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巨變的喜和憂(一)
我是1993年6月份離開家鄉漂泊北京來的。每年夏天都要回家鄉住上兩三個月,對家鄉的漸變還是感受到的。一晃20年了,回頭看家鄉確實是巨大的變化了。如果不是年年回去,肯定是不認識了。去年8月4日,我們海龍中學1957年初中畢業的四個班召集了82名同學跟一個健在的文學老師一起暢談半個多世紀的師生情、同學情,有些同學是離校后就沒回家鄉的。大家對家鄉的變化都感到驚奇。當年的七十一條街、九十二座樓(其實一條街、就是兩座樓)的小鎮,已經變成高樓林立的城市了。散會后,有的同學結伙沿河堤公園走了一遭,對大柳河兩岸的風光頗為欣賞。然而對于我這個對家鄉知根知底的游子來說,我則是另一番心情。我對家鄉的發展,是有喜也有憂的。早就想寫篇文章發給家鄉政府,但是總有“看花容易繡花難”的顧慮,就打消了建議的念想。但是最近有件事情觸動了我,我還是想把我積存在心里的話倒出來。
一市長直面上訪群眾
9月17日,我走進政務中心大樓一個房間,看一位當年的小同志,現任我原單位的領導。從北門進入的時候,臺階上就是一排警察。我到門衛處登了記就找6層那個房間。時間是10點半。我稍等一會兒,那領導就回來了。我們倆談到11點半,因為他還有人等他,我就告辭了。因為政務中心是把原來位于市中心的市委、市政府老樓賣了,到河南岸在一片稻地里新建的,類似水立方那樣的方塊型建筑,我從北門進來上6層走到南面,下樓時就從南門走出的。這時南門的臺階上也是一排警察。而臺階下面有幾百人向門口張望,靠東邊還停有兩臺警車。原來今天有特殊情況了,是上訪群眾找政府領導請愿來了。
上訪群眾聚集在政府門前
對于這類事情跟我無關,我是不該理會的。但是我總是想了解社會,不管走到哪里都要寫紀實的人,自然也不該放過這個機會的。我從人群旁邊走過到廣場南面就停下了,想看看事態怎么樣發展。到11點45,我聽見有人用手執喇叭講話了,我就回去看看。講話的人很從容,態度也平和。我聽到半句“砸鍋賣鐵也……”,下面還沒聽清楚,好像是也要滿足大家的要求。我又蹬上臺階,看清楚了,那個講話人個子不算高,有一副方正、白凈的臉。我問身邊的警察,得知講話人是政府的于市長。
市長來到群眾中間
我覺得作為政府的一把手能出面接待上訪群眾,是個好事,便舉起相機摁了快門。為了拍個近照,我就走進人群,舉起相機,摁了快門后,有倆小警察制止我,勸我不要拍照了。我坦然的對他們說,我也是當地人,我認為這樣的市長、這樣的作為應當宣傳。有些官員害怕上訪群眾,頂多打發個辦公室主任、或者信訪辦的領導應付一下,像這樣主要領導出面的,并且予以答復的,我還是頭一次遇見。所以,我要發在網上,你們將來可以看到。為了表示我的誠心,我告訴他們我的姓名。
上訪群眾聽市長怎么說
市長在耐心地回答群眾的問題
市長在認真說明問題的成因
市長的面容也輕松了
因為市長的講話還在繼續,我就離開現場上了公路。這時身后跟上兩位上訪者,我就問他們是怎么回事。他們倆對我還有點兒印象,其中那位馬姓者是海龍酒廠的工會主席,另一位是鐘師傅,也是酒廠的。我知道海龍酒廠是很不錯的廠子,有百年歷史了,出產的大高粱酒也是很有名的,廠長是我們那屆初中同學,業績也是不錯的。他們說,直到轉制那年還向政府財政交300萬哩。一個僅有300員工的廠子,保證員工開資還能上繳300萬,在當年是很了不起的。但是,這樣能自我發展的廠子就非改制不可。弄得當年的老職工現在衣食都沒了保證,政府答應給他們的什么“金”都沒兌現。不光是他們一個酒廠,還有砂輪廠、造紙廠、碳素廠、彩印廠、磚廠、水泥廠、藥廠等等,除了破產、倒閉的,就是變成個人的了。我知道這些廠子都是支柱產業,現在都垮了,當地政府推行“國退民進”是很賣力的。因為那個王珉到吉林省后就推進這個,當地政府說是要完成上面下達的指標的。現在就剩下個熱電廠,還是一個市委書記調入任職時從他家鄉帶來的朋友承包了,這個廠發展起來了,還把酒精廠吞并了。除了這個廠之外,就沒剩下什么老廠了。
我贊成這個上任僅僅1年的于市長,他上任后,雄心勃勃,也從上邊要來了不少錢,把街道重鋪一遍,有的路段開闊了,路兩側的樹也規劃了,門市前也鋪上地磚了。反正美化的相當可觀。據說是要往中等城市發展。因此,他的口杯是很不錯的。老百姓對這個于市長是抱有希望的。我想,那么多下崗職工來上訪,大概就是抱著希望來的。這位于市長還真的滿足大家的期盼,能走出辦公室,不當避貓鼠,直面上訪群眾,跟群眾對話,我看是很應該的。在目前來看,也是很可貴的。倘若各地的市長們都能這樣做,勇于解決前任、前前任遺留下來的傷害廣大群眾利益的問題,那就沒人上訪了。就是你一時不能把群眾的問題都解決了,你有個答復,哪怕是解釋,老百姓也就理解了,也就告退了。如果不這樣,在,上訪人家附近蹲守,在政府門口封堵,在上訪途中攔截,甚至到首都來截訪,像抓犯人那樣往回抓,能解決實質問題嗎?
但是,我也很同情這位于市長。問題不是他來造成的,是前幾任累積造成的后果,現在要由他出面予以解決,他能解決得了嗎?鐵打衙門流水官,那些前任都走了,老百姓不找你找誰?但是,我也想了,既然他能把上訪群眾安撫了,就一定有思想準備,也一定有解決辦法的。我想,能給老百姓個期待也好啊。
至于我家鄉的憂患是怎么來的,我是怎么樣的心情,以后慢慢道來。
2013年9月28日
家鄉巨變的喜和憂(二)
二站前廣場市標的立和廢
梅河口車站原是國家二級站,因為是沈吉線和四通線交匯處,交通比較發達,通化市的地產要運往關內,必須經過梅河口,故號稱長白山區的門戶。東去吉林市,西去沈陽市,北去四平市,是軍事要地。在解放四平時,彭真所在的東北局就設在梅河口。1957年前,這里是個鎮,因為交通便利,設在海龍鎮的海龍縣政府就挪到梅河口來了。但是還叫海龍縣,政府所在地還叫梅河口鎮。
就是海龍縣政府沒有搬遷到這里來的時候,省里設在通化地區的6大批發站(也稱為二級站)就在梅河口鎮。足見這里不僅是軍事要地(有師級駐軍),也是經濟要塞。在計劃經濟時期好個繁榮哩!而能到海龍縣任職的領導干部,都屬于上級重用的,大多順利地晉升了。
這里是很富饒的好地方,自然條件適宜人居,物產豐富。由于飽受日本鬼子的欺壓,這里人愛國熱情較高。土改早,參軍參戰的青年農民也多。無論是當年的抗日,后來的進關南下,都有海龍人的身影。到抗美援朝的時候,海龍人入朝參戰的也不少。停戰后,志愿軍回國,為了幫助軍人成家,有很多適齡女青年在組織上動員下,嫁給了“最可愛的人”。而這些軍人轉業后,都走上了各行各業、各級領導崗位,為海龍縣的發展做出了很大貢獻。海龍人民走社會主義道路是積極的,中國第一個集體農莊就在這里誕生。海龍人也是愛憎分明的,用高射機槍擊落美軍飛機的志愿軍英雄就是這里人。一句話可以概括了,無論從哪方面說,原海龍縣,現在的梅河口市,要往好了發展,是不成問題的。
老海龍縣在歷史上叫海龍府,有200多年歷史。從沈陽出來向吉林走,路過山城鎮,因為商業發達,被譽為小奉天(沈陽是奉天)。過了山城鎮就是梅河口,過了梅河口就是海龍鎮了。海龍鎮東有個朝陽鎮,那是輝南縣縣城。梅河口往通化走,有個柳河縣。在1985年5月全國興起撤縣建市的風潮,海龍縣就被撤消,改叫梅河口市了,把柳河縣和輝南縣劃歸梅河口市管轄,梅河口就從通化地區分出來,升為地級市,下設個海龍區。原通化地區的渾江市也跟梅河口一樣,升為地級市,改名白山市。通化市也升為地級市,白山地區不存在了。原通化地區的機關干部也安排到梅河口一部分。梅河口真的要騰飛了。
為了搞個地標建筑,市領導請國家建設設計單位給設計了個市標,就是三條鐵道立起來頂起一個表示科學技術的巨型箭頭,中間是個圓形的好像地球的圓球。據說耗費了不少資金從北京運回來的。
梅河口市標(只能上畫報上找了)
梅河口升格剛剛一年,省委書記強曉初離任了,高狄接任省委書記、高德占接任省長。據說因為梅河口市總向省里要錢,“二高”便以條件不成熟把梅河口地級市降為單列市,歸通化市代管。遭到同樣命運的還有從四平地區分出去的公主嶺市。這樣過渡了一段后,干脆“單列”也取消了,就是通化市的一個縣級市了。這期間,市委書記和市長就不停的輪換了。
開始單列時,人們,尤其是領導層,還幻想條件成熟恢復地級市哩,因而雄心勃勃。比較典型的是一個年37歲的杜姓市長提出的發展方案很得人心。他提出要沿公路建設經濟帶,把西邊的山城鎮和東邊的海龍鎮帶起來。梅河口領導召集會議從來不分是黨委序列還是政府序列的。一召開機關干部會議就是全帶掛的。而這位杜市長召集會議就單來了。我當時不屬于政府序列的,但是我也聽過他的報告,真是很振奮,很鼓舞人的。一些老干部也很佩服這個年輕領導的主張和魄力。據說當時在大連主政的領導是他中央黨校的同學,要他去大連跟著干,他謝絕了,決心非把梅河口搞上去不可。
我在市里征集論文的時候,也交篇論文《把梅河口建設成商業城市》。因為我認為梅河口發展產業不那么容易了,可以發揮地域優勢著力發展商業。城市嘛,本來就是以“市”為“城”的。既然發展工業已經到頂了,就在“商”字上下功夫吧。
不知道是偶合,還是怎么著了,這個杜市長很快就喊出個口號:梅河口要做到“遍地皆市場、無處不經商”。同時在站前建個仿古街,以吸引外商。為了表示對政府的支持,我把一心想出山的上萬人的軍工廠5523廠給引進梅河口,杜市長當然很高興。
梅河口站前夜景
可是,就在人家廠子搞開工典禮的時候,定的時間是上午9點,兩位主要領導鬧矛盾沒有及時到場,致使典禮錯過了良機,這個廠子后來去南戴河了。后來書記和市長矛盾激化,書記去省城一個單位任職,市長去通化任城建局局長了。不久在通化市人代會上這個杜局長(不在候選人之列)被選為副市長。不知道什么原因或出于怎么樣的心理,他急流勇,離職到一個公司搞經濟去了。
在2010年夏,我回去的時候,發現站前的市標沒了。我聽說是新來兩位主要領導,一個屬相是雞,一個屬相是兔子,他們總是覺得那個高高在上的市標是惡鷹,對他倆虎視眈眈,便拆除了。我聽了覺得好笑,不由得想起以前去河南滑縣的時候,一個朋友跟我說,滑縣縣大院的大門挪了3次,幾乎轉了一圈了。領導出問題不從自身找毛病,竟然埋怨方向不對頭。共產黨的領導干部還有這樣心理,不是太可笑了嗎?
現在的站前廣場
2012年夏,我回去的時候,發現往東豐縣去的大牛廣場的大牛也沒了。今年才聽說,是因為這個大牛沒有卵子(睪丸),所以也下崗了。
鑄有拓荒牛的大牛廣場
大牛不見了,廣場也改名了
我想那倆主張把市標拆除的領導就仕途順暢了嗎?把那沒有睪丸(缺乏雄性)的大牛給拆除的領導就飛黃騰達了嗎?當然他們都已經離任,有的還離開梅河口了。現在究竟怎么樣?我不得而知了。但是他們給梅河口留下的問題,我卻是比較清楚的。而且這些問題,恐怕于市長,乃至幾個于市長也很難解決的。至于問題有哪些,到了什么程度,待我下篇再說吧!
2013年9月29日
相關文章
「 支持烏有之鄉!」
您的打賞將用于網站日常運行與維護。
幫助我們辦好網站,宣傳紅色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