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文明化”東方的使命,又來了?
Hayrettin Yucesoy著
劉伯松譯
二戰結束后,民族解放運動轟轟烈烈地把殖民主義統治者趕走,“去殖民主義”曾經瘋狂一時,獨立自主的熱情也曾經高峰一時。但接著面對殖民主義統治者遺留下來的爛攤子,手空空無一物,新興國家真的無從著手;加之此時一場意識形態的美蘇冷戰暴發,很快也吹向亞非拉,國家剛剛起步,好不容易擺脫殖民主義,現在再次遭遇不必要的挑戰,發展路子再次被歪曲。
冷戰結束后,中國、印度、巴西等所謂“第三世界”國家迅速發展,起飛崛起,成為一股阻擋不了的新興勢力,四處找資源找市場,驚動了享受殖民主義帶來長期穩定和繁榮的西方各國,并大大地削減了他們對高高在上的理念和制度的信心,一種不服氣的情緒在知識界和政界慢慢地形成一種風氣。
于是有人說,利比亞戰爭是一場知識分子的戰爭。有人解讀為這是理想主義的人道干預或戰爭,也有人解讀為這是務實主義的國家利益戰爭。但與相應歷史對話方式去解讀這場戰爭倒是新鮮的。尤瑟索教授提出“文明使命”去解讀西方的利比亞戰爭。
殖民地已成為歷史,但殖民主義思想仍在。當前利比亞戰爭最出力的法國、英國和意大利都是利比亞的前殖民者,法意兩國承認反政府勢力是不是顯示殖民主義幽靈再現?在此,特別譯介尤瑟索教授的文章如下:(劉伯松)
正如英國首相卡梅倫最近所宣布那樣,英、德、法、美等5國已開始談判,如何支持利比亞脫離暴力專政,并幫助創造條件讓利比亞人可以選擇自己的未來。
看來,由于他們對于突尼斯和埃及的革命措手不及,美國和歐洲列強后來決定采取主動了。
利比亞軍事干預背后的推理,不禁讓我想起1885年,當時的殖民列強在柏林會議的一項聲明:
“聯合一起看管本土部落的保存,并照顧他們道德和物質福祉條件的改善...教導本地人和帶給他們文明的祝福。”
如今談及中東政策時,似乎沒有多大的變化!
在挫折的時刻,我真想回讀吉卜林的“哦,東是東來西是西,兩者永遠要分離”的名言去找尋慰藉,并解釋為什么美國和歐洲列強,那么熱情、那么匆忙發動軍事行動。
但是,西方主義,就像它的姊妹“東是東”一樣虛假,嚴重歪曲了世界常被稱為“西方”的部分。
因此,問題的根源不是“西方”,而是一種特殊的政治-經濟-軍事機器;一個帝國,采取所有必要的手段,在世界各地尋求主權而不是合法性,不理自己人民的志愿,令他們和世界上任何其他人一樣容易受到政府政策的傷害。
合法性問題
看著美國和歐洲的政策在該地區展開各種形式的自發、自邀、不受歡迎的利比亞干預,我對政治道德要提出一些問題。
究竟是什么促使軍事干預,對美國和歐洲而言,是可取的、適合的、熟悉的,盡管其性質是粗野的、出奇務實的、自私的、傲慢的和無禮的?
為什么政府冒稱有發動軍事攻擊的特權,盡管事實上,他們的行動是缺乏國內合法的民意支持和利比亞人民的明顯需求?
在近代歷史上,有什么可以幫助我們去了解美國和歐洲列強政策制定者的思維方式?
我們知道眼前的答案是什么。我要排除人道主義和利他主義的理由。他們都是靠不住的。
美國和歐洲列強在該地區確有一些平凡的、具體的、務實的國家利益。他們認為該地區對他們簡直太重要而不能不理的。
明顯的是,北約行使權力者除去卡扎菲后如何努力光榮爭取份額、嵌入在利比亞的最終分配自己的合同里、為可能為干預敘利亞和伊朗造成一個先例、設計和主導中東的變化浪潮、并把歐洲轟轟烈烈地注入世界政治。
國際政治語言重視民族國家利益為國際空間的通用語,那里最終是由強大的武力和/或權力平衡所主宰的。但我不想談這個問題,讓那些比我更有資格的分析員去闡述吧。
“白人的負擔”
下面是一個更精細、更無處不在,而且更危險的暗流——在利比亞聯盟的干預里,可見到一種特定的態度和心態:柏林會議參加者的心態。
我在這里特別指的是“文明使命”(mission civilisatrice)的論述,我認為這是19世紀歐洲治國文化的深層基礎。
這種論述有助于為殖民政策辯護,同時,也減輕了殘暴殖民事業造成的道德和認知的失調。
無論是公開或暗示的表述,“文明使命”一直被看作為一種模式,方便書寫殖民化人民的歷史、重塑身份、文化、社會經濟和政治結構,這樣可使殖民者理解和使用。
目前在利比亞企圖的(在伊拉克和阿富汗正進行中)正是這種類似殖民主義的過程。
通過監護模式,美國和歐洲列強公布,以防止獨裁者傷害利比亞人(我注意到,這涉及到其他獨裁者,但我不打算討論這個雙重標準),并安置一個友好政府,不會構成在該地區危害他們的利益。
因此,利比亞的軍事干預傳達一個信號,回歸“半魔鬼,半孩子”的心態論述,而“幼稚化”(infantilises)殖民地人民:阿拉伯人不能代表自己,他們必須要別人來代表他們;他們不能夠解決他們的問題,需要文明國家為他們解決。
他們以這種慈父般的照顧和保護,必要時,強制和懲罰,目的在一步一步培育阿拉伯人(和穆斯林),這樣可使他們能夠克服他們的文化(單數)負擔和不發達。
更新干預論述
正如羅蘭·巴黎分析了國際和平建設和文明使命之間的關系,設計的革命,也似乎代表一個更新版本的“文明使命”,或殖民時代的概念,即“高級”的歐洲國家有道義上的責任,“文明化”他們殖民地的土著社會。
這是一個必須面對的心態。正因為它根本令人作嘔、自私、自大,只能導致美國和歐洲中東關系的不健康前景。
從短期來看,它剝奪了革命者的道德高點,削弱了他們事業的信譽,并鼓勵了獨裁者依賴國家、部落和仇外敘述來團結及支持自己。
從長遠來看,它為新形式的殖民主義和和依賴性打開了大門,并在美國和歐洲列強的公民之間,通過歪曲干預和其結果,傳播一種無罪甚至自豪的錯覺。
因此,解讀干預有幾種可能。人們可以解讀為無私的,真正目的是在幫助革命者。你也解讀為務實的,干預目的旨在保護美國和歐洲列強在利比亞和該地區的切身利益。
雖然這兩種解讀都是合理的,但它們卻在暗示和回聲另一個長期的敘述。
因此,我傾向于把干預當做對話來解讀。在其相應的歷史以外,人們無法理解軍事干預和它所引起的敘述,這就是殖民地文明——白人的負擔。
我還沒看到另一個對軍事干預可行的另類解讀,對這方面有清楚的分析。
無論是人道主義或務實,利比亞的政策和該地區的形成是根據“文明使命”的,直至及除非決策者作出合理的決定,想通、搞掂和放棄殖民地的遺產。
看到披著羊皮的狼,幾乎錯過了美好的舊圣戰心態,雖有令人厭煩的野蠻,倒有足夠的勇氣和誠實的俠義把它的敵人稱為敵人。
(Hayrettin Yucesoy博士是美國圣路易斯大學歷史副教授,近作《中世紀伊斯蘭帝國的彌賽亞信仰與政治》(Messianic Beliefs and Imperial Politics in Medieval Islam (Columbia: South Carolina University Press, 2009) 本文原名“A mission to ‘civilise’the East again” 發表于半島電視臺網站 2011-04-11)
二戰結束后,民族解放運動轟轟烈烈地把殖民主義統治者趕走,“去殖民主義”曾經瘋狂一時,獨立自主的熱情也曾經高峰一時。但接著面對殖民主義統治者遺留下來的爛攤子,新興國家兩手手空空,真的無從著手;加之此時一場意識形態的美蘇冷戰暴發,很快也吹向亞非拉,國家剛剛起步,好不容易擺脫殖民主義,現在再次遭遇不必要的挑戰,發展路子再次被歪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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