下來。
李大嘴又說:“你看我這閨女,真沒用!一開始叫她到戲班子時,我就叫她注意鄭明龍的,哪知她就是不會講話!”
“你想把小妮說給鄭明龍!”孫有田問。
“就是的!有田大哥!說句丑話,我這人哪,給這家說媒提親,還沒有不成的!就是給自己家女兒不行!哎!沒法子!”
“鄭明龍經常到正誠家店里去,我跟我那親家母說一下,叫她給你說說看!”
“好啊!好啊!事要辦成了,我給她做件新衣服!”
“我來找你有個事哩!”孫有田說。
“什么事!說!只要我能幫上就行!”
“你看你家大秫子山芋長的!我給你耕可沒含糊啊!要不能長成這樣?”
“對!對!有田大哥!你是幫我大忙的人!”
“哎!現在看來以后難給你耕了!”
“什么!那你不想替我耕了?”李大嘴忙問。
“玉山剛才找我了,叫我把正華給我種的那地退給他哩?正華那地要退了,我還能再給你耕地嗎?”
“他憑什么叫你退,那地是吳正華的,吳正華當家,礙他什么事!”李大嘴大聲說。
“你跟正華說,只要他不把地要走,你那幾畝我還包下來!”
“行!這事包在我身上!”李大嘴說。
接著孫有田又來到吳正誠家。
吳正誠說得干脆:“你我是親家了,還怕嗎?這地是我給你種的!不論哪個領導來找就是這話,他們能對你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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