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一間鐵屋子,是絕無窗戶而萬難破毀的,里面有許多熟睡的人們,不久都要悶死了,然而是從昏睡入死滅,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現在你大嚷起來,驚起了較為清醒的幾個人,使這不幸的少數者來受無可挽救的臨終的苦楚,你倒以為對得起他們么?”
“然而幾個人既然起來,你不能說決沒有毀壞這鐵屋的希望。”
魯迅吶喊自序中的這一段話,稍有點年紀的,想必都還記得。如今,早已淡出教科書的魯迅,不經意的,借著山東疫苗事件,居然重生了。
2011年以來,山東龐某、孫某母女,未按規定對疫苗用冷鏈存儲和運輸,銷售存在過期、變質風險的疫苗,目前已知涉及24省80余縣市,涉案300余人,案值5.7億元。此案始發于去年4月,而引起強烈反響的,是最近一些被冠以“疫苗之殤”的文字和視頻資料的流傳。
著名老網民和菜頭對此深為反感,他寫了一篇《每一個文盲都喜歡用“殤”字》表述自己的觀點:“面對一件事情的時候,首先需要進行的是事實判斷。最近媒體報道的山東5.7億非法疫苗案里:1、出問題的是二類疫苗,不是一類疫苗。2、是非法疫苗,不是有毒疫苗。3、問題出在疫苗沒有冷鏈保藏,造成疫苗可能失效。”他用圖表列舉中國網民學歷大學本科以上僅為22.2%指出,“面對這樣一群知識結構的網民,利用他們的無知,利用他們在思維訓練上的不足,操控他們的認知,操控他們的情緒,如同操縱無知無覺的洪流,達成自己想要的影響力,把流量洪峰轉化為金錢,這種行為不但可鄙,而且可恥。我不認為這里面有任何善意,我也不認為只要目標良善,就可以不擇手段。”文末,和菜頭不忘炫耀了一下自己的水平:“殤,是指幼年夭折或為國戰死者。疫苗還有幼年中年之分?還是疫苗為國捐軀了?所有文盲都喜歡亂用這個字,只是因為它看起來比傷字更上檔次一點。就像是文盲鄉鎮企業家開個家具廠,不說家具,非得說是家俬。”
一類疫苗二類疫苗這樣深奧的知識,是該事件有關部門澄清時的專用名詞。大致一類是免費的,由政府部門提供;二類是付費的,自行購買。潛臺詞是此事和政府基本無關。這就好比小品《扶不扶》里那句著名臺詞:“都這時候了,你還較那三米兩米的真兒,有意義嗎?”都已經“致人死亡”,還在較一類二類的真,道德水平可見一斑。
“文盲”文一出,質疑者甚眾,不知不覺就牽涉到魯迅了。有人撰文反駁,《和菜頭討論疫苗之殤是不是病句,不見得比懂回字有四種寫法的孔乙己病得輕》。王五四來的比較遲,他發了一篇《有免于恐懼的疫苗嗎?給我來一針》,謙卑的稱呼和菜頭“菜頭老師”:“在這次事件上,民眾當然有恐慌的權力,民眾的恐慌的確與自身認知相關,這個認知包含了對于疫苗的專業認知,但首要認知是對政府公信力的認知,我們不能要求每個民眾都對疫苗有著專業解讀,但他們應該對政府以及相關部門的行政能力有普遍認知,政府及相關部門就是替普通民眾服務的,為大眾提供專業領域更具專業度的保障,當相關部門常年、普遍不作為時,一旦出了事,真相往往遲到,禁令早早來到,民眾當然要恐慌。”
這篇文章心平氣和,沒想到和菜頭被“超過一百篇文章”和“四千條評論”追砍,正在氣頭上,回應了王五四一篇《我是你爸爸——回王五四的話》。文章說:“中國對于我來說,不單是你們和某個政權,某個勢力抗爭決勝的戰場,也是我生息的土地,也是我關于歷史,關于詩歌,關于愛情所有想象的場所。我到今天都記得,盡管語文教課書里確立了魯迅的不二地位,而我生平第一次拿到林語堂散文集的時候,是1994年,百花文藝出版社,第19版。林語堂比魯迅擁有更為綿長而恒久的生命,哪怕他不是投槍和匕首,哪怕他是資本家的乏走狗。”
和菜頭曾是一個“吶喊”者,如今變成“吶喊”的反對者,有著怎樣的心路不得而知。雖然“盡管語文教課書里確立了魯迅的不二地位”不知何指,但和菜頭有著魯迅情結不言自明。即使他如今追求林語堂境界,他也沒辦法忽略魯迅。爭論到最后,疫苗事件本身已經像其他惡性公共事件一樣,變得可有可無。大家更愿意提及魯迅,發聲吶喊。下一個魯迅會是誰,是和菜頭暗諷的王五四,還是“文盲和文科生”們?在一個細思極恐的年月,每一次公共事件,不經意的都會讓人提起魯迅。魯迅的偉大,就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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