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藥科大學 張志坤

　　中國政壇上高官正一個接一個地倒下，數量已經不少，但人們都知道，已經挖出來的畢竟還是少數，多數仍還處在挖掘之中，照此光景，今后還會有更多更大的高官被這場反腐敗風暴挖掉，人們對此飽含期待、翹首以盼，期望這場力度空前的反腐敗在質量與數量兩個方面都不斷邁上新的臺階。

　　這是完全可能的。因為現如今中國的腐敗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都早已到達了歷史上前所未有的高度，腐敗與反腐敗已經上升成為一對突出而激烈的社會矛盾，這就給反腐敗取得歷史性成就奠定了物質基礎。于是，這一對矛盾彼此之間的斗爭就演繹成為了當代中國政治中最精彩的劇目，并將在相當程度上構筑當代中國的政治發展史。

　　這樣一種政治演繹注定要激發出廣泛而深刻的思想碰撞，人們已經提出了很多問題，其中，一個簡單直白的思考是：這么多高等級官員腐敗，在政治上，究竟誰來負這個責任呢?

　　有人把矛頭指向政治體制。此指向里面有一個潛臺詞，就是“洪洞縣里沒好人”，偌大的中國官場已經沒有好人了。之所以連一個好人都不剩，顯然是制度出了問題，意思就是說，在這種制度體制下，無人不貪、無法不貪，不得不貪，一些人甚至將其與“再文革”聯系在一起，似乎“再文革”就是為了支撐或者保護這樣的腐敗。

　　以此等判斷為前提，其邏輯結論顯而易見：必須進行政治體制改革，不政改沒有出路，同時也把反腐敗與遏制“再文革”緊密地聯系起來。

　　有的人把責任歸咎于“改開”(即“改革開放”一詞的簡稱)。這種觀點認為，中國的腐敗實際上是伴隨改開一路發展壯大起來的，二者可以說是當代中國政治上的一對孿生孽子，正是改開所倡導的“私有化”、“市場化”、“搞活”、“先富”之類，才打開了私欲的閘門，搗毀了原來的思想武裝，摧毀了應有的精神信仰，用一句西方語境的話說就是，打開了潘多拉盒子，釋放出魔鬼，荼毒肆虐，不可收拾。相對應的解決方案：回去。

　　但是，筆者以為，上述兩種說法都有借題發揮之嫌，越扯離主題越遠，其方案緩不濟急，根本無法應對眼下迫在眉睫的腐敗問題，甚至有為大老虎們開脫之嫌。其實，世界上并沒有那一種體制制度一定腐敗或者一定不腐敗。以所謂專制獨裁而論，如果建國后毛澤東時代不是刑以重典，殺劉青山張子善以警天下，加上政治管束，則腐敗早就泛濫成災，何必延宕至今日;再以民主普世而言，臺灣當年在國民黨獨裁期間尚稱清廉，可是民主普世之后，卻連民選總統都淪為貪瀆巨墨、震驚世人，至于如印度、菲律賓、印尼等那些民主國家之腐敗，比中國更甚一籌。所以，腐敗與否，說到底，還是看誰當政、怎樣當政，這才是問題的核心。

　　這樣說來，談論當代中國的腐敗問題，究竟誰應該負起這份責任呢?

　　第一，腐敗者罪無可綰

　　任何人都沒有任何理由可以為腐敗者辯解開脫，不管體制制度有何弊端，都不能掩蓋貪污受賄的犯罪事實;更不能搞選擇性反腐，以政治傾向定取舍，好像力主改革開放者就有權腐一點，或者高唱共產黨贊歌就既往不咎，這兩種傾向都要不得;更不能因為腐敗高官層出不窮就望而卻步，以為抓多了不行，事實上沒有任何不行的，不要說現在還只是抓出來不到三十個，就是揪出三百個、三千個，共產黨也傷不了筋動不了骨，中國政府也不會因此散架，相反只會越來越健康，越來越干凈。

　　第二，用人者難辭其咎

　　中國很早就是一個文官治世的國度，已經有二千多年的歷史，官風統領世風，官僚隊伍素質高低，在相當程度上左右政治水平。綜合估價，當今中國官僚隊伍的整體素質大概居于歷史上中等稍偏上的水平。以唐宋或者明清為例，隨便拿出一個縣太爺來，都堪稱是一個詩人，無論人文素養還是人格修養都不可輕視，所以中國古代亦官亦家者比比皆是，憂國憂民者在在皆有(當然，個別的禽獸王朝令當別論)。而現在呢，如果隨便揪出一個縣太爺考究一番，一定讓人大失所望。這還沒說到問題的要害處，更嚴重的是，這些年來愈演愈烈的是，裙帶關系登堂入室，甚至成了選人用人的主要考量。自古得人的得天下，失人者失天下，宵小登堂、沐猴而冠，想要這等貨色不腐敗墮落，豈可得乎?所以曹操才痛惜地說“唯漢廿二世，所任誠不良。沐猴而冠帶，知小而謀強。”干部路線走偏了，想要政治不出問題，想要世道人心不下滑墮落，實在是太難了。

　　第三，過去多年的反腐敗工作欠賬太多

　　這么多高級官員紛紛倒臺，說明腐敗問題不是發生在現在，而是發生在過去，現如今如此輝煌的反腐戰果，只能證明過去反腐敗的成效實在讓人不敢恭維。回過頭來重讀當年那些描述反腐成就的官樣文章，不客氣地說，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當然，也不能說過去沒有反腐敗，也不能說過去反腐敗沒有成績，但在反腐敗與腐敗之間的拔河競賽中，反腐運動隊顯然輸給了腐敗隊，形象地說來就是一邊小反一邊大腐，反腐敗積年欠賬太多、赤字巨大。

　　第四，積累至今已經成為一項突出的政治任務與歷史責任

　　腐敗問題積累至今，某種程度上已成泛濫之勢，成為當代中國政治問題上的一個突出問題。現在，衡量中國共產黨政治上的成敗已經不是經濟指標而是腐敗指數，如果中國的腐敗問題繼續泛濫而得不到遏制，得不到比較徹底的治理，不管經濟怎樣發展壯大，中國都很有可能遭遇政治上的大失敗。所以，現在不是要不要反腐敗的問題，而是歷史發展到了如此這般階段，以至于十八大后新一屆黨中央只能責無旁貸地將其擔當下來。這樣的一種歷史擔當，既有替人受過的成份，也充滿政治與社會風險，實在負擔不輕、分量空前。對于這一點，任何一個有良心的中國人都心知肚明。

　　但是，這已經是躲不過去的事情了。這大概是當代執政者崇高而迫切的政治責任，當代中國需要一場可以載入史冊的反腐敗運動，還政治以清白，給歷史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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