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者在《埃及動蕩的本質是政客之爭》一文中說到,“巴拉迪戰勝穆巴拉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有一種情況可能導致他提前交權,那就是權力繼承者承諾并由美國擔保其安全與榮譽”。埃及最終選擇了這條路線。穆巴拉克已經提前交權,但不是交給一直覬覦總統寶座的巴拉迪,也不是交給其他反對派,而是交給對自己忠誠對國家有利的軍方。
武裝力量在辭職后發表的《第三號公報》中“對穆巴拉克表示致敬”,擺明了軍方對穆巴拉克做出了安全與榮譽的承諾,現在還不明白的是美國是否提供了擔保。目前看來美方擔保的可能性很小,但無所謂,既然是將權力交給有足夠力量掌控局勢的軍方,有沒有第三方擔保都是一回事。
敏感時刻軍方高層商討國家大事,身為三軍統帥的穆巴拉克沒有到場,說明他對會上將發生什么了然于胸,更不擔心倒戈的問題,《第二號公報》果然“表示支持總統穆巴拉克關于政權和平過渡的計劃”。此前,埃及外長強硬表示拒絕接受西方政府發號施令,至此,穆巴拉克在官方和軍方都得到了足夠的忠誠保證。有了這些保證,他得以從容地將權力按自己的意愿交出。相對于撐到9月大選后,將權力交給“自己人”是退而求其次。“其次”當然不是“最好”,但已經不錯了,沒有完勝而已,可誰能完勝呢?除非要求本來就很低很低。有報道說,政府前3排均來自軍方(當然是穆巴拉克提拔的),而埃及武裝部隊最高委員會的公報已經表明“不會取代合法政府”。這就是說,政府和軍方都將按照穆巴拉克的意愿運作過渡階段,最起碼不會偏離太遠,可以預料,軍方會將大部分權力移交蘇萊曼,而他是穆巴拉克火線提拔的,對穆的忠誠度不存在問題。對個人而言,得以如此,夫復何求?
穆巴拉克從未說過要競選下任總統,也一直否認兒子將繼承父業,但無論如何,民眾迫使穆巴拉克讓官方公開確認下任總統與穆家無緣,是符合歷史潮流的,到這一步,我支持反對者。事到如今,我還是不認同強迫穆巴拉克提前交權的要求,因為就剩下幾個月的時間,是否干完剩下的一點點任期沒有實質意義。穆氏提前交權對埃及不具有實際意義,反對派沒有得到想要的過渡政府權力,示威民眾還不知道兩個月后誰將獲勝擔任總統。如果是穆的親信接任下屆政府,革命算不得成功,倘若是反對派中的誰獲勝,中東地緣政治將重新洗牌,對埃及是好是壞現在還不好說。可能有人會覺得我支持專制的穆巴拉克,其實不是那么回事,他不是可以用黑與白定義的政治家。穆巴拉克奉行與中國友好的政策,其本人對埃及還是有功的,這是我支持的一面,另一方面,我希望反對派在接下來的選舉中獲勝,讓美國在中東多年的折騰歸零。我是伊拉克戰爭的堅定反對者,也反對美國在中東事務上采用雙重標準。中東事務的主導者應該是中東人民,而不是外國政府。
我堅信穆巴拉克之后誰掌管埃及都會繼續奉行與中國友好的政策,因為中國外交早就將與國家的關系放在與政黨或政治領袖的關系前面。從這個角度看,我對穆巴拉克離開沒有什么可擔心的。布托被絞死后,中巴關系繼續鐵桿,齊奧賽斯庫垮臺后,中羅關系沒有改變,洪森執掌柬埔寨后,中柬關系更緊密了。美國不同,他喜歡插手別國政治斗爭,有個押對押錯的問題,特別是這一次,它押哪一方都為難。挺穆,可能得罪繼任者,倒穆,也就是取悅反對派,寒其他仍然在位的盟友心不說,要是穆的親信在總統之爭中獲勝呢?再說了,廣場上的示威者,反美情緒那是相當的強烈,以至于對于美方的模糊支持毫不領情。就這樣,美國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一旦形勢發展與預判不符,白宮立即聲明“只代表他個人的看法”,而事實上他是官方人士。
廣場民眾只是要求穆巴拉克下臺,沒有說誰該上臺,也沒說要建立什么樣的國家,故穆巴拉克提前下臺對埃及沒有實際意義,但象征意義還是很大的,它讓其他過于迷戀權力者知道,你再強也不能總抓住權力不放。還有,草根雖然微弱,但春天來了能讓大地生機一片。對于執政集團,最大的警示意義在于,務虛再多別疏于務實。務實,就是實實在在地發展國民經濟提高民眾生活水平,簡單地說就是強國富民。穆巴拉克陶醉在政局穩定和外交斡旋的虛幻中,忽視了國家的發展與民眾的福祉,當外界磚頭挖縫謀發展時,埃及還在踏步,相對之下就顯得落后了,久而久之,沒有工作的年輕人就由上網改為上街了。
廣場的民眾要價不高,達成了愿望,暗處的政客企圖摘桃,愿望終落空,清算不大可能在過渡階段發生,國家之福。埃及局勢算是軟著陸了,只是著陸后目的地不明。穆巴拉克將權力交給自己人無疑是有私心的,但交給能控制局勢的力量說明他還是個負責任的政治家,比倉皇出逃的突尼斯前總統強多了。穆氏雖走茶未涼,埃及之路仍迷茫。泛泛地說一下吧,一個健康的社會應該是民眾就業充分,高階普遍為國家建設忙碌,按勞分配比例走高。國民無所謂錯誤,做得好,那是國民素質高,理性不足,那是高階領導無方。如果國家精英忙碌于權利和主義之爭,要么是社會病了,要么是精英病了。上面說過社會病了還是精英病了,故只要是“忙碌于權利和主義之爭”都算精英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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