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悟出今日精英之怎樣辦報。試著先學了這標題。標題之后，掛一漏萬，想找出那言之無物后面的物。

　　下筆涵蓋一切，口氣大，來頭大，題目大。大到頂天懸空。這大的下面，一路張了虎皮，揀一根雞毛便是雞，畫一只雞便是漫天鳳凰，在捕風捉影、似有若無中，明明暗暗地兜售自己的言外之物。

　　這回是遇到一份《報刊文摘》(周末版)，2013年12月20日。

　　頭版頭條《這些年，中央領導人的薦書》。有一個括號里的尾注：“綜合摘編自新華社、《第一財經日報》、《福布斯中文網》、《瞭望東方周刊》”，以見其中外合資、朝野并舉、鑿鑿有據，無一言無來處。正文之前，先有劈頭蓋臉大段異體字的按語：中央領導人是圖書“促銷員”，掀起“學習革命”，凡被舉薦的圖書，“長時間擺放在各大書店的最顯眼位置”，公眾由此“看到了最高決策層的書房”。

　　“最高決策層的書房”里書目6種，中外各半。中國當代三種，頗合“厚今薄古”的宗旨，內容則全在古代：同一作者的《孔子家語通解》、《論語詮解》，和一種小說家的《大清相國》。外國三種，美國人論第三次工業革命一種、《大數據》一種，此外“愛因斯坦的著作”，未列書名。

　　稱其言之無物，是因為——

　　第一，不是一天兩天、偶一為之，而是“這些年”;不是隨便說說，而是“學習革命”;不是一般人或個別人，而是“中央領導人”。

　　第二，這6種，組成中國共產黨的“最高決策層的書房”，支撐“學習革命”。

　　第三，也是這6種，“長時間擺放在各大書店的最顯眼位置”。沒人看，也許正因為這些年中央領導人的推薦，做圖書“推銷員”，賣不出去了。

　　誰也知道，這不是事實。讓人生疑的是，如此落筆，到底是在贊揚，還是在挖苦，或者是用“中央領導人”的大招牌，引導人們要讀什么書和不要讀什么書呢?

　　讀書，提倡讀書，都是好事。各種書都可以讀。即便反科學、反人類，荒誕不經，也未始不可以做反面教材。領導人在什么情況下、針對怎樣的問題、出于何種考慮，薦什么書，總該有個說明，不是隨便什么場合、隨便什么書，就是“最高決策層的書房”。領導同志談話，古今中外，旁征博引，一篇二十四史的人物傳記，一首什么朝代的詩，自有它的意義，然而宣布此即“最高決策層的書房”，話就大得不著邊際。

　　總不能說，中國革命和建設的勝利，是因為“最高決策層的書房”里塞了這么6種書。

　　中國共產黨是一個以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作為指導思想的鄭重的無產階級政黨。共產黨員、黨的干部特別是黨的中央領導人，首先必須閱讀和精通的，是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的著作。要說推薦，也首先推薦這些著作。這不是事實嗎?從毛澤東到鄧小平到習近平同志，都一再要求黨內外同志讀馬列。由此而閱讀和研究各家各派的著作，吸取人類文明的全部成果，尤其高度重視中國人民實踐經驗的理論概括，我們的事業就展開光明的前途。

　　在“這些年，中央領導人的薦書”的題目下，專列6種，古今中外而唯獨沒有一本馬列毛。誰也知道，不會天天薦馬列，也不會一本沒有馬列。毛澤東同志曾經在不同歷史時期，多次開出學習馬列的書單，作為領導干部的硬任務。最近中央政治局學習歷史唯物主義的會提到的專著，就在10種以上。那才屬于“最高決策層的書房”。《報刊文摘》看不到這樣的書房，正好在這次重要的學習會之后不久，刊出《這些年，中央領導人的薦書》。自己像躲避瘟神一樣千方百計躲避馬列也就罷了，現在偏把自己的這種心態，硬按在“中央領導人”頭上。

　　也是本期《報刊文摘》，8版有《陳云為何生前鮮有報道》。恰恰是陳云，和鄧小平一道，是最近30多年來提倡讀馬列最多的中央領導人，而且特別地推薦讀列寧的《帝國主義是資本主義的最高階段》，強調此書沒有過時。這也是中央領導人的薦書，也在“最高決策層的書房”里。為什么文章一字不提呢?

　　想起毛澤東同志的話：人民要管理意識形態，報紙掌握在誰的手里，由誰來發議論，屬于權利問題。

　　看來，讀精英們的報，要留點小心。

　　2013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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