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近召開的兩會上，“混合所有制”這一經濟概念成為了全民熱詞，也是媒體競相追蹤報道和分析解讀的重點對象。什么是混合所有制呢?就是股份制的一種形式，公有制經濟歡迎非公有制經濟加入，共同掌握對一家公有制企業的所有權，并繼而獲得相應的股東權利。具體來說，就是國有企業歡迎民營資本家入股，國企讓出更多的股份由民營資本持有。之所以突然提出要搞混合所有制，根據厲以寧的看法，據說是為了提高公司治理水平，改善經營管理狀況。換言之，在他看來，所有制的歸屬問題會影響資產的運作效率，民營資本的加入會使現有國企的經營管理狀況更好。“混合所有制”的論調一出，媒體紛紛響應鼓吹，認為這是“國退民進”的重要一步，儼然此舉將極大地有助于民生，并且完全符合民意。但是，在此我要嚴正指出兩個問題：首先，民營資本并不嚴格代表民生和民意，民營資本依然存在如國有資本一樣龐大的權貴資本家;其次，所有制的歸屬問題也并不會明顯改變企業運作效率，混合所有制并不會改善民眾的經濟福利(或消費者剩余，Consumer Surplus)，只有放開競爭才會使得國企提高運作水平。

　　一、將被神圣化的“民營資本”“民營企業”拉下神壇

　　民營資本是資本主義世界的概念，早在亞當·斯密所處的18世紀，民營企業就被當做先進生產力的代表，成為了資本主義社會的血液和命脈。但是，我要提出的是，民營資本并不總是那么的神圣，因為在民間資本的內部也具有兩極分化之現象。在其中的一端，是弱勢的中小微企業，而在另一端，則是體積龐大、資本力量雄厚的大資本家。中小微企業才應該是經濟活力的提供者，這一類企業往往既有高成長性和高創新性，但遺憾的是，中小微企業的發展資金也往往不足，融資成本高，融資渠道受限。另一類是大型民營企業，這類企業資本實力雄厚，談判能力極強，對產業鏈上下游的控制非常有力，并且通過不斷地吞并或收購其他中小企業，變得越發龐大與集中，形成了顯赫一時的民營壟斷企業，甚至最終演變為金融大資本。比如，在19世紀中后期，洛克菲勒家族在控制了美國石油和其他行業后，將大量資本投入美國花旗銀行，成功控制花旗銀行，成為不可一世的金融帝國。當然，洛克菲勒家族也是民營資本家，只不過是民營權貴資本家，是民間資本大鱷，沒人會認為這樣的“有錢人”能夠代表民生與民意，真正代表民生的應該是廣大的中小企業，尤其是集體所有制企業才對。

　　至此，我之所以要把民營資本做“二分法”，是為了讓民眾更加清楚地知道，混合所有制之后到底是怎樣的所謂“民營資本”入股了國企。毫無疑問，答案恰恰就是民營大資本。以中國石化披露的2012年公司資產負債表來看，截至2012年12月31日公司凈資產額約合5506億人民幣，如此高額的凈資產值，我的問題是即使中國石油國有資產讓出49%的股權，且不談溢價收購，光是平價收購，有哪一家民間企業具有動輒上千億元的資金?當然只有像馬云、馬化騰這樣的資本權貴。其實，也有辦法更為廉價的收購國企，那就是像上世紀90年代一樣，通過會計操縱手法給國有資產極低的估值結果，這樣就可以“兵不血刃”、“空手套白狼”的收購國企了;現在也同樣可以運用估值操縱或者打壓股價來實現更為廉價的收購部分股權。但是，這正是我們所擔心的，是全中國老百姓所擔心的，也是習近平主席所擔心的——上世紀90年代的國企賤賣太過于慘烈，千萬勞動人民下崗的結果就是造就了一批靠瓜分國有資產起家的“先富者”，他們至今過著花天酒地紙醉金迷的生活，而下崗的小老百姓卻永遠淪為了城市貧民，甚至不能給他們的孩子一個公平競爭的起跑線。這是何其痛哉!我想，習主席也是有感于此，才會義正詞嚴的提出不能把國有資產當成牟利機會。我們現在的輿論有種趨勢，不管是自發的也好還是媒體引導的也好，總認為民間資本就代表了人民的利益，這是極其荒唐的，我并不認為像馬云、馬化騰這些人除了代表他們自己的利益以外還代表了誰的利益，因此我首先要做的就是刺破某些民間資本的真面目，把被神化的民營企業拉下神壇，只有這樣才是首先做到了破論。

　　二、混合所有制不僅難以提高企業運作效率，更將是民營資本權貴瓜分利益的饕餮盛宴

　　美國財政學家Harvey Rosen在其教科書《財政學》中明確提出過，大量經驗研究表明，資產的所有制形式與資產的運作效率之間，二者的彈性很低，或者說相關系數幾乎為0。這給我們啟示是，國有制本身并不時引起低效率的原因，甚至國有制也并不必然導致壟斷，很明顯民營企業也會出現大規模的壟斷現象。因此，出于改善資產運作效率的目的，只有引入競爭機制才是正確的。經濟學家郎咸平先生在最近一期的《財經郎眼》中援引了英國國有企業改革的深刻教訓，得出所有制不重要，競爭最重要的結論，這一點與林毅夫教授和我的一貫理念相吻合。為了說明何以是這樣，請考慮兩種情況：①壟斷狀態下的混合所有制;②競爭狀態的國有制。先看第一種情況。由于國企經營領域的壟斷現象沒有被打破，因此國企依然像有壟斷利潤，微觀經濟學最基本的市場理論告訴我們，壟斷企業將消費者的部分或全部消費者剩余變成了國有企業的壟斷利潤，這固然是不好的;但是，引進了混合所有制，引進了民間資本，壟斷現象依然并未打破，壟斷利潤依然從社會民眾的“錢包”中掏了出來，唯一改變的僅僅是壟斷利潤的分配問題——如今民間資本可以瓜分更多的壟斷利潤了!從這個角度看，混合所有制并沒有改善社會民眾的福利狀況，也沒有提高國有企業的運作效率，僅僅是把錢從老百姓腰包里取出來，給了像馬云、馬化騰這樣的民間大資本家(注：我只是以他二人舉例，并非此二人已經加入混合所有制)。顯然，這對于人民大眾并沒有任何好處，甚至由于民間資本的稅收繳納比國有資本更少，反而不利于國家的財政收入和民眾的轉移支出。現在考慮第二種情況。在這種情況下，國有制還是純粹的國有制，由于國有企業的經營領域放開了，因此民間資本毫無理由要入股你國企，完全有能力興辦自己的企業與國企進行公平競爭。我們只需要讓國企成為市場經濟下真正的自負盈虧主體，那么在競爭壓力和優勝劣汰下，國企也必然奮起直追，改善自己的經營管理水平，實現更高的運作效率，根本不需要出賣國有資產，也沒任何必要搞混合所有制;此外，不僅國企的經營狀況改善了，老百姓也能擁有更多的實惠，因為競爭一定能消滅壟斷利潤，讓壟斷價格降下來，產品數量更充足，服務更到位。這不是你好，我好，人人好嗎?何須要大費周折瞎折騰?

　　三、總結國有企業改革的新思維，并警惕民間資本對國有資產的新一輪瓜分潮

　　以上我已經提出了國有企業改革的正確思維，那就是放開競爭，讓國有資本自負盈虧的參與這場公平的競爭，這才是有利于各方的正確抉擇，相反，通過所有制的改制來促進企業經營管理效率，這本身既不符合經濟學原理，又將面臨國有資產給私人瓜分的慘痛場景，也不會對老百姓民生的改善有顯著的效果。雖則如此，既然中央已經表態要推進混合所有制，那也意味著這將是“潑出去的水”，難以回頭了，因此我們能做的也就是希望中央能夠盡可能搞好這場國有企業改革，盡最大努力為老百姓民生質量的提高和國企運作效率的改善做出貢獻，但有一點必然走在前頭，那就是老百姓絕不容許國有資產再被賤賣!

　　作者 宏觀經濟學家與投資理財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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