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威廉·曼徹斯特《光榮與夢想》摘選
在1932年夏季。美國經濟大蕭條已經整整3年,赤貧遍野,有200萬人在到處流浪。全國的經濟已經基本崩潰,失業人數有1500萬,中產階級迅速破落到令人痛心的地步。大作家約翰.斯坦貝克淪落到連寄稿件的郵費都付不起。姑娘們也加入流浪隊伍,為了一角錢向同路人出賣肉體。人民一貧如洗,浪跡天涯,悲觀絕望的情緒籠罩著美國。
但是,當時,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同樣的悲觀情緒。亨利.福特(美國汽車大王)就說:“嘿,到處流浪,這才是教育青年的最好辦法呢!他們只要流浪幾個月,得到的經驗就比在學校里讀幾年書還要多。”(這話聽著如此耳熟,不由想起當年的上山下鄉運動。)胡佛總統也還是一如既往的每天傍晚,打好黑領結走進飯廳,向他的七道菜奮勇進攻。
此種狀況之下,美國退伍軍人的生活、經濟情況同大多數人民一樣,也異常凄慘。因此,美國退伍軍人“補償金遠征軍”2萬5千人遠征華盛頓,向國會和總統和平游行請愿,請求提前發給他們“退伍軍人補償金”。“他們攜家帶口,身無分文,紛紛在市內的公園,垃圾堆積處,沒主的貨棧,歇業的鋪子,揀個地方住下。這些退伍軍人手無寸鐵,隊伍里沒有過激分子,力量薄弱,不構成威脅。他們的樣子,活象沙漠里的流浪者。用一個鬧市店鋪老板的話來形容:“來了這么多窮小子,生意都受影響了。”他們對國家的威脅,僅此而已。
華盛頓特區當時的戰略態勢是這樣的。“遠征軍”的大部分人員和總部在華盛頓東南區,阿納卡斯蒂亞河對岸。一部分退伍軍人(先頭部隊)在賓夕法尼亞大道附近將要拆除的破房子里扎營,天天上午在賓夕法尼亞大道上和平游行示威,這里離國會只隔3條街。他們成了政府的眼中釘,肉中刺。必欲驅之而后快。“這反映出全國腦滿腸肥的人對食不果腹的人是越來越狠心了。”
政府—行政分支如臨大敵。胡佛總統給陸軍部長和參謀長下令,出動軍隊,驅散退伍軍人。
全國唯一的四星將軍,陸軍參謀長道格拉斯.麥克阿瑟帶領他的副官艾森豪威爾少校親臨督戰,“要打斷遠征軍的脊梁骨”。“喬治.巴頓少校率領第3騎兵團向賓夕法尼亞大道附近的退伍軍人沖鋒。跟在后面的是機槍分隊,第12步兵團,第13工兵團,第34步兵團,他們手里的刺刀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在部隊的后面,還有6輛坦克隆隆推進,履帶把路上給太陽曬軟了的瀝青一塊塊翻了起來。”
大難臨頭,人們卻不知道。在賓夕法尼亞大道上和平示威的退伍軍人以為是給他們舉行閱兵式,不禁喝起彩來。不過他們馬上就發現搞錯了。“巴頓的騎兵隊猝然轉身,排成戰斗隊型,向人群沖過去,步兵緊隨著騎兵沖上,從腰間解下一枚枚催淚彈向前扔去。抵抗停止了。軍刀砍來,刺刀捅來,越來越猛的南風又吹來嗆人的毒氣,吃盡苦頭的退伍軍人朝著阿納卡斯蒂亞河退卻了,狼狽異常。老婆抱著嬰孩,丈夫提著破箱子,一路走一路還不斷受到瓦斯彈的襲擊。”
情形如此凄慘,麥克阿瑟將軍還是指揮軍隊繼續前進。他要徹底擊潰“遠征軍”,沖過河,把他們的總部夷為平地。“他率領一個步兵縱隊沖過橋去,艾森豪威爾也跟在身邊。到了對岸,他們兩路分兵,對方則一片混亂。”“步兵用火把點著了營地的所有棚舍,總統在白宮的窗口看到東邊天空一片火光。一輛輛的救護車開來,因為又有一百多人傷亡。兩個嬰孩被瓦斯毒死,“遠征軍”報紙的編輯滿懷悲憤,為其中一個擬出了下面這條墓志銘:“伯納德.邁爾斯長眠于此,他只活了3個月,是胡佛總統下令毒死的。”與此同時,華盛頓的一些有錢人卻駕著游艇在近岸處看熱鬧。當晚11點15分,他們又目睹騎兵們由小喬治.S巴頓少校率領,進行最后一次的毀滅性攻擊。那些被騎兵用馬刀趕走的衣衫襤褸的人們當中,有一個叫做約瑟夫.T.安吉利諾。這人曾于1918年在法國阿爾貢樹林戰役中救護戰友有功,獲有殊勛十字獎章。那被他救出的正是青年軍官小喬治.S.巴頓。”
多年以后,當巴頓將軍率領美軍第1師在歐洲大陸向德軍沖鋒,向巴黎進軍,向柏林進軍,在諾曼底,在西西里島,在阿登森林。不知道他會不會回憶起1932年的這一幕情景。他是不是會把當年的退伍軍人和現在面對的德軍都不加區分地當成了同樣的敵人?
“補償金遠征軍”付出了傷亡數百人的代價,被驅趕出華盛頓,由軍警押送往全國各地,大部分中途流散,匯入流浪全國的200萬流民,繼續過著流離失所的日子。
遠征軍大屠殺事件過后,各方面的看法截然不同,從中可看出將要走上政治舞臺的一些政治軍事人物的觀念分野。
麥克阿瑟對報界發表談話,自己不承擔責任,卻滿口稱贊胡佛勇于負責。他說“要不是總統不到24小時就動手的話,局面勢必非常嚴重,可能真的要發生一場戰爭。要是拖延一個星期,我看我國政治制度就會受到嚴重的威脅了。”胡佛總統宣布遠征軍“并非退伍軍人”,而是“共黨分子和作案累累的刑事犯”。《紐約時報》把退伍軍人描繪成“侵犯別人產權的一般罪犯”,又說他們“不聽命令”,“鬧動亂,幾乎釀成暴動“。……可是據退伍軍人管理局統計“這些人94%曾在陸海軍中服役,67%曾遠征國外,而且20%還是殘廢軍人。”
艾森豪威爾在回憶錄中說:當時“情形十分凄慘。……看到他們的住所一下子燒光,人們就更可憐他們了。”紐約州奧爾巴尼市的州長公署里,羅斯福州長的夫人埃莉諾說“當時心里十分不好受。”羅斯福本人似乎更感到難過,覺得這件事丟了美國的臉。他后來談起往事說:“胡佛為什么不請退伍軍人喝咖啡,吃夾肉面包,倒要放出麥克阿瑟和赫爾利那幫家伙去對付他們呢?”
麥克阿瑟,艾森豪威爾,巴頓在1932年遠征軍事件中的表現,使我們看到了歷史人物的另一面,對他們的認識更加深刻。從前,我們對他們的了解只是局限于2戰,局限于諾曼底登陸、硫磺島血戰。現在,通過本書,我們看到了他們--2戰英雄的前生,看到了他們的另一面——令他們永遠恥辱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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