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家庭出身的劉毅。

　　筆者認識劉毅，山東乳山人，是一個村的。從老輩起就是一墻之隔的鄰居，解放初期兩家是一個互助組(當時叫結渠).他八歲時父親去世，和哥哥劉新城跟叔叔劉廷潔生活。與叔叔沒有分家，叔叔也無兒女。因為是同宗同族的人，輩份上筆者要喊他是“二爺”。

　　劉毅1930年11月24日生，1938年入學讀書。這里在1941年就是解放區(qū)，劉毅13歲時進入中學讀書。1945年在村小學教書，1947年春，劉毅離開了家鄉(xiāng)，來到了威海。在威海中學擔任學生會副主席、校團委副書記。1947年5月，加入中國共產黨。

　　在國民黨軍重點進攻山東時，1947年4月20日，威海衛(wèi)市政府發(fā)布了《告威海衛(wèi)城市同胞書》，號召全市人民加強備戰(zhàn);9月1日，又發(fā)布了《緊急備戰(zhàn)訓令》，號召全市人民隨時準備打擊來犯的國民黨軍。

　　1947年9月發(fā)生了掖縣保衛(wèi)戰(zhàn)、道頭阻擊戰(zhàn)。10月1日煙臺被國民黨軍占領，原國民黨獨立第46支隊司令丁綍庭(本鄉(xiāng)上冊人，長期駐軍本鄉(xiāng)黃村。此人既打鬼子又打八路軍，馮村日軍據說是他趕走的，而帶領還鄉(xiāng)團回來又屠殺共產黨人和村干部。煙臺解放后逃走，1952年在上海被公安機關緝捕歸案于黃村公審槍決)手持委任狀，隨軍到煙臺任國民黨煙臺市市長。

　　威海成為國民黨軍整編第二十五師(師長黃伯韜,原國民黨第25軍，總兵力三萬。全日械裝備，是國民黨軍十大主力之一，淮海戰(zhàn)役被殲)攻占的下一個目標。此時許世友的內線兵團主力9縱和13縱正與敵軍展開拉鋸戰(zhàn)，威海由東海軍分區(qū)地方部隊據守。

　　面對國民黨軍從合慶海域登陸，東海軍分區(qū)獨立一團、三團在司令員彭棟才(又名彭林，后三野32軍政委，1955年中將，海軍顧問離休)的率領下趕赴威海增援。在國民黨軍322團久攻不下時，11月15日，國民黨軍整編第八師(原國民黨第八軍，抗戰(zhàn)時作為遠征軍攻松山、打滇西、戰(zhàn)緬北。1945年夏，全部換成半美式裝備。在膠東作戰(zhàn)中攻占龍口、蓬萊、煙臺)師長李彌派全部美式裝備的一六六旅來威海，威海被166旅占領。此后雙方展開了拉鋸戰(zhàn)，直到1948年3月，國民黨軍整編第八師師長李彌來到威海，指示一六六旅旅長李藎宣(粵系部隊。后任國民黨64軍軍長，淮海戰(zhàn)役被俘)準備撤出威海支援東北戰(zhàn)場。

　　由于被我東海軍分區(qū)部隊糾纏，李藎宣只好擺出進攻的態(tài)勢，炮襲一陣，然后撤退。3月29日，從煙臺駛來5艘敵軍艦。第二天晚上，國民黨軍盲目地炮擊了一個多小時后開始登艦逃離。(李彌的第八師后來恢復第八軍稱號，并在膠東半島擴編為三個軍。1948年3月李彌升任十三兵團司令官南調上海。1948年9月濟南戰(zhàn)役時李彌的十三兵團、黃伯韜的第七兵團、邱清泉的第二兵團、孫元良的第十六兵團集中于徐州計劃救援濟南王耀武。不料許世友的山東兵團八天八夜就全殲濟南守軍，李彌兵團已到達山東魚臺不得不返回徐州。淮海戰(zhàn)役中兵團被全殲，最后黃百韜、丘清泉自殺，杜聿明被俘，孫元良及李彌幸運逃走。李彌后來被任命第六編練司令，解放前飛往臺北。1950年回到云南和緬甸邊境招集舊部成立云南反共救國軍，任總指揮。因種植鴉片受到國際及緬甸政府軍的圍攻，不得不于1954年6月率部下幾千人撤回臺灣。這只部隊是國民黨軍對抗大陸最頑固的一支)。

　　李彌部隊撤走后，威海再次回到共產黨部隊的手中。

　　威海保衛(wèi)戰(zhàn)主要靠的是地方部隊和當地黨組織。正如親歷威海衛(wèi)保衛(wèi)戰(zhàn)、時任獨立二團戰(zhàn)地記者的蔣延慶在他的一篇文章里寫的那樣：我軍參戰(zhàn)部隊，大部分骨干都調到野戰(zhàn)軍;新補充的戰(zhàn)士，大多是剛參軍的青年農民，沒有經過系統(tǒng)訓練，而且裝備較差……但在上級的正確領導下，在人民群眾的大力支援下，我軍后來轉弱為強，硬是把敵人拖住了、困跑了。劉毅作為新黨員在黨組織的領導下，參加了動員群眾和反抗還鄉(xiāng)團的活動。

　　1948年，劉毅參加了充州戰(zhàn)役和濟南戰(zhàn)役的支前工作。濟南解放后，在山東支前司令部運糧總站參加支援淮海戰(zhàn)役前線的運糧工作。淮海戰(zhàn)役結束后，到濰坊參加解放青島的支援前線運糧工作。后來到威海統(tǒng)戰(zhàn)部當干事。

　　從糧食局科員到國家商業(yè)部長和國家旅游局局長。

　　新中國成立后，劉毅從省糧食局科員干起，1975年擔任山東省革命委員會財貿辦公室主任。1977年國慶節(jié)前夕，劉毅被任命為中華人民共和國商業(yè)部任副部長，并要求進京參加國慶招待會。1982年，接替王磊(就是那位因到飯店吃飯少付錢被青年報點名的部長)擔任商業(yè)部部長.1988年，轉任國家旅游局局長，現(xiàn)已退休。劉毅是中共十二屆、十三屆、十四屆中央候補委員，作為國務院部長，連續(xù)三屆中央后補委員而沒有進入正式中央委員行列也比較特殊。

　　這種既無資歷又沒有背景，沒有文聘又沒有介入政治爭斗，出身于農村農民，從基層做起的人登上國家部長的高位確實比較罕見。

　　此人是典型的平民干部，筆者的父親(比劉毅大三歲。1948年8月11日作為支前民工從家里推著小車出發(fā)參加濟南戰(zhàn)役，1949年1月12日淮海戰(zhàn)役結束后步行到徐州茅村乘火車到山東坊子下車后再步行回家)曾和他劉毅一起參加了支援淮海戰(zhàn)役前線的運糧工作。

　　劉毅一生有幾個閃光點，一是1961年至1965年任職山東省財貿辦公室商業(yè)處時抓了鐵鍋、飯碗、取暖燒飯的爐子和婦女用的頭發(fā)卡子、縫衣針、頂針、棉線等一批日用商品的生產取得了成績。二是任山東省革命委員會財貿辦公室辦事組組長時對豬肉供應工作提出了“降低活豬調撥途中飼料糧食的補助標準”，還撰寫了《趕豬記》發(fā)表在山東《財貿通訊》上。此事曾受到周恩來的表揚，并在1975年4月被任命為山東省革命委員會財貿辦公室主任和黨的核心組組長，主持全省財貿工作。三是1982年3月原商業(yè)部、糧食部、供銷總社合并組成新的商業(yè)部，劉毅被任命為商業(yè)部部長、黨組書記后，提出要走出一條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商業(yè)新路子，亮出了劉氏"五看法"：確立和發(fā)揮國營商業(yè)的主導地位和主導作用;堅持多種經濟成分并存的方針;實行多種靈活的經營方式;社會主義統(tǒng)一市場要有多渠道流通;采取開放式、少環(huán)節(jié)的流通體制。并明確表態(tài)，"探索對了，功記國家，不求名利回報;探索錯了，過記自己，不怕罷官降級。"

　　1983年4月，劉毅在《紅旗》雜志上發(fā)表文章專門闡述了建立中國新的商品流通體制的迫切性和可行性。1984年7月，國務院批轉商業(yè)部《關于當前城市商業(yè)體制改革若干問題的報告》。1985年和1986年，又進行了企業(yè)下放和商品管理下放的改革，邁開了政企分開的步伐。根據十三大確立的計劃經濟與市場經濟相結合的原則，在1988年3月的全國商業(yè)工作會議上，確定了糧食棉花等主要農產品實行雙軌制的工作思路。

　　在劉毅的主持領導下，計劃經濟體制下統(tǒng)購統(tǒng)配獨家經營的商業(yè)流通體制改革取得了重大的突破和進展。

　　1988年4月，劉毅調任國家旅游局局長、黨組書記。就編制職級而言，旅游局長雖然享受正部級待遇，卻無法與商業(yè)部長相比。

　　劉毅時年58歲，在當時國務院機構組成中屬于年輕者。沒有聽說他與政治幫派有牽聯(lián)，主要原因可能是文革時期提拔的，屬于不受信任或者不屬于當政者的“自己人”。沒有錯誤不能撤職，只好改任當時無足輕重的國家旅游局局長。

　　“不辦事”的國家部長。 

　　劉毅的父親早逝，有一個看著他長大的叔叔在鄉(xiāng)獸醫(yī)站工作，嬸嬸一直在農村。他經常回來看望，都是乘公共汽車回來的。記得有一次他帶著夫人和兒子一起回來，天還未亮就喊未成年的兒子起床爬山。家里人看孩子不情愿的樣子，勸說他不要這樣對待孩子。他認為這是培養(yǎng)孩子，不能養(yǎng)成懶惰的習慣。他不講究吃穿，冬天回來的時候經常頭上戴個“滿頭擼”(用毛線織成的，套在頭上)。村里人都說他這種大干部不講排場還生活儉樸。

　　他家里還有一個哥哥叫劉新成，膝下四女兩男。在劉毅當商業(yè)部長時，正趕上幾個侄子侄女成人。當時正值招收亦工亦農工人的時候，哥哥和孩子幾次到北京要他給縣里寫個條子或打聲招呼招工，他硬是不辦。其實當時乳山縣新建的罐頭廠和冷藏廠都有他的功勞，只要暗示一下就可以辦成。結果是他的幾個侄子侄女都沒有沾上光。

　　他有位侄女與筆者同齡，因為一次介紹對象未成，一氣之下跑到北京找劉毅，想走個后門安排份工作抬高身價，不料被拒絕。回來后她直接跑到縣商業(yè)局找到局長，自報家門后被安排在冷藏廠沖洗豬腸子，是最苦的差使。商業(yè)部長的親侄女洗豬腸子，很多人知道后都搖頭。

　　他的大侄子劉全壽也曾使出這招，到縣商業(yè)局找領導講自己是劉毅的親侄子。商業(yè)局長知道他是劉毅的親侄子，因為有一次劉毅回來時縣里請客，把劉毅全家人都接到了縣招待所。商業(yè)局領導雖然沒有見到劉毅的態(tài)度，也不好拒絕，就叫他跑供銷。滿指望他能通過叔叔的關系搞點計劃外指標，不料他去了幾趟北京都空手而歸。那時候只要能為縣里買臺汽車或者批點鋼材、化肥及媒炭指標，那個單位都會接收。由于叔叔不給辦，他也呆不下去，不得不回來繼續(xù)種地。

　　劉毅的侄子很優(yōu)秀，一米八的身高，在學校就是籃球隊員。他一輩子都在家務農，直到現(xiàn)在還爬在農村種幾畝承包地。

　　筆者的姑姑比劉毅小一歲，曾經與劉毅是小學同學，后在徐州一個單位任紀委書記。有一年報上登了商業(yè)部長劉毅來徐州視察工作，住在南郊賓館。姑姑提出一起去看看這位“二爺”，因為每次回家都聽到劉毅“不近情理”的故事，就沒有去。

　　還有一次要到北京出差，走前見到了劉毅的哥哥劉新城。他把劉毅的住址和電話交給了我，讓我到北京后到他家玩。農村人的想法比較簡單，認為他不替農村的人辦事，對出來工作的人還有幫助的。到北京后，雖然到他樓前了也沒有進去。他當時和許多部長住在一起，只是普通的磚混結構樓房，門前也沒有站崗的。

　　正因為劉毅不以權謀私，從來沒找他辦事的鄉(xiāng)親。這樣也減少了許多麻煩。

　　都知道我們村出了個商業(yè)部長劉毅，可從來沒有為親屬或村里辦過一分錢的事。正因為此，村里人只要提起劉毅就說他“當官不辦事”，連他的親侄子親侄女提起這位叔叔也搖頭。。

　　2012年，村里重修劉氏宗祠，已經退休的劉毅捐了一萬元錢，算是他這一生為村里做的貢獻。即使這樣村里人也不高興，因為他這個部長只捐一萬元，其它在外工作或大款們就不能再多捐了。捐款人要刻在石碑上，按捐款多少排序。超過了村里最大官劉毅捐款的數量叫“越上”。其實劉毅跟村里的人說了，如果修祠堂的錢不夠的話，還可以再捐點。

　　在老一輩的干部里，像劉毅這樣“正派”的干部很多，現(xiàn)在卻極少。

　　村里人以前提起劉毅都說他不辦事，對他頗有微詞。然而當干部腐敗成風的后天，人們卻把他當榜樣講。

　　“劉毅當年雖然當部長，一點架子都沒有。穿著普通的衣服，戴個‘滿頭擼’，一點兒也不像個大官”、“他回到村里，把年過八十以上的老人挨著個走訪一遍，還是有鄉(xiāng)情的。”、“這年頭那有像他那樣的干部，不走后門，也不吃私貪污。”

　　事實上他們不是夸的劉毅，而是對當下干部脫離群眾腐化墮落的怨恨。

　　1947年以農村小學教員入黨的劉毅，沒有資歷又沒有背景。政治上沒有跳高，人際關系上也沒有派別，到1982年升任國家部長。1988年58歲正當年時被轉任旅游局長，而后來接替他的是比他大幾個月的福建省長胡平。這種人事安排應當有點詭異之處，國家商業(yè)部長和國家旅游局長位置上低半格。而且劉毅直到1992年中共十四大上仍然當選中央后補委員，胡平則從來沒有進入中央后補委員行列。

　　劉毅堪稱“平民部長”。2014.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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