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學者福山在2014年出版的新著中提及了布魯塞爾的“華盛頓化”,言下之意是,歐盟總部出現的游說組織“越來越多、專業化程度越來越高”,大有趕上華盛頓“K街”之勢,而后者正是美國登記在冊過萬名專業游說人士的主要據點。
英語中的“游說”一詞最早是指英國議會大廳外的走廊,不少人聚集在此試圖影響議員的政策取向,而該詞逐漸發展成今天的意思并被廣泛使用則是在華盛頓。一直以來,大商人都是華盛頓游說行業的主力。早在19世紀60年代,塞繆爾·柯爾特就已在華盛頓向政客贈送槍支,試圖為自己的左輪手槍生意延長專利權。在美國大詩人惠特曼看來,專業游說人士“生來就是自由出賣者”。
在當下的美歐,合法游說已經形成一個龐大產業,全年營收可達數十億美元。“K街”甚至被稱為美國行政、立法和司法之外的“第四權力中心”。這其中,有過從政經歷的各色人物是華盛頓最有影響力的說客。據美利堅大學政治歷史學家阿倫·利希特曼研究,美國眾議院中大約40%的議員離開國會后變成了說客。有學者感嘆,美國國父當初為了摒除金錢對權力的侵蝕,特意把首都設在了遠離當時經濟金融中心的一片沼澤地里,但今天的現實卻是苦澀的。
合法游說是為了“讓政策制定者聽到不同群體的聲音”?嚴酷的現實讓種種辯護顯得蒼白無力。游說合法化的背后是金錢、資本對政治的操控,是大眾話語權的缺失。說到底,就是有錢才有游說,有理沒錢的說不上話。
合法游說難以成為弱勢者的游戲。美國經濟學家曼瑟爾·奧爾森曾經提出以下觀點:并非所有的公民組織都具有相同的集體行動能力,吸引最多注意力的利益集團并非是人民利益的集中體現,而是那些組織能力最強、最有錢(兩者往往是同義詞)的團體,沒有組織、沒有資金、沒有教育的社會邊緣群體則成為受害者。
想要理解奧爾森的這段話,只需看一看美國游說投入排行榜,軍工、房地產、醫療制藥、能源等行業的巨頭幾乎年年都榜上有名。據報道,曾以不屑于花錢游說政治圈而自傲的谷歌,如今游說投入也大幅上升,2013年游說費用達到了1406萬美元。
當前,美歐貧富差距擴大問題正激起社會越來越多不滿,合法游說這個用財富撬動政治的杠桿,與該問題的激化有理不清的瓜葛。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約瑟夫·斯蒂格利茨曾經指出,美國政府前些年錯誤地放松了金融監管,導致了金融危機的發生,部分就與金融財團的游說相關。值得注意的是,除了直接向政治人物游說,“智識俘獲”也是備受利益集團青睞的間接游說方式,也就是通過資助有利于自身的學者和輿論領袖,使有利于自己的觀點和聲音得以傳播。
眼下,當美歐越來越多的公共討論專注于如何依靠政策調整平衡收入差距,一些利益集團卻又鉆合法游說的空子,給徹底改革帶來了障礙。福山舉出的一個例子頗能說明問題。20世紀30年代大蕭條時期,致力于規范金融業的《格拉斯—斯蒂格爾法》只有幾張紙,而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爆發后,美國國會出臺的《多德—弗蘭克法》,卷宗卻長達數百頁,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各個利益集團都“深度參與”,希望“在某項條文中塞入私貨”。
如何有效解決收入失衡問題,是各國政府面臨的一項共同挑戰。一旦游說這類所謂合法機制把利益集團和決策者緊緊綁在一起,政府的治理能力,尤其是解決利益再分配問題的能力,必將受到極大的削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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