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建洲長篇小說“心愿”連載
此作成稿六年,因難以言明的原因,連投二十余家出版社未能全部出版。作品大多數內容都是以作者親身經歷,親耳所聞的真情實事為素材,將前三十年農村農業合作化、人民公社時期,共產黨帶領農民改造惡劣的自然環境,搞好農業生產的艱辛歷程展示給讀者。
第十八章 好了!三閨女同意了!
孫有田家前面的汪塘是長長的橢圓形,是莊上人墊宅基蓋房取土后形成的。鄭家院子對著汪塘南半邊,院子的那個樹圍子的東南角有條大車道伸出來,從汪塘的西南角穿過后通到官道上去。在樹圍子、汪塘和大車道的交點上,有一棵五尺多粗的彎柳樹。它將樹根的大半部扎在上邊的泥里,另外一小部分扎在水的下面,用斜伸進汪塘上的樹桿托起一個巨大的樹冠。陰歷七月正值盛夏,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這棵彎柳樹的樹蔭就著塘里潮濕的水氣,當然是歇涼的最好去處。
孫有田午飯碗一丟,就到這彎柳樹的樹蔭下坐在地上抽煙。
吳正懷老遠就向他打招呼。
孫有田向他瞥一眼,并不說話。
吳正懷早已習慣了他這種舉動,這個人要是不感興趣或不想搭理的人,連頭都不會抬的,這樣抬頭望你一眼就算是有禮貌地和你打了打呼。他大大方方地坐在孫有田的對面,摸出煙袋,點火抽煙,吸了幾口說:“怎樣!我吳正懷的主意不錯吧?不用傷到你一根毛,沒讓你去替人多干一點活,多耕一犁地,還是原來的老樣子,你也就互助合作了,這多好!”
孫有田又瞥了他一眼:“早干什么的!”
“氣的!被你氣的!水花被你打的!多好的閨女被打成那樣,也能忍心下得了手哩?我看了都心疼!狠心!太狠心了!”
“我自己閨女礙你什么事!”
“嘿嘿!還你閨女哩!馬上都到我家了!還你閨女哩!那是我閨女!”
孫有田沒說話。
停會,吳正懷又說:“就按李大嘴說的日子啦!”
孫有田還是沒說話。
“八月初八,這日子吉利!”吳正懷也不看孫有田,接著往下說:“水花也該叫回來啦,還在正誠家,到時我那花轎還能到正誠家去抬嗎?聽說正誠家花轎也找好了,我那花轎比正誠的好!轎頂帶花穗邊子,轎布是牡丹圖的!怎樣?排場吧?”
孫有田望了他一眼。
吳正懷從他那眼神看出來他還是很和善的,知道他并沒有對他有什么反感的意思,只是他心里頭可能有什么其它不順心的事。停了一會又問。
“你那小五怎帶的?還能用花轎?”
“女婿有用花轎抬的嗎?”孫有田顯得不點不高興了。
“嗯!也是呀!帶女婿是不好用花轎!不過你那帶的是兒子!那就是你兒子!”吳正懷自園一下也就很好地下了臺階。他心里一直犯嘀咕,這孫有田怎的啦?本來想很好地和他說一下的,見他一點興趣都沒有,也就算了。他將一鍋煙吸完,也不告辭,站起來拍拍屁股走了。
孫有田的確有很重的心事。
自從打算讓菜花招李小五以后,孫有田都有意讓菜花和李小五在一起干活。據他觀察,這個法子還真管用,兩個年青人真的越來越熱火,這三丫頭對小五總是小五哥小五哥甜甜地叫,那小五也不像對水花芋花那樣拘謹,不但對菜花響脆答應,對菜花也三妹三妹地叫。據孫有田判斷。這兩個孩子還真生出感情了。既然是生出感情來,那就應該趁熱辦。前天他和王秀英把菜花叫到跟前,滿以為和菜花說一下就行了,誰知那菜花聽說要用她來招李小五,臉卻冷了下來,問了半天就是一個字“不!不!不!”孫有田一下子涼了下來,這三丫頭看來是不高興!眼看生米已經做成熟飯了,她不愿意不就砸鍋了嗎?還拿哪個去招李小五?不過再急他還是耐住了性子,對這菜花千萬不能硬逼,萬一把她逼成水花那樣子,堅決不愿意又怎辦?昨天逢集,他去找算命先生測字,抽了個“水”字簽。算命先生是趙集街的趙神仙,鄭集一帶常愛算命的人他都了解。孫有田家鍋大碗小的早就在以前的算命的時候摸透了,買地、蓋房、都算過,這次他算的心路上的事已猜出八九分。就見他半仰起皺巴巴的象窩瓜一樣的臉,晃著腦袋,擺出一付斯文相,用半生不熟的古話說:“水分天上之水,凡間之水。凡間之水原本來自于天上之水,天上之水為龍王所管。水旱災害在于龍王給凡間之水多少,給多了成水災,給少了成旱災。這就看我們凡間的人給龍王的香火錢多少了。我算出來,你這次不是故意想拿這個水簽,而是天命所使,也不是為天上之水而來,而是你之命所使。你今天抽的水為凡間之水,凡間之水可潤世間萬物。你今年四十有四,早已過了而立之年,雖說家中牛成群,糧成山,可以說是積聚家財成山,無人可比了。可就是招婿養老之事使你焦慮,熬費心血太多。你今天抽得這“水”字恰好潤你心血,你可真是大福大貴之人也!”
說到這,算命先生停住了。
孫有田急切地問:“先生!你說的全對!你說我這事怎辦?三丫頭要是不愿意的話我該怎辦?”這算命先生此時正在對孫有田準備用哪個閨女招婿上拿不準主意,聽孫有田說了三丫頭立即接著說:“水之潤物,靠的是細滲慢透,不可大水急澆,你那三閨女,看外表好說好動,實際內心像你一樣細,她是內心有話不好說,你這“水”簽就是教你像水之潤物一樣以甜潤之語去勸她,讓她說出內心想法。再把你那萬千家財家當作潤物之水,去滋潤她的心,她哪怕就是塊頑石也會化解的!”
“先生!你真是神人!你一指點,我有辦法了!有辦法了!”說完,孫有田摸出一塊錢,丟給算命先生,高高興興地走了。一塊錢就是十幾斤糧,可今天就像丟根草一樣。
孫有田雖然有算命先生的指點,但他還是在心里三番五次地盤算著,三丫頭是他唯一的指望了,他能不慎之又慎嗎?吳正懷走后,他靜下心來,仔細地把自己想的勸三丫頭的法子又推敲一下,覺得萬無一失了,這才回到院子里。他打發芋花去鋤芝麻。叫李小五把牛牽到南湖去放。讓王秀英把菜花叫到老屋里,由她好好勸。女兒是媽的貼心肉,讓她媽一個人勸最好。他自己蹲在院門口,才一袋煙的功夫,又站起來,盡管剛才怎向菜花說都跟王秀英交待了幾遍,盡管他交待的哪些話,現在還不會說完,他還按捺不住不安的心。踮起腳尖,低著頭,彎著腰,兩個膝蓋輪番一彎一彎地慢慢地向老屋門口走,那腳步輕得連他自己都聽不出聲音。老屋里母女倆的說話聲漸漸地清晰起來。
“媽!那是我姐夫!我怎能跟他!”
“乖!三丫!現在變了!你大姐二姐都不了!就是你!不要再把他當姐夫了!”
“我一直把他當哥哥!這多難為情!”
“丫頭!會習慣的!成親以后就行了!”我和你大說好了,你跟他以后,就留在家給我們養老。你看!這家中牛呀、車呀、地呀、以后還不都是你們的!要是把你嫁出去,到那去找我們這樣的人家!……。”
聽到這,孫有田心里有了底,不管這三丫頭先前和她媽說了什么,就憑她剛說的兩句話,他就摸準了三丫頭此時并不會像大丫二丫那樣堅決不同意了。他看到希望了,立刻快步走進屋去,對菜花說:“三丫頭!大把這一大堆家業都把給你,你以后就是好日子!”
王秀英說:“丫頭!你就愿意了吧!你看你大,這一大把年紀,干活做事都大不如前了,干重活就指小五!幾個閨女你是最孝順的!小五也是最能干的,我和你大以后的養老就靠你,你就依了吧!”
菜花低著頭不再說話了。
孫有田望了菜花一會,忽然領悟到什么似地高興地說:“好了!好了!三閨女同意了!好了!”他像個孩子似地笑起來。
王秀英說:“她還沒說同意哩!”
“還用說嗎?算命先生說的,她把心里話都說出來,再以財潤她的心,就行了!她同意了!已經同意了!我去找小五!我去找小五!他好說!”
吃過午飯,李大嘴讓女兒李小妮涮鍋,她去找鄭明龍,走到十字街口,鄭明龍像約好似地迎面來了。
“哎喲喂!明龍!我的大侄兒!當上干部就忙了!我到處找你,找得我好苦啊!”
“大表姑!你找我什么事!”
李大嘴拉了鄭明龍一把,又四處望望,很神秘地對他說:“和你差不多大的人都忙著結婚帶媳婦,你怎就不急呀?啊?”
鄭明龍笑笑說:“我當是什么事呢?這事啊!忙什么!”
“我會算!不用問,我就知道你二十三了!二十三,把新娘摻!今年就該是你的喜年,沒說好吧?表姑給你說一個!”
“哪個啊?那么好說?”鄭明龍用手摸著腦門說。
“大侄兒!表姑對你能不出心?說給你的是我最器重的人!我家小妮!我的親閨女!對你的,要是別人我還舍不得哩!”
“啊!啊!”鄭明龍仰著臉,晃著肩膀說:“讓我想想!讓我想想!其實我也不急的!”
“明龍大侄兒!你傻不傻?表姑能對你壞?我那小妮今年正好十八歲,大姑娘十八一支花,我那小妮啊?比水花還漂亮!柳葉眉,櫻桃囗,俊哪!去年進到你那戲班子里,你能不知道,水花不去演戲了,過去水花演的戲還不都是小妮演的!那嗓子甜嘍!連我這粗人聽起來心里都打顫直晃動,肥肉塊吃到嘴里都忘掉往下咽!你要是沒意見呀!日子隨你訂,什么衣服呀?彩禮呀?都隨你說!全當我白養了個漂亮閨女給你!”
鄭明龍又哼了幾聲說:“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想什么啊?傻子!還想那水花啊?人家八月初八的日子還是我選的哩!八月初八她可就睡到三龍的被窩里去了,你想她還不是白想!”
鄭明龍聽了,臉立刻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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