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國詞界的領袖——毛澤東
毛澤東在他的一生中,創作了大量詩詞。盡管他謙虛地說自己的詩詞“詩味不多,沒有什么特色”,甚至說對律詩“還未入門”。但誰也不能否認,毛澤東的詩詞,博采古今眾家之長,形成了精湛而獨特的藝術風格和特色,尤其是那種蓋世的氣魄,真可謂前無古人,后無來者。李、杜堪稱詩仙、詩圣,毛澤東則是詩國的統帥,是當之無愧的詩帝、詩皇。
毛澤東詩詞有許多藝術特色,但最為獨特的在于她的氣魄和“動化”。
一、頂天立地的氣魄
毛澤東詩詞的氣魄主要體現在久遠而廣闊的時空和磅礴的氣勢上,而且空間、時間和氣勢常常是緊密結合,恰到好處。
在偉人看來,“三十八年過去”,只不過是“彈指一揮間”(《水調歌頭.重上井岡山》);從人到猿的漫長歷史,也就如“人猿相揖別”(《賀新郎.讀史》),打個招呼而已;二、三百萬年的石器時代,也僅僅是“只幾個石頭磨過,小兒時節”(《賀新郎.讀史》)。
在巨人的眼里,世間萬物都是那么渺小,微不足道。因此,一切困難、任何敵人都無所畏懼。面對強敵,他高歌“六月天兵征腐惡,萬丈長纓要把鯤鵬縛”(《蝶戀花.從汀州向長沙》。鯤與鵬,前者遨游北海,后者翱翔九霄,要縛住這“不知其幾千里也”(《莊子.逍遙游》)的怪物,那是何等的氣魄!長征途中,面臨自然界的巨大障礙──險峻的群山,他笑吟“五嶺逶迤騰細浪,烏蒙磅礴走泥丸”(《七律.長征》),那是怎樣的氣概!面對來自世界的反華叫囂,嗤之為“小小寰球,有幾個蒼蠅碰壁。嗡嗡叫……螞蟻緣槐夸大國,蚍蜉撼樹談何易”(《滿江紅.和郭沫若同志》),又是多大的氣度!象這類詩句,幾乎是信手拈來,不勝枚舉。
毛澤東的詩詞之所以氣魄雄偉,其原因是多方面的:
其一,源于他博大精深的哲學思想。作為一個偉大的哲學家,他把許多哲理巧妙地隱含在詩詞之中,大與小、遠與近、高與低、動與靜、強與弱、人類與自然,等等等等,一切都會結合、轉換得那么美妙、神奇。在一直強調“槍桿子里面出政權”的毛澤東眼中,文人“丁玲們”恰是“纖筆一枝誰與似?三千毛瑟精兵”(《臨江仙.給丁玲同志》);長征途中,因山之高而覺天之低──“驚回首,離天三尺三”(《十六字令》);而“坐地日行八萬里,巡天遙看一千河”(《七律.送瘟神》),則生動而又深刻地反映了靜止與運動、地球和宇宙的辯證關系,偉人的獨特的視覺、奇妙的想象,令人拍案叫絕。
其二,在于他崇高而遠大的志向。古人云:詩言志。在毛澤東早期的詩詞中,有不少反映他遠大志向的詩句。早在1915年,面對日本獨占中國的野心(向袁世凱提出二十一條),青年毛澤東向同學們發出了“何以報仇,在我學子”(《四言詩.<明恥篇>題志》)的號召;1918年送羅章龍赴日求學所寫的詩中,則以“君行吾為發浩歌,鯤鵬擊浪從茲始”(《七古.送縱宇一郎東行》)的詩句勉勵朋友和同志;1923年寫給楊開慧的詞《賀新郎》中,表示要“割斷愁思恨縷”走上轟轟烈烈的大革命征途——“要似昆侖崩絕壁,又恰象臺風掃寰宇”;寫于1925年的《沁園春.長沙》中,則用“悵寥廓,問蒼茫大地,誰主沉???”表達了“敢教日月換新天”、“玉宇澄清萬里?!钡男坌膲阎?。
其三,是他所從事的偉大的革命實踐活動。毛澤東的幾十首詩詞,不僅僅是他個人光輝歷程的反映,同時也組成了一部氣勢恢宏、雄偉壯觀的中國革命史詩。其中前半部分主要描繪的是倒海翻江、摧枯拉朽的革命戰爭。艱苦卓絕的井岡山革命斗爭,孕育了“敵軍圍困萬千重,我自巋然不動”(《西江月.井岡山》)的壯烈圖景;四次反圍剿的勝利,生發了“萬木霜天紅爛漫,天兵怒氣沖霄漢”(《漁家傲.反第一次大圍剿》)和“橫掃千軍如卷席”(《漁家傲.反第二次大圍剿》)的壯闊畫面;舉世無雙的萬里長征,產生了“萬水千山只等閑”(《七律.長》)的壯麗詩句;驚世駭俗的渡江戰役,造就了“百萬雄師過大江”(《七律.人民解放軍占領南京》)的壯觀場面。后半部分主要反映的是如火如荼、熱火朝天的社會主義建設場景。架橋鋪路、筑壩造湖,釀就了“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更立西江石壁,截斷巫山云雨,高峽出平湖”(《水調歌頭.游泳》)的動人華章;移山填河,消滅吸血蟲的人民戰爭,帶來了“紅雨隨心翻作浪,青山著意化為橋。天連五嶺銀鋤落,地動山河鐵臂搖”(七律.送瘟神)的美妙詩篇。在這一部分中,還有一些諸如“獨有英雄驅虎豹,更無豪杰怕熊羆”(《七律.冬云》);“四海翻騰云水怒,五洲震蕩風雷激。要掃除一切害人蟲,全無敵。”(《滿江紅.和郭沫若同志》);“試看天地翻覆”(《念奴嬌.鳥兒問答》)之類詩句,則反映了面對國際風云變幻,作者本人以及中國人民不畏強權、大無畏的斗爭精神。
其四,因為他有最廣闊的胸懷。“丈夫何事足縈懷,要將宇宙看TI米。滄海橫流安足慮,世事紛紜何足理”(《七古.送縱宇一郎東行》),青年毛澤東的“宇宙觀”,豈是“宰相肚里能撐船”可以比擬?巍巍昆侖,以寶劍裁之,分送歐、美、亞三大洲,讓“太平世界,環球同此涼熱”(《念奴嬌.昆侖》),那可是在極端困難的長征途中吟就的詩句,哪是一般的君主所思、所為?對自認為懷才不遇而憤憤不平的詩友,以“牢騷太勝防腸斷,風物長宜放眼量”(《七律.和柳亞子先生》)相勸慰;對人妖顛倒、是非混淆的唐僧,友人以為應千刀萬剮,毛澤東卻道“僧是愚氓猶可訓”(《七律.和郭沫若同志》);而對于世界上的復雜的矛盾、尖銳的斗爭,則是“尊前談笑人依舊”,笑其是“域外雞蟲事可哀”(《七律.和周世釗同志》)。
其五,是詩人精湛的詩詞藝術。他將夸張、擬人等等藝術手法發揮到了極致,將革命的現實主義和浪漫主義、把高度的政治內容與完美的藝術形式結合得天衣無縫。在他的筆下,空中的彩虹,那是“誰持彩練當空舞?”(《菩薩蠻.大柏地》);跌宕的群山,既象“倒海翻江卷巨瀾”,又如“奔騰急,萬馬戰猶酣”(《十六字令.山》)。而在《蝶戀花.答李淑一》中,多種藝術手法的運用,可謂渾然天成。楊開惠、柳直荀兩位烈士,如“楊柳輕揚,直上重霄九”,就連月宮中的仙人也對英雄肅然起敬──“吳剛捧出桂花酒”、“寂寞嫦娥舒廣袖,萬里長空且為忠魂舞”。而當先烈們聽到革命勝利的喜訊(“忽報人間曾伏虎”)時,喜極而泣,“淚飛頓作傾盆雨”。至此,讀者無不為之動容。追思情侶,雅而不俗,緬懷戰友,壯而不悲。懷念故人的詩詞,能寫出如此氣魄,令人嘆為觀止。
二、景物、事物的動化
從視覺方面考慮,運動的物體尤其是快速運動的物體更容易引起人們的注意。毛澤東的詩詞顯得特別的生動、形象,富有生氣,很重要的原因是他善于讓靜止的景物活動起來,使沒有生命的物體展現出勃勃生機,令你在誦讀其詩詞的時候,會“看到”許多流動的畫面,甚至比現實當中還要美麗、更加壯觀的場景。在毛澤東的詩詞中,景物的動化主要有兩種形式:
其一,靜物的動化,也就是讓靜止或者相對靜止的以及我們平常感覺不出在運動的物體、事物統統運動起來。
有時候,往往就是一個詞甚至一個字,就能突顯生機。例如,在《菩薩蠻.黃鶴樓》的“煙雨莽蒼蒼,龜蛇鎖大江”一句中,一個“鎖”字,就使得分別坐落于武昌、漢陽的兩座小山——龜山和蛇山頓時顯出靈氣:一只神龜、一條仙蛇,隔江對峙,寬闊的江面完全處于它們的嚴密控制之中;在《七律.登廬山》一詩中,開篇一句“一山飛峙大江邊”,尤其是“飛峙”一詞,令人為之一震--雄奇的廬山,自天外飛來,非出自如來之手莫屬。而最為典型的則是《七律.送瘟神》中,“坐地日行八萬里,巡天遙看一千河”一句,一“行”、一“巡”,讓我們這些感覺不到地球轉動的凡夫俗子們頓然悟道,原來我們也和神話傳說中的仙家們一樣,整天在太空中遨游。由于地球的自轉,我們能坐地不動而“日行八萬”,又因為星系的公轉,我們也能巡天遙看上千的銀河。
在靜物的動化中,毛澤東尤其擅長寫山。在常人眼中,山可是靜止的物體的典型,所以有“穩如山”的說法。但在毛澤東的神筆之下,山,幾乎都是活的。除了上面巳經提到的一些山以外,還有如《念奴嬌.昆侖》中的“橫空出世,莽昆侖”,將昆侖山“橫空”推出,既顯示其高大險峻,又表達其無比神奇;在《沁園春.雪》的“山舞銀蛇,原馳蠟象”一句中,一個“舞”字,一個“馳”字,立刻叫千里冰山如銀蛇飛舞,萬里雪原成奔馳的蠟象;而在《十六字令.山》中,逶迤的群山,如倒海翻江,似萬馬奔騰(山,倒海翻江卷巨瀾。奔騰急,萬馬戰猶酣);獨立的山峰,是刺破青天之神劍(山,刺破青天鍔未殘),是阻止蒼天下降的擎天之柱(天欲墮,賴以拄其間)。
其二,運動物體的“速動”,也就是通過使用一些動感比較強烈的動詞來進一步增強運動著的物體的動感,甚至于用極具夸張的蒙太奇的手法,更加形象、生動地表達出常人難以想象的事物的變化。但又不是生硬地濫用這些手法,而是根據不同的情況靈活地運用,達到最佳的效果。
比如描寫人的,有兩處用了“飛”字:《七律.吊羅榮桓同志》一詩的開頭一句是“記得當年草上飛”,一個“飛”字,既活現了在長征途中帶領紅軍隊伍急速行軍的飛將軍羅榮桓同志的光輝形象,又不至于顯得過于夸張。而在《賀新郎.讀史》中,一句“一篇讀罷頭飛雪”,似乎過于夸張,其實不然。毛澤東一生酷愛讀史,從上古史的《尚書》、《春秋》到《資治通鑒》,直至《清史稿》,以及現、當代的許多著名史學家的著作,他都讀過。僅一部《二十四史》就四千余萬字,即使每天讀一萬字,讀一遍也要十多年時間,把頭發讀白,并不奇怪。在同一首詞中,寫到人類的進化——從猿到人這一段漫長歷史時,用了“揖別”一詞,可謂速度快極,幾乎是電腦動畫的效果。但用于“讀史”后的感慨,卻又十分的恰當、貼切。
在寫事物、景物的發展變化中,“速動”的佳句更多。例如,武漢長江大橋的建設,用了三年時間,但在詩人的《水調歌頭.游泳》中,則用“飛架”一詞(一橋飛架南北),反映了社會主義建設速度的驚人。未來的宏偉藍圖——三峽工程,也經詩人的神筆,由一個“立”(更立西江石壁)和一個“出”(高峽出平湖)使其立現眼前,令讀者大受鼓舞。在《七律. 送瘟神》中的名句——“紅雨隨心翻著浪,青山著意化為橋”里面的“紅雨”、“青山”,是范指大自然(即祖國的大好河山)為廣大勞動人民的勤勞勇敢、戰天斗地的精神所感動,從而產生了天遂人愿的無比美麗而壯觀的神奇畫卷。一個“翻”字,而且是“隨心”地“翻”,再一個“化”字,更何況是“著意”的“化”,讓大自然就象變幻無窮的彩云,隨著人民大眾的心愿而不斷變化,那是只有仙界才可能出現的事情,這樣的描繪,是作者對勞動人民的熱情歌頌,同時也反映了作者對社會主義建設事業充滿了自信。
值得一提的是,在景物、事物的“動化”中,還有一個特例,就是在《沁園春.雪》中,“大河上下,頓失滔滔”一句,表面上似乎是滾滾波濤突然消失,是變動為靜,其實是讓黃河封凍這一過程“速凍”,給人以嘎然而止的印象,可見天之寒冷。
關于景物、事物的“動化”,毛澤東詩詞的又一特點是將名詞或形容詞“動用”,讓景物、事物都運動起來,從而進一步增強詩詞的感染力。例如在《沁園春.長沙》中的“看萬山紅遍”,將“紅”字動用,使讀者似乎也能“看到”漫山遍野的楓林在快速變紅。而同一首詞中的“糞土當年萬戶候”一句,將名詞“糞土”作動詞使用,表達了青年毛澤東和他的同學們胸懷大志,視富貴如糞土的高尚情懷。又如,在《菩薩蠻.大柏地》里的“雨后復斜陽,關山陣陣蒼”一句,一個“蒼”字,且在“陣陣”之后,使雨過天晴、夕陽照耀下的關山,在一陣陣地變得更加蒼翠欲滴,形成極富動感的美麗畫卷。同一首詞第二闋中的“彈洞前村壁”一句內的“洞”字,一般是作名詞用的,而且也有一些研究者認為這里也是作名詞用的,描寫的是戰斗之后在前村的墻壁上留下了槍彈的痕跡。但筆者認為,此句位于“當年鏖戰急”之后,“洞”字便有了動感,幾乎讓人聞到戰斗的硝煙,聽到了槍炮之聲,看到了子彈在“洞穿”前村的墻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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