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之作不作于作之日
——《2009年三月》之五
歷史沒有句號—馬也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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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人懂得,“功之成,非成于成之日,蓋必有所由起。禍之作,不作于作之日,亦必有所由兆”。
重要的問題,在于如何判斷當前危機的性質和深度。
這是典型的資本主義危機。如恩格斯《反杜林論》所說,“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全部機制在它自己創造的生產力的壓力下失靈了。它已經不能把這大批生產資料全部變成資本;生產資料閑置起來,因此,產業后備軍也不得不閑置起來。生產資料、生活資料、可供支配的工人——生產和一般財富的一切因素,都過剩了”,于是“生產方式起來反對交換方式,生產力起來反對已經被它超過的生產方式”。[i]
和資本主義出世以來從未間斷的危機相比,當前的危機,不是地區性的而是全球性的,是全球金融危機、能源危機、糧食危機、生態危機盤根錯節、相互滲透、惡性轉移、愈演愈烈的危機。這又是發生在全球勞動者社會地位和收入,普遍地、連續地下降過程中的危機。無論從怎樣的意義上考察,這里都用得上格林斯潘的“百年不遇”。
危機的醞釀,至少可以追溯到二十世紀七十年代,特別是新自由主義全球化猖獗的最近30年。30年來,在全球范圍,一方面財富空前增長,一方面貧富兩極分化、失業率和不平等空前增長。姑且不論西方發達國家和第三世界之間的巨大鴻溝以及第三世界內部的貧富兩極分化狀況,英國《金融時報》就有《回到二十年代,回到一個不平等的世界》,說目前美國的不平等程度,已經達到1929年以來的最高點,英國的收入不平衡也達到頂峰。
“消費不足”嗎?這正是前引恩格斯批駁的杜林的觀點:危機是“因為人民消費的落伍”。恩格斯說,人民消費不足,是一切建立在剝削基礎上的社會形式,“只有資本主義的生產形式才使群眾的消費不足達到危險的地步”,杜林不過是“用存在了幾千年的消費不足這一老現象來解釋新的沖突”[ii]。人民消費不足,來自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必然產生和加劇的貧富兩極分化。當人民大眾愈益貧困化和他們甚至被剝奪到喪失維持生存的消費能力,當資本不顧這種狀況而繼續瘋狂地追求最大利潤,民眾需求不足和資本投資過剩雙雙走向極端,達到杜林時代不可想象的危險地步,在不觸動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情況下喋喋不休于人民的消費不足,完全沒有意義。
“監管不力”嗎?目前所謂監管或者加強監管,就是怎樣把資本對勞動的剝削,控制在不危及資本整體利益的范圍。如果不發生政治經濟文化權利的根本改變,繼續排除人民大眾,資本集團甚至金融集團內部的自我監管,能夠設想出現怎樣的奇跡呢?澳大利亞就有文章稱,“監管者無法規避下一場危機”。[iii]金融危機以來,為了這個“監督不力”,美國政府已經直接管理相當一些大型金融機構,還下達金融機構高管的“限薪令”。但是一方面是政府把來自民眾即“納稅人”的錢,作為救援資金源源不斷地輸入金融機構,一方面是金融機構高管繼續把這些錢中飽私囊,高層政治集團一并卷入。
美國國際集團“獎金門”東窗事發,2009年4月3日《華爾街日報》公布2008年200家企業高管薪酬:第一位1.044億美元,第五位3600萬美元。4月6日《紐約時報》援引有關奧巴馬政府高官的最新金融消息稱,白宮國家經濟委員會主任勞倫斯·薩默斯,去年從一家對沖基金獲得超過500萬美元,并從受政府援助的華爾街公司獲得270萬美元演講費。白宮發言人特別解釋說,薩默斯獲得的這些報酬,并不違背公眾利益。奧巴馬平民出身,靠兩本暢銷自傳,版稅進賬250萬美元。白宮幕僚長伊曼紐爾幾年前進入投資銀行,現在身價300萬美元。難怪媒體文章語帶譏誚:政客進白宮,身價三級跳。
其他西方發達國家,也出現銀行虧損而高管大分其底薪、花紅的情況。英國更出現“報銷門”。媒體把問題歸結為“道德淪喪”。即便如此,這里提出的,也已經不再是個別人的,而是屬于其整個階級的無可挽救的道德淪喪,及其社會制度和政權合理性的問題。
美國當局預測了很多。但是伯南克可信嗎?2007年美國次貸危機提上日程,他以為不過是小問題;2008年8月危機爆發,他仍然稱其為“孤立的”、“短暫的”“小規模的”危機。奧巴馬可信嗎?美軍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繼續大開殺戒,卻跑到土耳其宣布,不會同“伊斯蘭世界”作戰,要求國會批準追加834億美元用于在這兩個國家的侵略戰爭,就使人不得不在他的頭頂劃上大問號。
在資本主義范圍內,危機不可避免;在危機來臨的時候,不去著手救助真正創造財富卻陷入失業、貧困、被奪去起碼生存條件的勞動者和絕大多數人,而熱衷于救助制造危機、深化危機、富可敵國的金融資本家,同樣不可避免。但是,涂抹碘酒、紅汞,甚至不過是美容霜一類東西,充其量只能觸及皮肉,而今天的資本主義卻已經內臟腐爛。
面臨一系列帶根本性的問題,西方當局計劃如云、方案滿天,卻或者文不對題、語焉不詳,或者不過是著意翻騰于污濁深水表面的泡沫。
在總體下跌的過程中,總會找出一些閃閃發光的數據。在關于2009年第一季度的連續唱起來的美好旋律之后,4月15日,美聯儲發布褐皮書,稱今年3月份工業產出降至10年來最低點,“經濟活動整體上進一步收縮,持續疲軟”。“L”沒有變成“V”,“L”的底線,依然延伸為看不到盡頭的黑暗隧道。也已經出現一種預測,稱之為“W”型,即先復蘇,而后再跌入谷底,再復蘇。反正是預測,看下去就是了。
這讓我們回憶起1932年美國危機中的一件往事。這年5月,2.5萬名一戰退伍老兵開始積聚華盛頓,要求提前發放退伍軍人撫恤金。7月28日,當局派出大量士兵,調集3000多枚瓦斯彈,架起重機槍,強行驅趕這些老兵,造成上百人傷亡,兩名嬰兒被瓦斯毒死。第二天,美國媒體的頭條新聞是,“新的繁榮時期的太陽,正在開始穿越經濟災難的云層,冉冉升起”。
“冬天已經來臨,春天還會遠嗎?”——這已經成為人們喜歡隨便什么事情都引用一番,以顯示風雅和博學的一種零碎。全球在金融危機、經濟危機的折磨中,迎來2009年的春天。陽光照樣回暖,大地照樣解凍,青草照樣發綠,鮮花照樣盛開。但是奧巴馬的春天故事,會不會如此溫馨甜蜜,就是今天的信誓旦旦所難于保證的了。
[i] 恩格斯《反杜林論》,《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卷第627頁,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
[ii] 恩格斯《反杜林論》,《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卷第636頁,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
[iii] 凱托學會高級研究員約翰·諾伯格《監管者無法規避下一場危機》,澳大利亞《澳大利亞人報》網站2008年10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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