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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澤東大傳 (第三卷 戰地黃花) 第97--100章

東方直心 · 2013-08-11 · 來源:烏有之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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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1935年6月24日,毛澤東和軍委縱隊一起到達懋功縣以北的兩河口。中央紅軍總政治部為了歡迎從茂縣來的紅4方面軍主要領導人張國燾和舉行兩大紅軍主力會師大會,在距離兩河口鎮3里外通向虹橋山方向的撫邊村一小塊平地上,布置一個會場,搭起了演講臺……

  第97章

  “張國燾要的是軍權,你讓他當總書記,他說不定還不滿意。但真讓他

  坐上了這個寶座,可又麻煩了。寧可交出總政委,不能交出總書記。”

  話說1935年6月24日,毛澤東和軍委縱隊一起到達懋功縣以北的兩河口。

  中央紅軍總政治部為了歡迎從茂縣來的紅4方面軍主要領導人張國燾和舉行兩大紅軍主力會師大會,在距離兩河口鎮3里外通向虹橋山方向的撫邊村一小塊平地上,布置一個會場,搭起了演講臺,路兩邊都插上了旗幟和標語。

  第二天,毛澤東、張聞天、周恩來、朱德、博古、劉伯承等中央和紅1方面軍領導四五十人,冒著大雨歡迎張國燾的到來。

  下午5時左右,張國燾和秘書長黃超騎馬在30多名騎兵衛隊的護送下,飛馳而來。毛澤東身邊的人不知是哪一位稱贊張國燾的馬隊,毛澤東笑著對身邊的人說:

  “不要羨慕那些馬。”

  毛澤東和朱德急忙迎上前去,張國燾卻騎在馬上在原地等著,連半步都不肯往前走。張國燾見毛澤東到了跟前,這才下馬和毛澤東握手擁抱。這是2人在分別8年后的親切擁抱。而此時的兩個人已非8年前的書生模樣了。毛澤東顯得瘦削、憔悴,眼含血絲,面帶煙容,穿的軍衣既不合體,又皺皺巴巴的;而張國燾身體肥胖,臉色紅潤,衣著也十分合體整潔。

  張聞天、周恩來、朱德等人的穿著,也都和毛澤東差不多。張國燾和大家一一握手擁抱。

  朱德站在預先布置好的一張桌子旁,向張國燾和紅4方面軍致歡迎詞;張國燾也致了答謝詞。歡迎儀式結束后,眾人一同向兩河口鎮走去。

  晚上,毛澤東等人在喇嘛廟里舉行了宴會。毛澤東、張聞天、周恩來、朱德、博古、劉伯承等人陪同張國燾坐在主桌,另外還有4桌,住在兩河口的各方面負責人都到了。毛澤東舉起酒杯,說:

  “1、4方面軍經過許多艱難曲折,今天,終于走到一起來了!現在我提議,為兩個方面軍的團結勝利,為張國燾同志的到來,干杯!”

  張國燾也舉起酒杯,說:

  “感謝中央同志對4方面軍的一片熱忱,向百戰百勝的1方面軍老大哥學習致敬!我提議,為了紅色蘇維埃運動的勝利,干杯!”

  應酬過后,毛澤東指著一盤炒辣椒招呼大家,說:

  “想不到這里還有這種好東西,清心瀉火,生津解渴,請用,請用。”

  博古搖著頭,笑一笑,說:

  “不敢受用。”

  毛澤東笑著說:

  “辣椒還能攻毒,不吃辣椒的人不革命。”

  張國燾因為不能吃辣椒,他還以為毛澤東的話是影射他的,沒想到博古接著毛澤東話頭說:

  “你們湖南的那個曾國藩也是個吃辣椒的吧?他也是革命的嗎?”

  毛澤東笑呵呵的說:

  “我們的博古同志認真起來了。不過,曾文公是個有才的反革命。”

  張國燾見毛澤東既沒有和他進行任何嚴肅的談話,甚至連聽他介紹紅4方面軍情況的興趣也沒有,心中有些不快。其實,毛澤東通過李先念,早就已經摸清了他的家底。足智多謀的毛澤東那些閑談碎語,使張國燾有些煩躁不安。

  晚飯后,朱德陪同張國燾來到了為張國燾安排的住處。朱德是個實在人,他在閑談中無意之間把紅1方面軍的家底抖了出來:中央紅軍突圍8個月以來,從8.6萬人銳減到不到2萬人,林彪的紅1軍團人數最多,約為3500人,彭德懷的紅3軍團約3000人,董振堂的紅5軍團不到2000人,而羅炳輝的紅9軍團只剩下幾百人。所有的重炮都丟了,機關槍所剩無幾,幾乎都是空筒子,每只步槍平均只有三五顆子彈。而此時的紅4方面軍除了擁有8萬人的作戰部隊外,還有2萬名政府工作人員,共計10萬人。二者的比例是1:5,且紅1方面軍衣衫襤褸、疲勞過甚,軍容軍紀都和紅4方面軍相差甚遠。

  張國燾聽了朱德的話,暗暗得意。自此,他自恃人多槍多,個人資格又老,更重要的是他不相信遵義會議后的黨中央還能夠實行正確的領導,所以,他就不再把毛澤東等人看在眼里了。

  6月26日,中共中央在兩河口鎮召開了政治局擴大會議。張聞天、毛澤東、張國燾、周恩來、博古、朱德、王稼祥、劉少奇、凱豐、林伯渠、李富春、劉伯承、彭德懷、林彪、聶榮臻等參加了會議;劉英做會議記錄。

  周恩來代表中共中央和中革軍委作報告,他分析了紅1、紅4方面軍會合后的形勢,又說,在岷江西岸的懋功、松潘、理番地區不宜建立根據地,“我們如陷在懋功、松潘、理番,就沒有前途”。向大西北,向東、向南進攻,均不可能,今后的戰略方針,應該是從地域便于機動和群眾條件、經濟條件都比較好的北方發展,在岷山山脈以北地區建立川陜甘根據地。紅軍目前應該迅速前進,攻打在松潘的胡宗南,首先占領甘南。

  張國燾在發言中主張南打大炮山,北取阿壩,一部向西康發展,紅1、紅4方面軍就地向北稍微擴張一些。他反對北上建立川陜甘根據地,也不同意先打松潘向甘南發展。理由是川陜甘南有雪山草地,氣候嚴寒,行動不利,部隊長途行軍,減員必大;北面有胡宗南20余團兵力,即便到了甘南也站不住腳。他主張依托懋功地區,避開胡宗南部,先向南打成都,然后向川、康邊發展。他說:

  “那里有著廣大的弱小民族藏族,有著優越的地勢,我們具有創造川康新大局面的更好條件。”

  毛澤東在發言中,表示同意周恩來的報告。他還說:

  “1、中國紅軍要用全力到新的地區發展根據地,在川陜甘建立新根據地,這是向前的方針,要對4方面軍同志作解釋,因為他們是要打成都的,而1、4方面軍會合后有可能實現向北發展。2、戰爭性質不是決戰防御,不是跑,而是進攻,因為根據地是依靠進攻發展起來的,我們應當過山戰勝胡宗南,占領甘東南,迅速向北發展,建立根據地。在川陜甘建立根據地有它的好處,把蘇維埃運動放在更加鞏固的基礎上。3、我們必須高度機動,這就是個走路的問題,要選好向北發展的路線,先機奪人。4、集中兵力于主攻方面,如攻松潘,胡宗南如與我們打野戰,我們有20個團以上,是夠的。今天決定,明天即須行動。這地區條件太壞,后退不利,應力爭在6月底突破岷江以北地區,經松潘到決定地區去。5、責成常委、軍委解決統一指揮的問題。”

  會議經過3天的討論,與會者都表示贊成北上建立川陜甘根據的戰略方針,張國燾陷于孤立,只好表示贊成。會議委托張聞天起草一個決議。

  6月28日,會議正式通過了張聞天以中央政治局名義起草的《關于1、4方面軍會合后的戰略方針的決定》。全文如下:

  1、在1、4方面軍會合后我們的戰略方針是集中主力向北進攻,在運動戰中大量消滅敵人。首先取得甘肅南部以創造川陜甘蘇區根據地。使中國蘇維埃運動放在更鞏固更廣大的基礎上,以爭取中國西北各省以至全中國的勝利。2、為了實現這一戰略方針,在戰役上必須首先集中主力消滅與打擊胡宗南軍,奪取松潘與控制松潘以北地區,使主力能夠勝利地向甘南前進。3、必須派出一個支隊向洮河、夏河活動,控制這一地帶,使我們能夠背靠于甘、青、新、寧4省的廣大地區,有力地向東發展。4、大、小金川流域在軍事、政治、經濟條件上,均不利于活動與發展,但必須留下部分力量發展游擊戰爭,使這一地區變為川陜甘蘇區之一部。5、為了實現這一戰略方針,必須堅決地反對避免戰爭、退卻逃跑,以及保守偷安、停止不動的傾向,這些右傾機會主義的動搖,是目前創造新蘇區斗爭中的主要危險。

  兩河口會議結束后,各政治部把這一決議一直傳達到團一級,但要求絕對保守戰役部署的秘密。

  張國燾在《我的回憶》中也不得不承認:兩河口會議上“大多數表示支持毛的主張”。

  6月29日,中共中央派出李富春、林伯渠、劉伯承、李維漢組成中央慰問團,到4方面軍進行慰問。

  中央政治局召開常委會議,考慮到必須盡快解決紅1、紅4方面軍會合后的集中領導和統一指揮問題,決定增補張國燾為中革軍委副主席,增補徐向前、陳昌浩為軍委委員。

  常委會還聽取了博古關于華北事變情況的報告。毛澤東發言說:

  “日本帝國主義想把蔣介石完全控制在自己的手里。我們黨對時局應有表示,發表文件,在部隊中宣傳,反對日本。這是最能動員群眾的。”

  常委會議決定:以中共中央名義發表宣言或通電。

  這一天,中革軍委以主席朱德、副主席周恩來、張國燾、王稼祥名義,頒布了由軍委總參謀長劉伯承擬訂的《松潘戰役計劃》。計劃規定,兩個方面軍分為左、中、右路軍和岷江支隊,分別由黑水、蘆花、懋功、卓克基和岷江東岸之平夷堡向北開進。

  晚上,張國燾在其住處請彭德懷和聶榮臻吃飯。張國燾說,中央紅軍很疲勞,減員很大,他已決定撥兩個團給紅1、紅3軍團。

  聶榮臻在南昌起義時就認識張國燾,對他的印象不好。從張國燾住處出來,他問彭德懷說:

  “他為什么請我們倆人吃飯?”

  彭德懷沒有正面回答,笑著說:

  “撥兵給你,你還不要?”

  6月30日,張國燾回到雜谷腦紅4方面軍總部,立即對兩河口會議決定采取了陽奉陰違口是心非的態度。他策動一些人給中共中央寫信伸手要權。又以“統一指揮”及“組織問題”沒有解決為借口,拖延執行中革軍委發布的《松潘戰役計劃》。

  中央紅軍為了執行《松潘戰役計劃》,繼續北進,在7月初翻過了第2座大雪山,抵達卓克基。

  周恩來帶病爬雪山。他患的是肝膿瘍,連日發高燒,不能進食。毛澤東對他的病情極為關心,天天看望,親自派人為周恩來找醫生治療,千方百計想使周恩來早日恢復健康。

  1935年7月6日,張國燾向中央慰問團李富春等人提出解決組織問題,要求統一軍事指揮,充實總司令部,軍委設常委以解決戰略問題,徐向前、陳昌浩參加總司令部工作,以徐向前為副總司令,陳昌浩為總政治委員。李富春感覺問題嚴重,立即向中央報告。

  7月9日,中共川陜省委在張國燾的授意下,致電中共中央,提出改組總司令部和中革軍委的要求,還提出了具體的人員名單,點名要張國燾擔任中革軍委主席。

  7月10日,中央紅軍到達黑水地區的蘆花。

  這一天,張國燾又迫不及待地致電中共中央說:“宜速決統一組織的指揮問題”。毛澤東當即執筆,以朱德、毛澤東、周恩來的名義聯名致電張國燾說:

  “分路迅速北上原則,早經確定……勿再延遲,坐令敵占先機。”

  毛澤東還在電文中要求張國燾、徐向前、陳昌浩迅速到蘆花集中指揮。

  7月16日、18日,陳昌浩接連兩次致電中共中央說:

  “堅決主張集中軍事領導,不然無法順利滅敵。”“仍請國燾任軍委主席,朱總任總前敵指揮,周副主席兼參謀長。中央政治局決定大方針后,給軍委獨斷專行的權力”

  7月18日,張國燾、徐向前、陳昌浩來到蘆花,毛澤東來到張國燾的住處,勸張國燾說:

  “部隊不宜在藏區久留,希望4方面軍及早行動,攻打松潘,打開北上通道。”

  張國燾說:

  “松潘不是不能打,但總不能讓4方面軍的同志們憋著一肚子氣去打吧?4方面軍10萬人,在組織上卻沒有他們的代表。向前怎么不可以當副總司令?昌浩怎么不能當總政委?還有一些同志可以到中央工作么!只要心開氣順,打松潘還不容易嘛,何勞你們跑這么遠的路?”

  毛澤東聞言,已經徹底看清了張國燾的真面目。他知道,嚴峻的現實擺在面前,不作讓步就打不了松潘,打不了松潘就難以北進,建立川陜甘的計劃就要落空。對張國燾這樣的人,再說什么也沒有用處了。

  于是,毛澤東立即去找張聞天商議,他說:

  “張國燾是個實力派,他有野心,我看不給他個相當的職位,1、4方面軍很難合成一股繩。他是要當軍委主席,但這個職務現在由朱德同志擔任,他沒法取代。可只當副主席,同恩來、稼祥平起平坐,他又不甘心。”

  張聞天說:

  “那就把我這個總負責讓他當好了。”

  毛澤東斷然說道:

  “不行!張國燾要的是軍權,你讓他當總書記,他說不定還不滿意。但真讓他坐上了這個寶座,可又麻煩了。寧可交出總政委,不能交出總書記。還是讓他當總政委吧。”

  毛澤東找到在病中的周恩來商議,周恩來表示同意。

  18日這一天,中共中央立即在蘆花召開政治局常委會議,討論組織問題。張國燾提出要提拔新干部,增補一批人“可到軍委”。毛澤東說:

  “提拔干部是必要的,但不需要這么多人集中到軍委,下面還需要人嘛。”

  中央政治局常委經過討論,決定讓周恩來辭去中國工農紅軍總政委職務,調中共中央常委工作;任命張國燾為紅軍總政委,對中革軍委總部負責,在張國燾未熟悉情況以前,由周恩來暫時幫助;中革軍委常委由4人增至5人,增補陳昌浩為中革軍委常委;博古為紅軍總政治部主任。

  中革軍委當天即發出通知說:

  “1、4方面軍會合后,一切軍事行動均由中國工農紅軍總司令、總政委直接統率指揮。仍以中革軍委主席朱德同志兼總司令,并任張國燾同志為總政治委員。”

  歷史學家們曾經評價說:毛澤東不叫張聞天讓出中共中央總負責職務,當時所有人包括張國濤在內,都沒有明白過來。試想,如果真的讓掉了中共中央總負責,張國濤以總負責的名義召集中共中央會議,那么,以他為首的黨中央就是合法的了,他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7月21日,朱德、張國燾、周恩來、王稼祥聯名簽發中革軍委《關于1、4方面軍組織番號及干部任免的決定》。決定組織前敵總指揮部,由徐向前兼任總指揮,陳昌浩兼任政委,葉劍英兼任參謀長,楊尚昆兼任政治部主任。決定規定:“前方一切作戰部隊,統歸其統帥指揮,并即以4方面軍總指揮部兼前敵總指揮部。”

  決定宣布:將紅1方面軍的軍團改稱軍:紅1軍團改稱紅1軍,軍長林彪,政委聶榮臻,參謀長左權;紅3軍團改稱紅3軍,軍長彭德懷,政委楊尚昆,參謀長蕭勁光;紅5軍團改稱紅5軍,軍長董振堂,代政委曾日三,代參謀長曹里懷;紅9軍團改稱32軍,軍長羅炳輝,政委何長工,參謀長郭天民。

  紅4方面軍的第4、9、30、31、33軍番號不變,從原紅1軍團抽調張宗遜、陳伯鈞、李天佑、李聚奎分別到第4、9、30、31軍任參謀長。這樣,5個軍的任命是:紅4軍軍長許仕友,政委王建安,參謀長張宗遜;紅9軍軍長孫玉清,政委陳海松,參謀長陳伯鈞;紅30軍軍長程世才,政委李先念,參謀長李天佑;紅31軍軍長余天云,政委詹才芳,參謀長李聚奎;紅33軍軍長羅南輝,政委張廣才,參謀長李榮。

  經徐向前提議,從紅4方面軍中抽出3個建制團3800人,補充到紅1方面軍。

  因為楊尚昆已經調任前敵總指揮部兼任政治部主任,他在紅3軍的政委一職由李富春接任。毛澤東在楊尚昆赴任時,交代他說:

  “同張國燾的斗爭是不可避免的,但要像吃‘牛皮糖’一樣,要有韌性,不要像玻璃,一碰就碎。”

  正像毛澤東預料的那樣,張國燾當上總政委后,為了達到獨斷專行的目的,立即設法控制紅1方面軍的部隊,收繳了原各軍團之間互通電報的密碼本以及原各軍團與中革軍委通報的密碼本。

  彭德懷回憶說:“我完成任務后,回到蘆花軍團部時,軍委參謀部將各軍團互通情報的密電本收繳了,連1、3軍團和軍委、毛主席通報的密電本也收繳了。從此以后,只能與前敵指揮部通報了。與中央隔絕了,與1軍團也隔絕了。”

  7月底,毛澤東率部來到毛兒蓋地區。這一地區的居民主要是藏族,毛澤東住在一家藏民的家里。這是一棟兩層的木制房子,一層喂養牲畜,二層住人。

  此時,由于張國燾的拖延,已經失去了進取松潘的有利時機。胡宗南主力已經集結于松潘地區,薛岳部由雅安進抵文縣、平武,向胡宗南靠攏;川軍進占了懋功、綏靖、北川、茂縣、威州及岷江東岸地區。他們企圖圍殲紅軍于岷江以西、懋功以北地區。

  在這種情況下,紅軍如果仍然堅持原計劃由松潘北上,有可能陷入國民黨軍重圍。于是,毛澤東等中革軍委成員舉行會議,決定以中共中央名義:放棄松潘戰役計劃,改取甘肅南部的夏河、洮河流域。

  1935年8月3日,中革軍委根據這一決定,制定了《夏洮戰役計劃》,計劃規定:

  “攻取陳壩,迅速北進夏河流域,突擊敵包圍線之右側背,向東壓迫敵人,以期于洮河流域消滅遭遇之蔣軍主力,形成在甘南廣大區域發展之局勢。”

  夏洮戰役計劃確定后,張國燾又節外生枝,要求中央召開政治局會議,解決“政治路線”問題。

  8月4日,中共中央不得不在毛兒蓋附近的沙窩喇嘛寺里召開政治局會議。

  沙窩喇嘛寺附近都是紅4方面軍第11師的駐地,周圍戒備森嚴,氣氛十分緊張。陳昌浩和紅4方面軍政治部副主任傅鐘,在會前拿了一個名單來找毛澤東和張聞天,上面寫著哪些人進中央委員會,哪些人進政治局。他們還說:這是張國燾提的名單。毛澤東知道張國燾的目的是要向中共中央要黨權,他笑著對張國燾說:

  “你這是開的督軍會議。”

  張聞天在會議上首先作了《關于1、4方面軍會合后的形勢和任務》的報告,接下來,與會者開始討論。張國燾在發言中吹噓自己如何如何的正確,他對中共中央和紅1方面軍提出了種種指責,要求清算中央政治路線的錯誤,要求紅1方面軍領導檢查缺點錯誤。張國燾說:

  “我很惋惜我們沒有在兩河口初次會面時,就痛痛快快地把問題談清楚,因而釀成一些不必要的隔閡,甚至產生了一些不應有的言論。譬如有人說:張國燾是軍閥,要憑借軍事實力要挾中央;也有人肯定張國燾是老機會主義,非打擊不可;或者說:張國燾自視資格老,瞧不起所有政治局委員,要在糾正中央錯誤的名義下,摧毀整個中央;也有人引經據典地說:西北聯邦政府反叛蘇維埃,總政治委員的職務完全抹殺軍委會主席和整個中央的職權等等。凡此流言,似乎把我描繪得不成樣子。”

  張國燾還說:

  “中央的政治路線可能是錯了,也可能是共產國際錯了,也可能是我們執行錯了。”“我們也許不宜貿然肯定中央的政治路線是正確的或是錯誤的,但蘇維埃運動不是勝利了而是失敗了,卻是顯而易見的事實。”

  毛澤東從張國燾的發言中,清醒地看到了本來就是“左”傾錯誤路線的推行者的張國燾,如今搖身一變,要清算錯誤路線,他的目的是要借此否定遵義會議決議,改組中共中央和中革軍委的領導。如果此時要真的清算政治路線的錯誤,勢必會落入張國燾的圈套。所以,毛澤東在張國燾發言之后,也作了長篇發言。他全面駁斥了張國燾的觀點。他同在遵義會議上的態度一樣,仍然不主張清算中央的政治路線,因為軍事問題具有最緊迫的意義。毛澤東說:政治路線的錯誤,待時機成熟時再予解決。

  張國燾在政治局里畢竟是少數派,他1個人正應了“獨木不成林”的這句老話,沒有人會支持他的意見。所以,除了毛澤東之外,其他與會者針對張國燾要求清算中央政治路線的觀點,紛紛重申遵義會議對這個問題所作的結論,即中央的政治總路線是正確的,沒有粉碎國民黨軍第5次“圍剿”的主要原因,是軍事路線上的錯誤。而軍事路線的錯誤經過遵義會議,已經得到了糾正。

  8月5日,政治局會議通過了《中央關于1、4方面軍會合后的政治形勢與任務的決議》。決議駁斥了張國燾悲觀主義的形勢估計,指出目前政治形勢的特點是:日本帝國主義更進一步侵略中國,白區群眾的革命斗爭繼續前進,許多老根據地仍在堅持斗爭,“尤其是1、4方面軍兩大主力在川西北的會合,造成了中國蘇維埃運動在西北發展極大勝利的前途。一切這些,證明中國革命形勢的依然存在,證明蘇堆埃革命并未低落,而是繼續發展著。”

  決議再次否定了張國燾的退卻逃跑主義,重申了兩河口會議關于北上建立川陜甘根據地戰略方針的正確性。決議中說:“創造川陜甘的蘇區根據地,是放在1、4方面軍前面的歷史任務。”“紅軍基本的嚴重的責任,就是在川陜甘及廣大西北地區創造出這樣一個根據地。”

  針對張國燾的反黨分裂活動,決議中明確寫道:

  “必須在1、4方面軍中,更進一步的加強黨的絕對領導,提高黨中央在紅軍中的威信。”“一切有意無意的破壞1、4方面軍團結一致的傾向,都是對于紅軍有害對于敵人有利的。”

  會議決議最后寫道:

  “必須在部隊中堅決反對各種右傾機會主義的動搖,這種動搖是由于對于敵人力量的過分估計,夸大敵人的力量,看不到敵人內部力量的削弱,而同時對于自己力量估計不足所產生的。”這種動搖具體表現在:“對于黨中央所決定的戰略方針表現懷疑”,“企圖遠離敵人避免戰斗”,“對創造新根據地沒有信心,”“對于1、4方面軍的力量不信任”,“對革命前途悲觀失望”。“這些右傾機會主義的動搖,明顯的在部隊中存在著,而且部分的生長著”,“是最大的危險。開展反右傾機會主義的斗爭,是目前中心任務之一。”

  這個決議沒有點張國燾的名,目的是給他以改正錯誤的機會,是為了團結他一起北上。

  張國燾一計不成,又生二計,他出于宗派主義的考慮,要求增加紅4方面軍9人進入政治局,以形成他在政治局的多數。因為這時在川西北地區的政治局委員、候補委員,總共也才只有10個人。

  8月6日是會議的最后一天,毛澤東和中共中央為團結和爭取紅4方面軍的干部,在組織問題上作了讓步,同意在紅4方面軍工作的一些干部進中央,但不能進這么多。最后增補3人為中央委員,3人為候補中央委員,其中陳昌浩、周純全又增補為政治局委員。

  這樣,即使是召開中央委員會,毛澤東等人與張國燾等人的比例也仍然是9:7,就是召開政治局會議,張國燾也只有3個人。張國燾當然不會滿足,他說:

  “在堅決提拔工農干部上,還可以多幾個人嘛。”

  毛澤東說:

  “4方面軍中有很好的干部,我們現在提6位同志,是很慎重的。照黨章規定,本來政治局不能決定中委,現在是在特殊情況下,才這樣做的。其他干部不進中委,可以更多的吸收到各軍事、政治領導機關工作嘛。”

  張國燾還不罷休,又說:

  “本來我們的意見,要提出這幾個同志都到政治局的,這樣可以提拔工農干部,他們有實踐經驗,又可以學習領導工作。”

  毛澤東說:

  “國燾同志的意見是很好的,將來可以將這些好同志吸收到中央機關及其他部門。”

  政治局會議決定恢復紅1方面軍總部,由周恩來擔任紅1方面軍司令員兼政治委員。因為陳昌浩、周純全不久就要隨中央一起行動,為了加強領導,另以陳昌浩任紅1方面軍總政治部主任,以周純全任副主任。

  張國燾的陰謀沒有得逞,他后來罵毛澤東說:

  “特殊的軍事第一主義者”,是“獨裁者”,“由于毛澤東等死守教條不稍讓步,會議終于無功而散”。

  欲知張國燾還有什么花招?請看下一章便知。

  東方翁曰:毛澤東智斗張國燾已經是今非昔比了。除了紅4軍七大以外,陳獨秀剝奪他的表決權,瞿秋白等人免去他的政治局候補委員,李立三等人批評他,“欽差大臣”和王明“左”傾機會主義罷免他的軍事領導職務,都是居高臨下。而今他在數年的斗爭中已經確立成為中共中央政治的軍事的領導核心了,是他說了算了。況且他所面對的只是一個嗜血如命、殺人如麻的惡魔,一個徒具野心而缺乏謀略的一介匹夫!諸君試想,兩河口張國燾是單刀赴會,他雖然驕橫傲慢,企圖以強凌弱,但共產黨歷來是以少數服從多數,所以他第一個回合就敗下陣來。張國燾學聰明了,在沙窩會議上就提出要把他的人塞進中央委員會和政治局,沒有到毛澤東棋高一著,讓你進可以,但不能讓你占多數席位。于是張國燾又以微弱的少數敗下陣來。張國燾智不如人,就只好耍賴了,表面同意會議決議,翻臉就不認賬。這樣的人豈有不敗之理?

 

 

  第98章

  “敵人判斷我們會東出四川,不敢冒險走橫跨草地北出

  陜甘這一著棋。要知道草地是陰霧騰騰、水草叢生、方

  向莫辨的一片澤國。敵人是永遠摸不到我們的底的,我

  們偏要走敵人認為不敢走的險路。”

  話說沙窩會議后,中革軍委為執行《夏洮戰役計劃》,將紅1、紅4方面軍混合編隊,組成左右兩路軍北上:

  以紅1方面軍的第5、第32軍和4方面軍的第9、第31、第33軍為左路軍,中國工農紅軍總司令部隨左路軍行動,由朱德、張國燾、劉伯承率領,以馬塘、卓克基為中心集結地域,向阿壩地區開進。

  以紅1方面軍的第1、第3軍與紅4方面軍的第4、第30軍為右路軍,中共中央、紅軍前敵總指揮部隨右路軍行動,由徐向前、陳昌浩、葉劍英率領,以毛兒蓋為中心集結地域,向班佑、巴西北上。

  約定左右兩路紅軍在巴西會合。

  為此中國工農紅軍還成立了總供給部,毛澤民擔任副部長。

  混合組編后,林彪、聶榮臻被通知立即去前敵總指揮部開會。會議結束后,陳昌浩請林彪、聶榮臻吃飯。飯后,陳昌浩要林彪先走,說是還有事要同聶榮臻談一談。陳昌浩在談話中單刀直入,問聶榮臻對遵義會議和會理會議有何看法,聶榮臻說:

  “遵義會議我已經有態度,會理會議我也早有了態度,這兩個會議我都贊成,我都擁護。”

  陳昌浩見聶榮臻如此說,便把話引到其他方面,談了十幾分鐘就結束了。

  聶榮臻回到軍部,心情怎么也不能平靜。他已經感覺到紅軍內部的氣氛不正常,因為他已經獲悉張國燾準備把他調到31軍當政委,還要把林彪調到另一個軍當軍長,這個方案的目的,就是要把原紅1軍團拆散,只是命令還沒有發出。他當著左權、朱瑞的面對林彪說出了張國燾的方案,還特別提醒林彪說:

  “你要注意,張國燾要把我們吃掉。”

  林彪說:

  “你這是宗派主義。”

  聶榮臻說:

  “怎么是宗派主義呢?對這個問題,我們要警惕。張國燾和中央的思想一貫不一致。我們應當想一想,這是路線問題。”

  林彪不以為然,他說:

  “什么是路線問題,你說他路線不對嗎?那他們為什么有那么多人呢?我們才幾個人呢?”

  聶榮臻生氣了,猛地一拍桌子,一個盤子被震掉地上,他說:

  “人多就正確嗎?蔣介石的人更多哩,難道能說蔣介石的路線更正確?”

  左權、朱瑞見聶榮臻動了怒,都沒有說什么。自此,林彪也似有所悟。

  1935年8月7日晚間,毛澤東去看望高燒不退的周恩來,當即派人到紅1軍請來最好的醫生為周恩來醫治。

  8月15日,左路軍先頭部隊開始由卓克基地區經查理寺向阿壩開進。

  這一天,中革軍委電示張國燾說:

  “不論從地形、氣候、敵情、糧食任何方面計算,均須即以主力從班佑向夏河急進。”

  毛澤東對此次草地行軍極為重視,因為中國有史以來還從沒有那支軍隊在這草地上走過。他到前敵總指揮部,與徐向前、陳昌浩、葉劍英一起研究右路軍北上的具體部署和行軍路線。

  草地究竟是一塊什么樣的地方呢?原來,紅軍所要經過的草地,是在從四川北部阿壩的馬爾康、黑水到甘肅瑪曲的一大塊沼澤地,又稱水草地。它縱橫數百里,人煙絕跡,飛鳥不行,很多地方常年積水,淤泥深不可測,不管是人是牲畜,一旦陷進去,絕無生還之可能。

  毛澤東決定派葉劍英為過草地的先遣司令。在討論組織先遣部隊時,毛澤東說:

  “還得叫楊成武來,他可以。”

  于是決定由紅1軍2師4團為過草地的先遣團。

  8月17日,毛澤東在毛兒蓋召見楊成武。楊成武在他的偵察排十幾個騎兵的護衛下,來到毛澤東在毛兒蓋的住處,登上一座藏式木架小樓。毛澤東正在俯看地圖,聞聲轉身看了一眼楊成武,說:

  “你來了,很好。就等你來掛印呢,坐。”

  楊成武說:

  “毛主席,林軍長要我直接到你這里接受任務。”

  毛澤東指著木頭墩子說:

  “坐下來,慢慢說。北上抗日的路線是正確的路線,是中央研究了當前的形勢后決定的。這一次你們紅4團還是先頭團。”

  他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地圖讓楊成武看:

  “現在,胡宗南在松潘地區的漳臘、龍虎關、包座一帶集結了幾個師,大筑碉堡。東面的川軍也占領了整個岷江東岸,一部已經占領了岷江西岸的雜谷腦;追擊我們的劉文輝部已趕到懋功,并向撫邊前進;薛岳、周渾元部則集結于雅州。如果我們掉頭南下就是逃跑,會斷送革命。”

  毛澤東右手往前一揮,說:

  “我們只有前進。敵人判斷我們會東出四川,不敢冒險走橫跨草地北出陜甘這一著棋。要知道草地是陰霧騰騰、水草叢生、方向莫辨的一片澤國,你們必須從茫茫的草地上走出一條北上的行軍路線來。敵人是永遠摸不到我們的底的,我們偏要走敵人認為不敢走的險路。克服困難最根本的辦法,是把可能碰到的一切困難向同志們講清楚,把中央為什么決定要過草地北上抗日的道理,向同志們講清楚。只要同志們明確了這些,我相信沒有什么困難能擋得住紅軍指戰員。你們要盡量想辦法多準備些糧食和衣服,減少草地行軍的困難。向導找到了沒有?”

  楊成武說:

  “我們找了一個60多歲的藏民當向導,準備以8名戰士用擔架抬著他帶路。”

  毛澤東說:

  “這樣好!要告訴抬擔架的同志穩當些,要教育大家尊重少數民族,團結好少數民族。一個向導解決不了大部隊行軍的問題,你們還必須多做一些‘由此前進’并附有箭頭的路標,每逢岔路,插上一個,要插得牢靠些,好讓后面的部隊跟著路標,順利前進。

  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4方面軍的294團已經編入你們團,你們必須搞好團結。團結是黨的事業勝利的保證,你們搞好了整編后的團結,就是1、4方面軍親密團結的標志。”

  毛澤東囑咐完了,就讓楊成武到徐向前總指揮那里去一下,接受具體指示。

  楊成武從徐向前和周恩來那里回到毛澤東住所,中央保衛局長鄧發問他吃飯沒有?楊成武說,沒吃。鄧發便回到毛澤東房里,端出來一個盤子,盤子里盛著6個小雞蛋大的青稞面饅頭,遞給他說:

  “毛主席說,你一天沒吃飯,還要趕幾十里夜路,叫我把他的晚飯給你吃,吃飽了好回去工作。”

  楊成武心想這是毛澤東的晚飯,自己怎好意思多吃呢?所以他就只吃了兩個,說什么也不再多吃了。他臨走對毛澤東說:

  “毛主席,等我們勝利的消息吧!”

  毛澤東還親自過問右路軍部隊有關糧食和衣服的準備工作。

  前方部隊給中央送來一頭牦牛,警衛隊把它宰殺后,將牛皮和內臟煮好分了,將牛肉曬成牛肉干當干糧,每人分一塊。毛澤東吩咐說:

  “要首先照顧修養連的傷病員和老同志。”

  警衛隊長分好后,讓人一份一份的送到每一個人的手里。因為賀子珍重傷后身體虛弱,警衛隊長分給她的就比徐特立、謝覺哉、董必武幾位老人稍微多了一點。毛澤東知道了,他非常生氣,立即把中央隊秘書長劉英找了來,問她:

  “這是怎么回事?賀子珍的怎么可以比徐老他們多呢?”

  劉英說:

  “這事不是我管的,是鄒隊長分的。”

  毛澤東說:

  “你替我找他。我可不能特殊,一定要給這幾位老同志補上。”

  劉英不敢怠慢,馬上去找鄒隊長,把毛澤東的話告訴了他。鄒隊長很為難地說:

  “哎呀,現在全都分完了,剩下的就是毛主席、張聞天同志他們幾位了,這可怎么辦呢?”

  劉英說:

  “毛主席說要補,可不敢不補啊!”

  鄒隊長沒有辦法,只好從幾位領導人的份子里割了些下來,補給了幾位老人。劉英將處理情況匯報給毛澤東,毛澤東這才放了心。

  8月19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在毛兒蓋的幾位成員開會,研究工作分工問題,決定由王稼祥負責政治部工作,張聞天負責組織部工作,博古負責宣傳工作,毛澤東負責軍事工作,凱豐負責少數民族工作。毛澤東提議,政治局成員每周至少開1次會議。

  就在此時,張國燾又公然違反沙窩會議決議,他提出要左右兩路分兵北進,左路軍西出阿壩,北占夏河、洮河,向青海、甘肅邊遠地區發展。

  在張國燾的授意下,陳昌浩在右路軍這邊,也對東進提出異議,他也提出了右路軍要西進,要占領西寧。

  8月20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在毛兒蓋的成員,不得不再一次召開政治局擴大會議,貫徹沙窩會議精神。

  出席這次會議的政治局成員有:張聞天、毛澤東、博古、王稼祥、陳昌浩、凱豐、鄧發。周恩來因病沒有參加。列席會議的有:李富春、徐向前、林彪、聶榮臻、李先念。

  張國燾、朱德、劉伯承均在左路軍;葉劍英將要帶領右路軍先頭部隊先行出發,彭德懷率紅3軍殿后;他們都沒有出席這次會議。

  毛澤東在擴大會議上首先作關于夏洮戰役計劃的報告。他說;

  “根據中央關于創建川陜甘根據地的方針,我軍首先要北進夏河地區。而后,有兩個行動方向,一個是執行夏洮戰役計劃,向洮河流域東岸發展;另一個是向黃河以西、青海、新疆、寧夏方向發展。我的意見,主力應當向東,向陜甘邊界發展,而不應向黃河以西發展。向東是轉入反攻,向西是退卻。向西去,無論敵情、地理、民族、經濟、政治等條件,都對我極其不利。敵人的部署,正是逼迫我軍向黃河以西。向東發展,則可以洮河流域作為開創川陜甘革命根據地的基礎。這一區域,背靠草地,四川軍閥很難來,西北靠黃河,便于作戰。同時,鄰近青海的回民區,黨的民族政策得當,回民不至于反對我們。如東進受阻,以黃河以西做戰略退卻,也是好的。因此,紅軍主力應向黃河以東,支隊應向黃河以西去破壞敵人的封鎖計劃。

  洮河作戰步驟,極大關系于將來的行動。我軍應出敵不意,橫跨草地,北出陜甘。”

  王稼祥、凱豐、林彪、博古、徐向前相繼在會上發言,都表示贊同毛澤東的報告。王稼祥強調說:

  “不應把向東向西看成一個小問題,應克服一切困難,堅決向東發展。要達到夏洮戰役的戰略目的,左路軍一定要向右路軍靠攏,左路軍的行動應以右路軍的進展而轉移。”

  徐向前說:

  “原則上的問題,中央早已決定,戰略方針當然是向東。我軍北出甘南后,應堅決沿洮河右岸東向,突破岷州王均部的防線,向東發展。萬一不成,再從河左岸向西突擊。”

  陳昌浩也同意了毛澤東的意見,主張快速北進,集結最大的兵力,向東突擊,以實現中央既定的方針。

  會議氣氛良好,意見一致。毛澤東很高興,他在會上作了結論,他說:

  “今天討論意見是一致的,向東還是向西,是全局中的關鍵。首先,向東是積極的方針,我們必須采取這一方針。否則,將被敵迫我向西,陷紅軍于不利境地。第二,為配合全國紅軍、全國革命運動,亦應向東。第三,從洮河左岸或右岸前進,可視情況而定。如有可能,即采取包座至岷州的路線北出。這一路線.可集中3個軍,甚至全部集中走這條路線。昌浩同志所說最大限度集結兵力的意見,是正確的。占領西寧,目前是不對的。第四,左路軍應向右路軍靠攏。

  總之,必須堅決向東打,以岷州、洮河地區為中心向東發展,絕不應因遇到一些困難,轉而向西。”

  會議決定由毛澤東起草一個報告,以補充6月28日政治局在兩河口會議上作出的關于戰略方針的決定。

  最后,會議通過了毛澤東起草的《關于目前戰略方針的補充決定》。決定說:

  “在目前敵我具體的情況之下,為實現6月28日關于目前戰略方針之基本的決定,要求我們的主力迅速占取以岷州為中心之洮河流域(主要是洮河東岸)地區,并依據這個地區向東進攻,以便取得甘陜之廣大地區,為中國蘇維埃繼續發展之有力的支柱與根據地。”

  “在目前,將我們主力西渡黃河,深入青、寧、新僻地,是不適當的,是極不利的。”

  此時,蔣介石判斷紅軍東出四川,也可能向西北行。如出西北,“松潘草地乃北面天然屏障,飛度不易,因此北堵南追,集中兵力封鎖,紅軍插翅難飛。”薛岳也說:紅軍要想“通過軟沙沒人之草地,勢有不能。”

  由此可見,“橫跨草地,北出甘南”,是毛澤東布下的一招險棋,也是一招妙棋。

  8月20日和21日,毛澤東讓徐向前、陳昌浩以他們2人的名義2次致電朱德、張國燾,告以毛兒蓋會議做出的決定,提出左路軍在占領阿壩后,不必肅清該地區之國民黨軍,可迅速向右路軍靠攏,以便集中力量滅國民黨軍,北出甘南。

  徐向前與陳昌浩商量說:

  “張主席總與中央鬧別扭不好,而且從軍事上看左右兩路集中兵力出甘南是上策。”

  于是,徐向前、陳昌浩致電朱德、張國燾,把北出甘南的計劃告訴他們,并說:

  “目前箭已在弦,非進不可。”“弟意右路軍單獨行動不能徹底消滅有備之敵,必須左路軍馬上向右路靠近,或速出班佑,以便兩路集中向夏、洮、岷前進。主力合而后分,兵家大忌,前途所關,盼立決立復示,遲疑則誤盡中國革命大事。”

  張國燾沒有想到陳昌浩、徐向前不但沒有執行他的指示,反而站到毛澤東一邊說話,一時無奈,于是就按兵不動。

  毛澤東在這個非常時期,最擔心的是具有分裂紅軍野心的張國燾拉走林彪,因為林彪還年輕,才只有28歲,最容易上別人的當。隊伍馬上就要出發了,毛澤東親自找林彪談了話,他分析了目前的局勢,鼓勵林彪,讓林彪率領紅1軍作為過草地的先頭部隊。

  8月21日清晨,王開湘和楊成武率領紅4團向無邊無際的水草地進發了。緊隨先頭團之后的右路軍3萬多大軍,也踏上了生死莫測的草地。走在大部隊前面的是林彪的紅1軍主力,繼后是中央機關、紅軍大學;中間是紅4方面軍的第4軍、第30軍和徐向前、陳昌浩率領的前敵總指揮部。毛澤東、張聞天、博古隨第30軍行動;生病的周恩來、王稼祥隨彭德懷的紅3軍殿后。毛澤東對彭德懷說:

  “想辦法也要把病重的恩來、稼祥同志抬出草地。”

  紅4團在王開湘和楊成武的帶領下,首先進入草地,不久,他們就知道了草地的厲害。這里沒有夏天,只有漫長的冬天。年平均氣溫剛過攝氏零度,每天夜里都是天寒地凍,氣溫在零下六七度。而且草地的天氣也變化無常,一會兒烈日當頭,一會兒冰雹蓋臉,一會兒大雨瓢潑,一會兒濃霧彌漫,一會兒雨雪交加,一會兒狂風怒吼,它就像魔鬼在搞惡作劇。

  王開湘和楊成武帶領紅4團,經過4個晝夜的艱苦行軍,終于走出了草地,又經過2天行軍,到達了目的地班佑。

  再說毛澤東隨著第30軍向草地出發,他們進入草地的第一天,正遇上風雨交加,毛澤東和警衛戰士們都濕透了衣服。這天晚上,大家在一條小河邊宿營。戰士們想讓毛澤東避避雨,就把一條被單試著往一棵小樹上栓。此時,毛澤東來了,他讓警衛戰士們把他擔架上避風雨的油布支起來,笑著對大家說:

  “來,咱們擠在一起睡吧。”

  警衛戰士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說話。毛澤東知道他們的心思,就說:

  “你們是怕影響我睡覺嗎?”

  有個警衛員回答說“是”。毛澤東指著正患痢疾的陳昌奉說:

  “假如讓他淋在雨里,我能睡得著覺嗎?你們想想,是大家好好地過草地好呢?還是影響我一晚上的睡覺好?”

  警衛員們見拗不過毛澤東,只好和他一起擠在油布下面睡了一夜。

  毛澤東的警衛員吳吉清回憶說:“一走進草地,情況就完全變了。天空像用鍋底灰刷過一般,沒有太陽;眼前是一望無際的茫茫草原,看不見一棵樹木,更沒有一間房屋。如果一不小心,踏破了草皮,就會陷入如膠似漆的爛泥里。只要一陷進去,任你有天大的本事,也別想一個人拔出腿來。我因為性子急,走進草地不遠,就碰上了這種倒霉的事兒,幸好被主席那寬大有力的手一拉,才擺脫了危險。一上來,主席就對大家打趣地說:‘別看他外表像個泥人,那泥里包著的可是鋼鐵’。”

  8月24日,毛澤東在草地行軍途中,見張國燾依然按兵不動,就和張聞天反復商量,如何才能使張國燾轉彎。毛澤東主動找到徐向前、陳昌浩說,如何催促張國燾帶左路軍上來。徐向前說:

  “如果他們過草地困難,我們可以派出1個團,帶上馬匹、牦牛、糧食,去接應他們。”

  毛澤東說:

  “這個辦法好,一發電報催,二派部隊接,就這么辦。”

  于是,毛澤東、徐向前、陳昌浩聯名致電張國燾,要他率左路軍速出墨洼,向右路軍靠攏。并令4軍31團準備糧食,待命前去迎接。

  任是老謀深算的張國燾,至此也不得不率領左路軍向草地前進。

  毛澤東在一次行軍中,發現路邊的溝壕里有一些被人扔下的羊下水,他就讓炊事員撈上來,收拾收拾煮熟了,與身邊的人一起津津有味地打了一次牙祭。

  警衛員王七九想給毛澤東找一點有營養的東西吃,他從一個喇嘛廟里找了一副臘羊架子,興高采烈地說:

  “找到好吃的了,給主席改善伙食!”

  毛澤東問明情況后,嚴厲地批評了王七九,命令他馬上把東西送回喇嘛廟里,還要擺放到原來的位置上。

  吳吉清回憶說:“幾天來,主席不僅把擔架和馬讓給傷病員乘坐,而且每天在行軍八九十里途中,還要堅持工作。一路上,他不是和指揮員、戰士們談心,了解部隊的思想情況,就是向傷病員詢問病情,鼓勵醫務工作的同志想盡一切辦法,加強醫療護理工作。并且一旦了解到傷病員因缺糧而造成的危難,主席就立刻指示副官處,利用中途休息的時間,殺掉幾匹馬,把馬肉分送給各連隊的傷病員。而他自己,每天和戰士們一樣吃著青稞野菜湯,不要一點馬肉。”

  負責殺馬的副官處的工作人員想讓毛澤東吃一點馬肉,可他們知道毛澤東的脾氣,就趁毛澤東不在的時候,悄悄地把一塊巴掌大的馬肉送到了警衛班。到了宿營地,警衛員拿出馬肉,正想混著野菜煮給毛澤東吃,毛澤東瞧見了,責備他們說:

  “你們又打埋伏了!”

  他吩咐把這塊馬肉留給后邊的病號戴天福吃。警衛員說:

  “小戴是重病號,一定能分到一塊馬肉的。”

  毛澤東說:

  “還是留下的好,萬一他分不到馬肉,不就可以補救啦!”

  正在此時,一位警衛員氣喘吁吁地跑過來向毛澤東報告說:

  “主席,小戴同志犧牲了。”

  說著拿出一塊用紙包好的馬肉遞給毛澤東,流著淚說:

  “戴天福同志臨死的時候,讓我把他分到的這塊馬肉一定要交給主席。他說,他沒有什么好牽掛的,只盼望革命早日成功。請您多多保重身體。他還讓我轉告警衛班的同志們,好好照顧您。”

  毛澤東抑制著悲痛,緊緊地盯著那塊馬肉,半晌說不出話來。他慢慢地摘下軍帽,低下頭為戴天福志哀。少頃,他把馬肉包好,抬起頭沉痛地大聲說:

  “成千成萬的烈士,為了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英勇地犧牲了。這種精神一定會感動全國人民,感動全世界人民,來支持我們的正義事業。而這種正義事業是必定要勝利的。”

  過草地的第5天,是長征中最艱苦的時候,部隊面臨著嚴峻的考驗,已經斷了幾天炊,紅軍指戰員們粒米未沾牙,個個餓得頭暈眼花;毛澤東也只剩下了幾小塊青稞餅,這還是他一路上吃野菜節省下來的。

  毛澤東正行之間,發現兩個戰士無聲地倒在路邊。他彎下腰去,溫和而又親切地拍拍他們,說:

  “同志,不能倒下去。”

  一個戰士說:

  “我們已經2天沒吃東西了,實在走不動了。”

  毛澤東聞言,默默地掏出僅有的那幾塊餅,他不顧警衛人員阻攔的目光,把餅送到兩個紅軍戰士手中,一字一頓地說:

  “吃吧,再走一天,就可以出草地了,無論如何要走出去。”

  毛澤東讓警衛員牽過自己的馬,讓其中最弱的那個戰士騎上去,另一個讓人攙著向前走。

  聶榮臻在到達班佑的前一天,對同事和部下說:

  “我們光在毛兒蓋附近,前后就耽擱了1個多月,再不能在草地拖了。還是照毛澤東同志講的,出甘肅,不然我們就要完了。”

  他又給殿后的紅3軍軍長彭德懷、政委李富春發電報說:

  “1軍此次因衣服太缺和一部同志身體太弱,以致連日來犧牲者約百余人。經過我們目睹者均負責掩埋,在后面未掩埋的一定還有,你們出動時,請派一部攜帶工具前行,沿途負責掩埋。”

  8月27日,右路軍全部勝利地走過了草地。

  10天后,聶榮臻收到周恩來發給他一份電報,周恩來在電報中說:

  “據3軍收容及沿途掩埋烈士尸體統計,1軍掉隊落伍與犧牲的在400人以上。”

  至于紅3軍自己掉隊與犧牲的人數到底是多少,已經無法計算了。

  欲知紅4方面軍能否過草地,且看下一章內容。

  東方翁曰:此次分兵,毛澤東特意把朱德、劉伯承及一批忠誠于革命的骨干安排在左路軍,為的是要鉗制張國燾;而把徐向前、陳昌浩安排在右路軍,目的是可以隨時教育他們,同時也拆散了張國燾的核心力量;真可謂是用心良苦。張國燾之所以同意這樣安排,是因為他認為由徐向前、陳昌浩直接控制了右路軍,而他自己又控制了左路軍,已經是穩操勝算了。后人評價毛澤東,說他是用兵如神,智慧超人。他往往在紅軍最艱難的時候,把方方面面的問題和可能性都考慮到了,不愧是杰出的政治家、軍事家。此言不虛也。

 

 

 

  第99章

  “既然要南下嘛,中央政治局要開個常委會統一一下思想,

  還要把1軍調回來吶。恩來同志和稼祥同志病在3軍軍部,

  我和洛甫、博古今晚找他們開個會吧。”

  話說距離巴西、班佑50公里的上下包座,是通往甘南的必經之地。那里有胡宗南的部隊把守。胡宗南得知紅軍北出的消息后,急調駐守漳臘的伍誠仁第49師,星夜向包座增援。

  1935年8月28日,右路軍到達班佑、巴西、阿西一帶后,毛澤東、張聞天和中央機關住在徐向前、陳昌浩、葉劍英的前敵總指揮部所在地巴西。

  此時,右路軍的當務之急是:迅速搶在胡宗南增援部隊之前,攻占包座,出師甘南。如果喪失戰機,右路軍就有被迫退回草地的危險。

  徐向前鑒于紅1、紅3軍減員較多,就向中央建議說:由第30軍、第4軍攻打包座。毛澤東和中央批準了他的建議。

  于是,前敵總指揮部立即致電紅30軍軍長程世才、政委李先念說:

  “敵胡宗南部已進占包座,并以49師向包座增援,企圖阻擊我軍北進。根據中央的指示,要占領包座,爾后殲滅49師。你部立即轉向東行動,以最快的動作強占包座,爾后殲滅49師,保障全軍順利北進。”

  程世才、李先念接到命令,馬上命令紅89師為前衛,全軍火速向包座進發。2人部署已畢,策馬直奔中央駐地,向毛澤東、徐向前匯報情況。毛澤東和徐向前決定,速戰速決,首先拿下上下包座,爾后集中兵力打援。

  8月29日,中央政治局召開會議,毛澤東等人抓住有利時機,制定了北出甘南的行動計劃,決定右路軍以主力向東推進,待左路軍到達后,用小部隊向南坪、文縣佯動,集中主力從東北方向的武都、西固、岷州間打出去。

  按照預定計劃,左路軍在張國燾、朱德、劉伯承率領下,向阿壩地區開進,爾后東進班佑,向右路軍靠攏,共同向甘南前進。此時,左路軍前衛部隊紅5軍,已經抵達了黃河支流葛曲河邊墨洼附近。

  8月29日至31日,紅4方面軍的30軍和4軍攻占了上下包座,又斃傷其援軍師長伍誠仁以下4000余人,俘敵800余人,繳獲長短槍1500余支,輕重機槍70余挺,電臺1部,七八百只牦牛和馬匹,以及大批糧食和彈藥。毛澤東高興地說:

  “4方面軍干部戰士英勇善戰,打得好!”

  蔣介石接到敗報,頓時大怒,他立即下令將受傷的49師師長伍誠仁撤職查辦;又急電蘭州朱紹良,令新編第14師魯大昌扼守岷縣及臘子口;令胡宗南部速回甘肅西固堵截;令王均部在岷縣、天水、武山地區防堵。

  此時,國民黨軍在甘南的兵力比較空虛,正是紅軍出擊的好機會。

  1935年9月1日,毛澤東和徐向前、陳昌浩聯名把北出甘南的行動計劃電告張國燾。說:目前的敵情、我情、地理情況,極有利于紅軍按原定的計劃向甘南發展。右路軍正準備派部隊送馬匹、牦牛和糧食去接應你們。

  張國燾接到電報后,拒絕執行中央的指示,又提出南下川康邊境的計劃,要把右路軍和左路軍全部拖回到天全、蘆山、丹巴地區。

  9月3日,張國燾要朱德和他一起發電報令右路軍南下,遭到朱德的拒絕,他就以紅軍總司令部的名義,致電徐向前、陳昌浩,并轉中央。電報中說:

  “葛曲河上游偵查70里,亦不能徒涉和架橋。各部糧食只能吃3天,25師只2天,電臺已絕糧,茫茫草地,前進不能,坐待自斃,無向導,結果痛苦如此。決于明晨分3路全部返回阿壩。”“如此影響整個戰局,上次毛兒蓋絕糧,部隊受大損;這次又強向班佑進,結果如此。再北進,不但時機已失,恐亦多阻礙。”“擬乘勢誘敵北進,右路軍即乘勝回擊松潘敵,左路備糧后亦向松潘進,時機迫切,須即決即行。”

  事實上,朱德、劉伯承不同意張國燾的主張,他們派人騎馬測試河水的深淺,最深的地方也不過到馬肚子的部位,證明部隊完全可以過河北上。何況4方面軍有一支100多人的有經驗的造船隊,隨左路軍行動,完全可以就地取材,營造渡河工具。他們就向張國燾提出,部隊應該按原計劃北上,與右路軍會師。張國燾根本不理睬。

  張國燾要求南下的錯誤主張和行動,當然是中共中央不能同意的。毛澤東等人決定:按照原定計劃率部北上。

  9月4日,毛澤東派前鋒紅1軍出發北進俄界。

  9月5日,張國燾擅自命令尚在松崗、黨壩、卓克基等地的左路軍停止北上,就地“籌糧待命”;還強迫已東進到葛曲河邊墨洼的前衛部隊紅5軍返回阿壩。

  這時,在左路軍中有一個人公然反對張國燾的錯誤主張,他就是前面說過的紅9軍的陳伯鈞。陳伯鈞原來一直是跟隨毛澤東的,他在井岡山時,因擺弄手槍,誤傷戰友呂赤致死,是毛澤東救了他一條性命。

  陳伯鈞在中阿壩聽到一些人攻擊紅1方面軍的言論,他明白是張國燾從中慫恿挑撥的,非常憤慨。吃過晚飯,他立即給張國燾寫信,要求當面談話,要說明他對紅1、紅4方面軍會合后糾紛問題的意見。

  張國燾把陳伯鈞的信扔在一邊,置之不理。

  9月8日上午,陳伯鈞直接找到張國燾,慷慨陳詞,直抒胸臆,他說:

  “我深感個別以及部分同志觀點之不正確,立場之不鞏固,無中生有,言之過度,假敵人以間隙,置自身于危局!血性男兒,忠勇同志,聽聞之下,能不為之痛心疾首!黨中一切事件,紅軍中黨員可當面提意見。但在未解決前,絕不允許隨便亂鬧,破壞紅軍,分離團結。”

  張國燾托詞改日再談。

  第2天,陳伯鈞又去找張國燾談話,張國燾避而不見。以后陳伯鈞多次找張國燾,張國燾都拖延不見。直到9月13日,陳伯鈞才得以見到張國燾,結果是話不投機,不歡而散。不久,張國燾要陳伯鈞離開紅9軍,“休息”一段時間。陳伯鈞離開9軍時,遭到一些不明真相戰士的圍攻,望遠鏡和一應物品均被搶去。11月,陳伯鈞寫信給張國燾,要求到前方作戰,張國燾不許。陳伯鈞面對政治上和精神上的迫害,始終堅定樂觀,有時忍不住引吭高歌,以歌解憂。此事后事,讀來令人拍案!

  再說毛澤東、張聞天、博古等中央領導人,在巴西多次同陳昌浩、徐向前商談,爭取張國燾北上。

  9月8日,毛澤東讓徐向前、陳昌浩給朱德、張國燾發了一封特別講究斗爭策略的請示電,電報中說:

  “胡不開岷,目前突擊南、岷時間最易。總的行動究竟如何?1軍是否速占羅達?3軍是否跟進?敵人是否快打?飛示,再延實令人痛心。”

  “中央政治局正考慮是否南進,毛、張皆言只有南進便有利,可以交換意見;周意北進便有出路;我們意以不分散主力為原則,左路速來北上為上策,右路南去南進為下策,萬一左路無法北進,只有實行下策。如能乘敵向北調時取松潘、南坪仍為上策。請即明電中央局商議,我們決執行。”

  毛澤東與張聞天、周恩來在研究這封電報稿時,頗費了一番心機。首先,此電說明右路軍已經掃清北進通道,向俄界探進的1軍是否占領羅達,3軍是否向1軍跟進,如果遲疑不決,將貽誤戰機,請總政委“飛示”;其次,以“正考慮是否南進”來表示中央尊重張國燾南進的主張;特別是毛澤東知道張國燾對自己持有成見,便違心地將自己和張聞天說成是“皆言只有南進便有利,可以交換意見”,而將周恩來抬出來將張國燾一軍,因為張國燾自視甚高,而周恩來是中共六大選出來的5位常委之一,看看能否鎮住張國燾;最后,又以徐向前、陳昌浩的名義呼吁團結的重要,并提出上、下兩策,張國燾不至于懷疑他們有什么不良動機。由此可見,毛澤東的確是用心良苦。

  但是,此時的張國燾已經鐵了心,他立即復電徐向前、陳昌浩:命令“1、3軍暫停向羅達行進,立即設法解決南下的具體問題。”

  張國燾接著又向左路軍第2縱隊副司令員詹才芳發出電令:

  “飛令軍委縱隊政委蔡樹藩,將所率人員移到馬爾康待命。如其不聽則將其扣留,電復處置。”

  陳昌浩首先接到張國燾的電令,他拿著電令去找徐向前商量。徐向前說:

  “這樣重大的問題,不向中央報告不行,你還是跑一趟吧。”

  這樣,陳昌浩就去向張聞天、毛澤東作了報告,毛澤東當即決定,召開緊急會議。因為周恩來患病未愈,起不了床,會議地點就選在周恩來的住處,并讓陳昌浩打電話通知徐向前到那里參加會議。

  深夜時分,毛澤東、張聞天、博古、王稼祥、徐向前、陳昌浩來到周恩來駐地, 7人召開緊急會議,著重討論南下與北上問題。

  毛澤東在會前已經擬好了一份要張國燾執行中央北進指示的電文,他在會上念了一下,要求徐向前、陳昌浩表態。陳昌浩說:

  “我同意電報的內容,建議力爭左右兩路軍一道北上;如果不成,是否可以考慮南下?”

  徐向前表態說:

  “我同意中央的意見。”

  就這樣,徐向前、陳昌浩當晚按照毛澤東的意見,將這一份以7人名義致張國燾、朱德、劉伯承的電報,發給了張國燾,電報中寫道:

  朱、張、劉3同志:

  目前紅軍行動是處在最嚴重關頭,需要我們慎重而又迅速的考慮與決定這個問題。弟等仔細考慮的結果認為:

  1、左路軍如果向南行動,則前途將極端不利,因為:(甲)地形利于敵封鎖,而不利于我攻擊,丹巴南千余里,懋功南700余里,均雪山、老林、隘路。康定開蘆雅名邛大直至懋撫一帶,敵壘已成,我軍絕無攻取可能。(乙)經濟條件,絕不能供養大軍,大渡河流域千余里間,如毛兒蓋者,僅一磨西面而已,綏崇人口8000余,糧本極少,懋撫糧已盡,大軍處此有絕糧之虞。(丙)阿壩南至冕寧,均少數民族,我軍處此區域,有消耗無補充,此事目前已極嚴重,決難繼續下去。(丁)南面被敵封鎖,無戰略退路。

  2、因此務望兄等熟思深慮,立下決心,在阿壩、卓克基補充糧食后,改道北進,行軍中即有較大之減員,然甘南富庶之區,補充有望。在地形上、經濟上、居民上、戰略退路上,均有勝利前途。即以往青、寧、新說,亦遠勝西康地區。

  3、目前胡敵不敢動,周、王兩部到達需時,北面仍空虛,弟等并擬于右路軍抽出一部,先行出動,與25、26軍配合行動,吸引敵人追隨他們,以利我左路軍進入甘肅,開展新局面。

  以上所陳,純從大局前途及利害關系上著想,萬望兄等當機立斷,則革命之福。

  恩來 洛甫 博古 向前

  昌浩 澤東 稼祥

  9月8日 22時

  9月9日上午,彭德懷來到前敵總指揮部。

  此時彭德懷在阿西的紅3軍部,離在巴西的前敵總指揮部和毛澤東處,相距8到10公里遠近,彭德懷每天都要到毛澤東處去一趟,他還秘密地派紅11團隱蔽在毛澤東住處不遠的地方,以防萬一。

  彭德懷在總指揮部和徐向前、陳昌浩一起談論了一會兒有關北進的事。他剛一離開總指揮部,陳昌浩、徐向前就接到了張國燾的電報。

  張國燾在致陳昌浩、徐向前并轉中央的電報中說:

  (甲)時至今日,請你們平心估計敵力和位置,我軍減員、彈藥和被服等情形,能否一舉破敵,或與敵做持久戰而擊破之;敵是否有續增可能。

  (乙)左路25、93兩師,每團不到千人,每師至多千五百戰斗員,內中病腳者占三分之二。再北進,右路經過繼續10天行軍,左路20天,減員將在半數以上。

  (丙)那時可能有下列情況:

  1、向東突出蒙西封鎖線,是否將成無止境的運動戰,冬天不停留行軍,前途如何?2、若停夏、洮,能立穩腳跟?3、若向東非停夏、洮不可,再無南返之機。背靠黃河,能不受阻礙否?上三項諸兄深思明告。4、川敵弱,不善守碉,山地隘路戰為我特長。懋、丹、綏一帶地形少巖,不如通、南、巴地形險。南方糧不缺,弟親詳問25、93等師各級干部,均言之甚確。阿壩沿大金川河東岸到松崗,約6天行程,沿途有2000戶人家,每日都有房宿營。河西四大壩、卓木碉糧、房較多,綏、崇有6000戶口,苞谷已熟。據可靠向導稱:丹巴、甘孜、道孚、天、盧均優于洮、夏,邛、大更好。北進,則阿壩以南彩病號均需拋棄;南打,盡能照顧。若不圖戰勝敵人,空言鄙棄少數民族區,亦甚無益。5、現宜以一部向東北佯動,誘敵北進,我則乘勢南下。如此,對2、6軍團為絕好配合。我看蔣與川敵間矛盾極多,南打又為真正進攻,決不會做甕中之鱉。6、左右兩路決不可分開行動,弟忠誠為黨、為革命,自信不會胡說。如何?立候示遵。

  陳昌浩一看張國燾的來電,一反常態,表示同意南下。徐向前也不愿把4方面軍的部隊分開,也表示愿意南下。于是,陳昌浩拿著張國燾的電報來見毛澤東等人,并說明了4方面軍愿意南下的意見。毛澤東看了電報,聽了陳昌浩的意見,立即對他進行了批評。

  陳昌浩回到駐地很不高興,他對徐向前說,挨了一頓批評。

  毛澤東待陳昌浩走后,立即和張聞天再電張國燾,說:

  “陳談右路軍南下電令,中央認為是不適宜的。中央現懇切指出,目前方針,只有向北才是出路,向南則敵情、地形、居民、給養,都對我極端不利,將要使紅軍陷于空前未有之環境。中央認為:北上方針絕對不應改變,左路軍應即速北上,在東出不利時,可以西渡黃河占領甘、青交通新地區,再行向東發展。”

  這天午飯后,彭德懷再次來到前敵總指揮部,陳昌浩已經改變了口氣,他對彭德懷說,阿壩比通、南、巴還好,一個基本的游牧區,比農業區還好。紅軍北上抗日的事,一句也不說了。

  彭德懷一聽,就猜想可能是張國濤又來了什么新指示,右路軍改變了行動方針。于是,他也不再說什么,只是聽。

  彭德懷離開前敵總指揮部,馬上到毛澤東處告知此事。毛澤東說,中央已經知道了。于是,他就把陳昌浩將張國燾發來的電報交給中央、中央又如何致電張國燾促他北上一事,說了一遍。彭德懷這才明白陳昌浩何以前后判若兩人。他就問毛澤東:

  “我們堅持北進,擁護中央,他們擁護張國濤南進方針,1軍已經走了2天,4方面軍如果要解散3軍怎么辦?為了避免紅軍打紅軍,在被迫的情況下,可不可以扣押人質?”

  毛澤東想了一會兒,說:

  “不可。”

  彭德懷心想,如果張國濤強制3軍南進,1軍也不能單獨北進了;中央不能去,1軍就是單獨北進也起不了作用。如果一同南進,張國濤就可能仗著優勢軍力,采用陰謀手段,將中央搞掉。想到此,心中不免有些懊喪。

  彭德懷走后不到1個小時,右路軍參謀長葉劍英就給毛澤東送來了張國燾發給徐向前、陳昌浩的密電。

  原來,前敵指揮部在午后召開軍事會議,陳昌浩在會上做長篇講話,譯電員拿來一份新電報,見總政治部主任正講得興起,便把電報交給了參謀長葉劍英,葉劍英一看,是張國燾發給徐向前、陳昌浩的,上面除了命令右路軍南下外,還有“南下徹底開展黨內斗爭”的內容。

  葉劍英不動聲色地將電報裝入口袋,借口上廁所溜出會場,疾步來到僅數百米外的毛澤東住處,將電報交給毛澤東,毛澤東看后,立即從口袋里拿出一根很短的鉛筆和一張卷煙紙,迅速將電報內容抄了下來,他說:

  “你趕緊先回去,不要讓他們發現你到這里來了。”

  葉劍英趕緊跑回會場,會議還沒有結束,陳昌浩還在講話。葉劍英就把電文交給了陳昌浩的秘書。

  毛澤東在葉劍英走后,立即找到張聞天和博古,又找來彭德懷,將抄件傳給他們看,眾人大驚失色。此時,離彭德懷與毛澤東密議還不到兩個小時。

  毛澤東提議,今晚中央要員要趕到紅3軍軍部召開政治局會議,商議如何離開這是非之地。

  黃昏時分,毛澤東若無其事地來到前敵總指揮部陳昌浩的住處。陳昌浩見毛澤東來了,就說:

  “張總政委來電要我們南進。”

  毛澤東平靜地問道:

  “你的意思如何?”

  陳昌浩說:

  “我看我們還是一道南下,有不同意見,與老張見面后再議。”

  毛澤東沉吟片刻,說:

  “原來我們曾考慮過南下這種可能,如果南下走不通,以后還是北上吧。既然要南下嘛,中央政治局要開個常委會統一一下思想,還要把1軍調回來吶。恩來同志和稼祥同志病在3軍軍部,我和洛甫、博古今晚找他們開個會吧。”

  “好,就這么辦吧。”

  陳昌浩同意了。他萬萬也沒有想到這正是毛澤東的金蟬脫殼之計。

  毛澤東借著月色來到徐向前的院子里,也不進屋,叫出徐向前,問道:

  “向前啊,現在要南下了,你看怎么辦啊?”

  徐向前說:

  “兩軍既然已經會合,就不宜再分開,4方面軍如分成兩半,恐怕不好。”

  毛澤東見徐向前心意已決,就不再說什么,只說請你早點休息,遂告辭而歸。

  彭德懷在離開前敵總指揮部時,找到葉劍英,兩人商量如何取出軍用地圖并帶出軍委2局,在明晨拂曉前到達紅3軍部,葉劍英同意想辦法。彭德懷剛走,張聞天、博古也來找葉劍英,對他說:

  “老葉,你要走啊,這里危險!”

  葉劍英非常清楚,如果自己一走,整個中央直屬隊就帶不出來了,于是就說:

  “我不能走,你們先走吧,如果我一走,恐怕大家都走不了啦,我以后會來的。”

  毛澤東回到住處,立即和張聞天、博古一起去紅3軍部所在地阿西。毛澤東一到紅3軍部,馬上就給林彪、聶榮臻發電報,電報中說行動方針有變,命令紅1軍在原地待命。

  原來,彭德懷早已讓人編寫了一套新的密碼本,派朝鮮籍的武亭帶著指北針尋找紅1軍走過的行蹤,務必把電臺密碼送給林彪和聶榮臻。恰巧這天武亭剛剛送到紅1軍部,就派上了用場。

  毛澤東發完電報,就和張聞天、博古、彭德懷一塊兒來到周恩來、王稼祥的住處,召開緊急會議,這就是著名的“阿西會議”。

  毛澤東分析了紅1、紅4方面軍會師后,張國燾倚仗優勢兵力抗拒中央命令的種種表現,他認為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再繼續說服、等待張國燾率左路軍北上,不僅沒有可能,而且會招致不堪設想的嚴重后果。

  為了貫徹北上建立川陜甘根據地的方針,避免紅軍內部可能發生的沖突,會議決定:立即率領紅3軍和軍委縱隊一部連夜轉移,脫離險境。由紅1、紅3軍和軍委縱隊1部組成北上先遣隊,繼續北上,向甘南前進。會議決定:以后右路軍歸軍委副主席周恩來指揮;會議還決定:委托毛澤東起草一份《中共中央為執行北上方針告同志書》。

  阿西會議一結束,脫離險境的準備工作立即迅速而秘密的開始進行。毛澤東要求紅3軍派一支部隊掩護中央機關北上,彭德懷親自向紅10團政委楊勇交代了這一任務。楊勇小心地問:

  “這樣一來,紅軍不就分裂了嗎?”

  彭德懷說:

  “那也沒有辦法,我看這是暫時的,以后還會走到一塊兒。”

  楊勇又問:

  “他們人多勢眾,會不會來找我們?”

  彭德懷說:

  “有可能,要做好這方面的準備,但盡量避免沖突。”

  深夜12點過后,紅3軍及軍委縱隊三更吃飯,準備在五更時分先后從巴西及其附近出發,由紅3軍在山上警戒,擔任后衛。

  李德在凌晨時分,緊急通知紅軍大學黨總支書記莫文驊,讓他馬上組織大家隨中央北上,囑咐他密切注意紅軍大學教育長、原紅4方面軍副參謀長李特的行動,防止他把部隊帶走和整人。

  毛澤東和彭德懷為了能及時處理可能出現的情況,隨著楊勇的紅10團走在中央機關的最后面。彭德懷問毛澤東:

  “如果他們扣留我們怎么辦?”

  楊勇說:

  “那我們就堅決同他打!”

  毛澤東忙說:

  “打不得,打不得!如果真是那樣,那我們就只好跟他們一起南進吧!他們總會要覺悟的。”

  正在此時,徐向前、陳昌浩得到報告說,葉劍英不見了,指揮部的軍用地圖也不見了。陳昌浩和徐向前大吃一驚,到底是怎么回事?紅4軍軍長許仕有也打來電話說:

  “中央紅軍已經連夜出走,還放了警戒哨。”

  紅軍大學的何畏又打來電話問:

  “是不是有命令叫走?”

  陳昌浩急了,連忙對著話筒說:

  “我們沒下命令,趕緊叫他們回來!”

  徐向前見發生了如此重大的事情,他也愣了神,呆呆地坐在床上,半個鐘頭說不出話來。此時,許仕有又打來電話問:

  “中央紅軍走了,還對我們警戒,打不打?”

  陳昌浩拿著電話筒,問徐向前:

  “怎么辦?”

  徐向前說:

  “哪有紅軍打紅軍的道理!叫他們聽指揮,無論如何不能打。”

  陳昌浩按照徐向前的意見,作了答復。他馬上派李特帶一隊騎兵追趕中央,勸說中央率軍南下;還讓李特帶給彭德懷一封信,要紅3軍停止北進,回頭南下。

  天快亮了,紅軍大學師生已經集合起來,正準備出發,矮胖子李特果然帶著一隊騎兵趕來了,他們繞著部隊喊:

  “停止前進!4方面軍的同志不要走了!”

  “不要跟毛澤東、周恩來走,他們是蘇聯的走狗,要把你們帶到蘇聯去!”

  “不要跟機會主義者北上,南下吃大米去!”

  集合起來的隊伍即刻炸了窩,人們七嘴八舌,議論紛紛,一些4方面軍的學員也跟著喊:“我們不走了!”“不能跟他們走!”

  紅1方面軍的學員聽到有人罵毛澤東和周恩來,十分氣憤,可又鬧不清是怎么回事兒。前面已經出發的學員也停下了腳步。

  李德見狀,急忙竄上去拉著李特的馬,斥責他的分裂言行,三言兩語之間,竟把李特從馬上拉了下來。于是,兩人激烈地爭吵起來,李特罵李德是“赤色帝國主義”,李德罵李特是“流氓”,他要拉著李特去見毛澤東,說不經毛澤東同意,任何人不得把部隊拉走,他堅持說中央的北上方針是正確的。

  欲知中央紅軍如何脫離險境,且看下一章內容。

  東方翁曰:我讀黨史數十年,均不解左路軍以數萬之眾,除了朱德、劉伯承之外,何以竟無一人自覺地、勇敢地站出來,堅決地反對張國燾的錯誤主張。今讀陳伯鈞上將一卷,始知在左路軍中,并非沒有膽識兼備、耿直忠勇之士。誠然,陳伯鈞此舉是基于對毛澤東和紅1方面軍的樸素感情,是出于對毛澤東的完全了解和愛戴。善哉,陳上將!壯哉,陳上將!然而下一章將要說到,另一個同是出自紅1方面軍的軍級領導人,卻與陳伯鈞相反,他不但不反對張國燾,反而助紂為虐!自古以來,有道是愚忠盲從者,誤己誤人,明哲保身者,誤國誤民,誠不虛妄也。假如在左路軍中,多一些像陳伯鈞將軍這樣的人,張國燾的陰謀還能夠得逞嗎?紅4方面軍數萬紅軍將士還會慘遭殺戮、慘遭蹂躪嗎?哀哉!痛哉!

 

 

 

  第100章

  “我們作為先頭部隊先走一步,先去開辟新的根據地,完成

  我們的任務。我相信,不出1年,你們一定會北上的。你們

  會來的。以后我們還會在一起嘛!”

  話說正當李德和李特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毛澤東趕了過來。有人喊了一聲:

  “毛主席來了!”

  騷亂的人群驀然安靜下來,毛澤東和幾位領導人從西南邊走來了。在人們的簇擁下,李德扭著李特朝毛澤東走去,一路推推搡搡,吵個不停。毛澤東說:

  “不要吵了!我們都是紅軍,都是共產黨,都是一家人。”

  李特怒氣沖沖地說:

  “現在總政委張國燾同志來了命令要南下,你們怎么還要北上?”

  毛澤東從容不迫地說:

  “這件事可以商量,大家分析一下形勢,看是北上好,還是南下好。現在只有北上一條路可以走,因為南邊集中了國民黨的主要兵力,而陜西、甘肅的敵人比較薄弱。這是一。第二,北上抗日,我們可以豎起抗日的旗幟。南下是沒有出路的,是得不到全國人民擁護的。”

  李特一聽就跳了起來,大聲指責毛澤東是逃跑主義,數落中央紅軍丟掉江西蘇區的罪行。李德擔心李特已經控制不住情緒,一下子就把李特緊緊抱住,任憑李特怎樣掙扎,也擺脫不了李德的控制。毛澤東讓李德松手,他正告李特說:

  “彭德懷同志率領的3軍就走在后面,彭德懷同志是主張北上堅決反對南下的,他對張國燾同志要南下,火氣大得很哩,你們考慮考慮吧!大家要團結,不要紅軍打紅軍嘛!”

  李特聞言,有所顧忌,就未敢輕舉妄動。毛澤東又說:

  “請你向國燾同志轉達我的意見,根據對當前政治形勢的分析,南下是沒有出路的,南面的敵人力量很大,再過一次草地在天全、蘆山、甘孜建立根據地是困難的。只有北上才是真正的出路,才是唯一的出路。希望他能認清形勢,率部跟進。如果一時想不通,過一段時間想通了再北進,中央也歡迎,望以革命大局為重,有何意見,可隨時電商。”

  正在此時,彭德懷也趕來了,李特把陳昌浩寫的信送給彭德懷。他讓步說:

  “根據張國燾同志的命令,紅軍學校4方面軍的學員要南下。”

  毛澤東說:

  “可以,紅軍學校4方面軍學員回去跟4方面軍南下吧,我們特科團的干部要北上。你們南下,我們歡送,我們可以作為先頭部隊先走一步,先去開辟新的根據地,完成我們的任務。我相信,不出1年,你們一定會北上的。你們會來的。以后我們還會在一起嘛!”

  毛澤東轉對彭德懷說:

  “捆綁不成夫妻,誰愿意去,放他們去!以后他們自己會回來的!”

  毛澤東又指著李特對彭德懷說:

  “打個收條給他,后會有期。”

  此時已經是1935年9月10日上午8時,紅軍大學中紅4方面軍的學員大部分隨著李特回去了,只有工兵科的4方面軍學員一個也不愿走,他們跟著毛澤東又踏上了北上的征途。

  天到這般時候,葉劍英還沒有到來,大家都擔心他出了什么問題。不久,葉劍英和二局局長曾希圣帶著二局的全部人馬趕來了,他們連軍用地圖也都拿來了。毛澤東高興地說:

  “哎呀!劍英同志你來了,好!好!”

  中共中央在行軍途中,向部隊發布了毛澤東在9日連夜起草、用蠟板刻印的《中央為執行北上方針告同志書》。毛澤東在告同志書中寫道:

  “南下的出路在哪里?南下是草地、雪山、老林;南下人口稀少,糧食缺乏;南下是少數民族的地區,紅軍只有減員,沒有補充。敵人在那里的堡壘線已經完成,我們無法突破,南下不能到四川去,南下只能到西藏、西康,南下只能挨凍挨餓,白白的犧牲生命,對革命沒有一點利益。對于紅軍,南下是沒有出路的,南下是絕路”;“只有中央的戰略方針是唯一正確的,中央反對南下,主張北上”。

  毛澤東在告同志書中號召紅軍指戰員:

  “堅決擁護中央的戰略方針,迅速北上,創造川陜甘新蘇區去”。

  這一天上午,前敵總指揮部像是開了鍋,師長、軍長們都來了,許仕有跳著腳罵了起來:

  “他娘的,住店的臨走還要告訴一下房東。他們走也不通知我們一聲,搞什么突然襲擊!”

  幾個師長也隨聲附和,你一言我一語,嘮叨個沒完。

  許仕有,小名有德,1906年2月2日出生于湖北省麻城縣乘馬崗區許家洼村一個貧苦農民家庭,父親許存仁是一個勤勞忠厚的種田好手,母親李氏,是有名的賢妻良母。許仕有少年放羊時,扒了惡霸李靜軒地里的兩個紅薯充饑,被李靜軒打了一頓,李靜軒還牽走了他家兩只羊。母親上門評理,也被李靜軒打了一頓,許仕有發誓要報此仇。他從嵩山少林寺學武歸來的一個晚上,手提大刀闖入李家,將李靜軒的頭顱砍下來掛在山頭的樹枝上示眾,然后摸黑跑上后山,從此參加了革命。許仕有在1924年農歷三月初八,經當地一位婦女介紹與朱錫民成親。紅4方面軍第2次反“圍剿”失利后,被迫西遷轉移。1932年8月,許仕有在轉移途中路過許家洼,回到家中見到了母親和妻子朱錫民。朱錫民含淚送別了許仕有后,被迫改嫁給一個以殺豬為業的王姓青年。

  正當前敵總指揮部一片混亂之際,陳昌浩、徐向前接到了中共中央發給他們的指令,指令中說:

  “8日張國燾電令你們南下,顯系違背中央屢次之決定及電文。中央已另電取消該電。”

  上述電文中所說的“中央已另電取消該電”,就是指這一天中共中央發給張國燾的電報內容,電文中說:

  “閱致徐、陳調右路軍南下調令,中央認為完全不合適的。中央現在懇切地指出,目前方針只有向北才是出路,向南則敵情、地形、居民、給養都對我極端不利,將使紅軍陷于空前未有之困難環境。中央認為,北上方針是絕對不應該改變,左路軍應迅即北上,在東出不利時,可以西渡黃河,占領甘、青、寧新地區,再行向東發展。”

  9月11日,毛澤東率領紅3軍等部隊陸續到達甘肅迭縣的俄界。

  俄界是岷山腳下的一個藏族地區。毛澤東率部剛進入藏族地區的時候,藏族群眾都躲起來了。部隊先是斷了食鹽,接著是嚴重的糧荒。毛澤東和戰士們1天只能吃兩頓半飽的青稞、苞谷。

  有一次,部隊做的是青稞面混合著野芹菜、豌豆葉子熬成的湯,警衛員端著這樣的伙食,犯了嘀咕,心想,讓主席吃這樣的飯怎么行呢?毛澤東見他面有難色,就接過碗說:

  “現在全軍都在吃青稞混野菜,我們也要吃。你沒有聽說上古的時候,神農氏為了給人治病,他嘗過百草嗎?我們今天為了北上抗日,也得吃點苦。吃苦是光榮的事,沒有今天的苦,就沒有明天的勝利。當然,這種苦只有我們才能吃得下去,因為我們深信革命一定能夠成功。”

  說完,他大口大口地吃下了這碗飯。

  俄界由一個楊姓的土司控制。這位土司是楊家的第10代傳人,藏名謝代。自從楊家第1代祖先從14世紀開始向明朝皇帝納貢以來,這個地區一直由楊家的子孫掌管。這位第19任土司,向國民黨貢獻鹽巴、糧食以及采煉出來的粗糙的金銀。

  經過紅軍做工作,謝代在國民黨和紅軍之間保持中立,糧食也向紅軍敞開,不用任何書面協定和手續,只需要紅軍回送一些槍支彈藥以裝備他自己的武裝。

  人困馬乏的中央紅軍,在俄界得到了極好的休整和補充給養的機會。好在中央機關、紅3軍與紅1軍會師后,隊伍不算十分龐大,總共不過六七千人,在這里住上三五天也不成問題。

  這一天,毛澤東等人以中共中央名義再次致電張國燾,令其立刻率左路軍北上。電文寫道:

  國燾同志:

  1、中央為貫徹自己的戰略方針,再一次指令張總政委立刻率左路軍向班佑、巴西開進,不得違誤。2、中央已決定右路軍統歸軍委副主席周恩來同志指揮。并已令1、3軍在羅達、俄界集中。3、左路軍立即答復左路軍北上具體部署。

  張國燾又一次抗拒中共中央的命令,他在阿壩召開了“四川省委擴大會議”,會場上高掛著“反對毛、周、張、博向北逃跑”的大橫幅,他在會議上大批“毛周張博”的“右傾逃跑”。還威逼朱德、劉伯承表態,“反對毛澤東、周恩來他們北上抗日的決議”。朱德說:

  “北上抗日是中央的決定,我舉了手,是贊成的、擁護的。如果硬要我聲明,那我就聲明一下:我堅決擁護中央作出的北上抗日的決定。我還要指出,南下是沒有出路的。”

  會后,朱德對劉伯承說:

  “不管怎么斗,我們還是要和毛澤東同志一起革命,事情總會搞清楚的。”

  9月12日22時,張國燾直接發電給紅1、紅3軍,電文中說:

  “1、3軍單獨東出,將成無止境的逃跑,將來真會悔之無及。”“諸兄不看戰士無冬衣,不拖死也會凍死。不圖以戰勝敵人為先決條件,只想轉移較好地區,自欺欺人,真會斷送1、3軍的。”“望速歸來,受徐、陳指揮,南下首先赤化四川,該省終是我們的根據地”。

  9月12日晚,中共中央在俄界高吉村召開了政治局緊急擴大會議,出席會議的政治局成員有:毛澤東、張聞天、博古、王稼祥、凱豐、劉少奇、鄧發;列席會議的有蔡樹藩、葉劍英、林伯渠、楊尚昆、李維漢、李德;還有紅1軍的林彪、聶榮臻、朱瑞、羅瑞卿;紅3軍的彭德懷、李富春、袁國平、張純青;一共是21人。

  毛澤東首先作了《關于與4方面軍領導者的爭論及今后戰略方針》的報告。毛澤東在報告中首次點名批評了張國燾反對北上方針的機會主義錯誤,他說:

  “我們堅持北上的方針,但張國燾卻反對,堅持機會主義方針。1、4方面軍會合后,張國燾起初是按兵不動。7月初,黨中央指示紅軍集中,結果由于張國燾從中阻撓而未能實現。張國燾到蘆花時,中央政治局決定他任紅軍總政委,他才調動紅4方面軍北上;但未到毛兒蓋又動搖了。到了阿壩以后便不愿北上,又要右路軍南下。這時,中央政治局的幾個同志在周恩來處開了一個非正式的會議,決定給張國燾發電報,要他北上。張國燾公然抗拒中央的決定,拒不執行北上的方針,這是不對的。

  張國燾堅持南下是沒有出路的,因為南面地形不好,又是少數民族地區,給養無法解決,紅軍作戰只有減員,沒有補充來源,戰略退路也沒有,如果不迅速北上,部隊會大部被消滅。很明顯,中央不能把1、3軍帶去走這條絕路。

  黨中央同張國燾的斗爭是兩條路線的斗爭。不管張國燾等人如何阻撓破壞,中央堅持過去的方針,繼續向北的基本方針。

  紅軍總的行動方針是北進,但考慮到目前黨中央是率領1、3軍單獨北進,力量是削弱了,從當前的敵我形勢出發,行動方針應該有所變化,首先打到甘東北或陜北,以游擊戰爭來打通國際聯系,靠近蘇聯,爭取蘇聯的幫助,在陜甘廣大地區求得發展。只要我們團結一致,又有正確的領導,依靠游擊戰爭,是可以戰勝敵人達到目的的。”

  在會議中間,有人對于張國燾錯誤的性質和處理辦法,主張開除張國燾的黨籍。毛澤東不同意,他說:

  “我不同意開除張國燾黨籍的做法。張國燾在川陜蘇區和通江縣、南江縣與巴中縣時,已經犯了部分的嚴重錯誤;在粉碎四川敵人6路進攻,退出通、南、巴蘇區后,便形成了一條錯誤路線。張國燾的錯誤發展下去,可能成為軍閥主義,或者反對中央,叛變革命。我們同張國燾的斗爭,目前,還是黨內的兩條路線斗爭,應當采取黨內斗爭的方法處理。最后做組織結論是必要的,但現在還不要做。因為它關系到團結和爭取整個4方面軍的干部。這不是他個人問題,應想到4方面軍的廣大指戰員。也關系到1方面軍在他那里的很多干部的安全。你開除他的黨籍,他還是統率幾萬軍隊,還蒙蔽著幾萬人,以后就不好見面了。我們應盡一切可能做工作,爭取4方面軍北上,向南是沒有出路的。”“開除了張國濤的黨籍,以后爭取4方面軍過草地,就會困難得多。”

  會議經過討論,一致同意毛澤東的報告和對于張國燾的處理意見,通過了中央政治局《關于張國燾同志的錯誤的決定》。決定說:

  “4方面軍的領導者張國燾同志與中央絕大多數同志的爭論,其實質是由于對目前政治形勢與敵我力量對比估計上有著原則的分歧。”張國燾“喪失了在抗日前線的中國西北部創造新蘇區的信心,主張向中國西南部的邊陲地區(川康藏邊)退卻的方針,代替向中國西北部前進,建立模范的抗日的蘇維埃根據地的布爾塞維克的方針”。

  這個決定還揭露和批判了張國燾的軍閥主義與反黨行為。

  會議討論了北上部隊的組織問題,決定把紅1、紅3軍和軍委縱隊改編為“中國工農紅軍陜甘支隊”,由彭德懷任司令員,毛澤東任政委,林彪為副司令員,王稼祥為政治部主任,葉劍英為參謀長,楊尚昆為政治部副主任。

  決定成立由毛澤東、周恩來、王稼祥、彭德懷、林彪組成的“五人團”,作為全軍的最高領導核心。

  會議還建立了編制委員會:以李德為主任,以葉劍英、鄧發、李維漢、蔡樹藩為委員,研究部隊整編方案。

  9月13日,毛澤東率紅1、紅3軍、軍委縱隊繼續北上。毛澤東隨紅1軍走在前面,彭德懷和葉劍英率紅3軍、軍委縱隊走在后面。

  9月14日,黨中央根據俄界會議決定的方針,為了繼續爭取張國燾北上,又致電張國燾,在電文中懇切地說:

  “中央先率領1、3軍北上,只是為著實現中央自己的戰略方針,并企圖以自己的艱苦斗爭,為左路軍及右路軍之30軍、4軍開辟道路,以便利于他們北上。”

  9月15日,張國燾與陜甘支隊背道而馳,發布《大軍南進政治保障計劃》,率部隊向著大金川流域的馬塘、松崗、黨壩一帶進發。

  9月16日,毛澤東到達黑朵寺,他與林彪、聶榮臻接連3次致電彭德懷,部署行動路線和奪取臘子口戰斗的計劃。電報說:

  “頃據2師報告,臘子口之敵約1營駐守未退。該處是隘路,非消滅該敵不能前進。”

  毛澤東在電報中所說的臘子口,位于甘肅省迭部縣東北部,是四川通往甘肅的重要隘口。此地古稱天險,民諺云:“人過臘子口,像過老虎口。”而此時國民黨軍新編第14師師長魯大昌以1個旅部又3個團的兵力,扼守著臘子口及后面高山之間的峽谷直至岷縣,組成交叉火力網,嚴密封鎖著紅軍陜甘支隊的去路。紅軍陜甘支隊若要北上甘肅,除了通過臘子口,別無它路。

  紅1軍紅2師由王開湘、楊成武率領的先頭紅4團,接受了奪取臘子口的任務。從地圖上看,從紅4團所在的位置莫牙寺到臘子口足有100公里,紅4團決定連夜行動。

  9月16日下午4時,紅4團集合在路邊的草坪上,政委楊成武對大家說:

  “同志們,軍部命令我們擔任先頭團,在3天之內,必須奪取臘子口,為大部隊的前進道路掃清障礙,以便早日到達抗日前線。同志們,能完成任務嗎?”

  “能!”“堅決奪取臘子口!”“堅決完成先頭團的光榮任務!”

  戰士們以雷鳴般的聲音回答著。部隊在晚飯后,趁著夜色浩浩蕩蕩地出發了。到第二天黃昏,他們一直走了60多公里路程才宿營。

  9月18日凌晨2時,紅4團飽餐一頓又冒雨出發,途中擊潰守軍1個營,俘虜20多名軍官。下午4時,來到離臘子口幾里遠的地方,前方傳來密集的槍聲,紅4團先頭營1營已經與守軍打響了。王開湘和楊成武策馬疾馳,來到臘子口前,見1營攻不上去,又退了回來。

  此時,毛澤東和中央機關已經來到距離臘子口300米遠的朵里寺,等待紅4團的消息。

  林彪、聶榮臻、陳光、王開湘、楊成武立即帶領全團的營連長,來到前現觀察地形。只見在臘子口前,兩山之間有一條臘子河,水深流急,3米寬的河面上橫架一座東西走向的獨木橋,要通過臘子口,除了通過這個獨木橋別無它路,而守軍在獨木橋東頭頂端丈把高的懸涯上修筑了幾個碉堡。據俘虜稱,這個工事里有1個機槍排,4挺重機槍對著紅軍必經的一片30—40米寬、100米長的開闊地。只有通過了這片開闊地,才能到達兩邊是懸崖峭壁、寬僅8米的臘子口的隘口。

  林彪看了多時,面有難色,他心里想:這仗只能智取,不能硬打,可是又怎么個智取法呢?他轉身問聶榮臻:

  “臘子口還有何處可進?”

  聶榮臻覺得他問得太奇怪了,明明知道臘子口只有一條路可走,哪兒還有其它路好走呢?就沒好氣地說:

  “除非,除非飛過去。”

  林彪聞言一震,他馬上從聶榮臻的話里找到了突破口,不但不生氣,反而拍手叫道:

  “好,飛過去!”

  王開湘和楊成武聽林彪如此說,感到莫名其妙。這么險峻的山峰,我們又沒有翅膀,怎么上得去?

  林彪回到軍部,一直琢磨如何飛過去的問題,他又給楊成武掛了個電話,命令楊成武在“飛”字上下功夫,叫他只能智取,不能硬拼。

  楊成武、王開湘也是反復琢磨地形,終于發現了守軍也有兩個弱點:一是守軍的炮樓上沒有頂蓋;二是隘口上的兵力集中在正面,山頂上沒有人。

  王開湘、楊成武回到部隊,立即召開紅4團士兵大會,反復研究如何奪取臘子口,最后決定由政委楊成武在正面指揮紅6連組織突擊隊攻擊;團長王開湘率兩個連迂回到敵后,由只有十七八歲在貴州入伍的苗族戰士、也是飛奪瀘定橋勇士之一的綽號“云貴川”,領頭攀緣絕壁,實行奇襲。這就是林彪所說的“飛過去”。

  王開湘、楊成武將作戰計劃報告給陜甘支隊副司令林彪和紅2師師長陳光。林彪、聶榮臻、陳光又觀察了地形,馬上批準了這一作戰計劃。

  黃昏前,迂回部隊集中了全團所有的綁腿,擰成幾條長繩,每個戰士身背沖鋒槍,腰插十幾顆手榴彈,在王開湘團長的帶領下首先渡過了臘子河,在太陽落山前,開始攀登懸崖。

  正面的攻擊也即將開始,毛澤東同陳光、蕭華、楊成武親自看望了20個突擊隊員。

  夜間,戰斗開始了,在6連連長楊信義、1營政委胡炳云的指揮下,突擊隊長王良太帶領戰士們手持大刀和手榴彈,悄悄向隘口獨木橋邊運動,有恃無恐的守軍躲在工事里一槍不發,等到紅軍戰士接近橋邊時,突然投出一大堆手榴彈。進攻失敗了,只剩下王良太和另一個戰士。王良太負傷7處。

  王良太,1917年出生于四川省巴中縣,1933年1月參加紅4方面軍川陜保衛營,同年6月加入中國共產黨。

  這時候,毛澤東和林彪又一次派人來前沿了解情況,詢問突擊部隊現在什么位置,有什么困難,要不要增援。

  楊信義和胡炳云又指揮6連重新組織火力和突擊力量進攻,可是,連續攻了幾次,還是接近不了橋頭。楊成武命令停止進攻,只進行牽制性射擊,等待迂回部隊發出信號,再一齊總攻。

  參謀長李英華指定3個通信員專門瞭望右岸懸崖上空,懷表上的時針指向3點、4點……右岸高峰上突然升起了一顆紅色信號彈。“砰、砰、砰”正面陣地也接連發射3顆信號彈。山上山下響起了嘹亮的沖鋒號。6連和山上的迂回部隊同時發動了猛烈地進攻。

  9月19日,紅4團在晨曦中終于攻占了天險臘子口。他們當天窮追猛打45公里,繳獲了糧食數十萬斤和食鹽2000斤,解決了部隊的給養問題。紅軍自從過草地以來,第一次吃上了飽飯,同時也打開了北上甘南的門戶,大家歡欣鼓舞。

  毛澤東登上臘子口,對戰士們說:

  “就是這樣的‘天險門戶’,也經不住我們紅軍的攻打。”

  紅1軍參謀長左權,對軍直屬偵察連連長梁興初和指導員曹德連說:

  “你們連立即出發,目標是前進到哈達鋪,具體任務是偵察敵情,籌集糧食和物資。”

  毛澤東接著說:

  “我補充一點,指導員你注意,給我找點‘精神糧食’來。國民黨的報紙、雜志,只要是近期和比較近期的,各種都給搞幾份來。”

  梁興初和曹德連接受任務后,兩人一商量,決定化裝成國民黨中央軍,大搖大擺地朝哈達鋪進發。

  9月19日,毛澤東率領紅軍陜甘支隊離開臘子口,向哈達鋪進軍,途中需要翻越長征途中最后一座雪山——岷山。

  岷山和夾金山一樣,山上終年積雪,氣候惡劣。從山下到山頂必須攀登近15公里的陡峭山路。

  整個部隊在宣傳隊的鼓動下,情緒很高,大家唱起了《上前線歌》、《反攻勝利歌》和江西民歌。隊伍爬到半山腰時,空襲警報響起來了。緊接著,天空出現了幾架飛機。毛澤東命令道:

  “大家散開!就地坐下,用步槍、機關槍對空射擊!”

  國民黨軍的飛機扔下了20多枚炸彈,因為它不敢低飛,只炸死了兩匹馬和1頭馱糧的牦牛,就飛走了。毛澤東望著身邊的戰士們,打趣地說:

  “敵人又做蝕本生意了,他們要是不走,我們就有飛機肉吃了。”

  當天下午3時,紅軍勝利登上岷山山頂。下山時,紅軍陜甘支隊指戰員們都因最后脫離了雪山草地感到無限欣喜。毛澤東后來寫出的“更喜岷山千里雪,三軍過后盡開顏”的著名詩句,正是這種心情的充分表露。

  此時紅1軍先頭部隊偵察連已經抵達了昆侖山東部腳下的甘肅小鎮哈達鋪。說來也是巧合,梁興初、曹德連率領的偵察連到達哈達鋪時,魯大昌的1個少校副官從蘭州回來,路過哈達鋪,帶著幾馱子書籍、報紙、衣物,曹德連帶著戰士們把他給截獲了。

  聶榮臻騎著李先念送給他的騾子,隨紅2師進駐哈達鋪,曹德連便將這一應物品交給了聶榮臻。聶榮臻一看,這些報紙還都是近期的報紙,其中一張天津《大公報》上登載著徐海東的紅軍與劉志丹的紅軍會合的消息,還有被稱為“匪區”的陜北革命根據地略圖。報紙上還說:“全陜北23縣無一縣不赤化”,“全陜北赤化人民70萬,編為赤衛隊者20余萬,赤軍者2萬”,“匪軍軍長劉志丹轄3師……槍有萬余”。

  聶榮臻看罷非常高興,立即派騎兵通訊員把這張報紙送到毛澤東手里。

  李維漢騎馬來到河邊的一個圩場上,看見毛澤東、周恩來、彭德懷、劉少奇等人在一起休息。毛澤東見李維漢來了,就打招呼道:

  “羅邁,你也來休息一下。”

  李維漢下了馬,湊近一看,毛澤東幾個人正在翻閱一張國民黨的地方報紙,上面刊登了蔣介石派大軍圍剿陜北“共匪”劉志丹的消息。

  中共中央和毛澤東早在中央蘇區時,也僅僅是知道劉志丹、謝子長在陜北鬧紅,由于陜北與中央蘇區一直沒有無線電聯系,至于他們發展如何、是否還存在,毛澤東也茫然不知。早些時候在兩河口會見張國燾,聽到了有關劉志丹的一些傳說,那也只是傳說而已。現在毛澤東看了報紙,這才知道陜北不但有一支共產黨的隊伍和一片不小的蘇維埃根據地,而且著名的群眾領袖、紅26軍軍長劉志丹還仍然統率著他的部隊;紅25軍和徐海東居然也到達了陜北。他笑容滿面地說道:

  “好了!好了!我們快到陜北根據地了!”

  欲知陜甘支隊到達陜北以后情況如何?請看下章。

  東方翁曰:毛澤東在9月12日晚政治局緊急擴大會議上的預見是完全正確的。如果此時真的開除了張國燾的黨籍,也就不會有以后2、4方面軍在甘孜的會合,更不會有1、2、4方面軍在陜北的大會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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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方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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