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成基

　　2010年6月15日上午，美國弗吉尼亞州蘭利中央情報局(CIA)總部大樓的放映室里，一群中情局特 工正沖著兩位老人———80歲的約翰·唐尼和83歲的理查德·費克圖拼命鼓掌，亦有人上前尋求簽名。唐尼和費克圖，是將要放映的一部名為《極度忠誠》 (Extraordinary Fi-delity)的紀錄片的主人公。《極度忠誠》披露了冷戰時期，美國于1952年發動的一次失敗的對華諜戰行動。1952 年7月，中情局空降中國籍4人游擊小組到東北，要尋找那子虛烏有的反抗軍。4個月后，小組發電求救。然而這是個陷阱：四人被捕后，被中方拿來對付中情局。 中情局批準展開救援任務，兩名中情局年輕軍官迪克·費克圖和杰克·唐尼就這樣進入中國境內。飛機在中國機關槍猛烈的炮火中墜落，唐尼和費克圖被活捉。

　　一直以來，美國堅持說他們是軍方文職人員，說了20年。

　　在 中情局宣布唐尼和費克圖“推定死亡”一年后的1954年11月23日，北京方面宣布他倆還活著，作為中情局間諜在服刑。在公開的歷史中，有人說中情局在這 兩人被囚禁期間“拋棄”了他們。但恰恰相反，中情局一直促使中國釋放他倆，召集工作小組來研究這個問題，但沒有取得什么進展。美國政府機構反對對中國采取 強有力的行動，其中一種觀點認為，按國際法，北京有權對唐尼和費克圖進行審判。

　　在 接下來的十多年里，美國外交官在日內瓦和華沙同中國會晤時，常常提到此事，但美國所采取的“不討價還價，不妥協，不承認共產黨中國政府”的政策，使得此事 一直沒有進展。直到上世紀70年代初期，中美關系轉暖，二人才被釋放回國。費克圖在中國監獄蹲了19年，剛從耶魯畢業的唐尼則坐了20多年。北京廣播公告 自己在東北的戰績：中情局空降212名外國特工，其中101人送命，111人被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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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釋放后對記者談話。

　　按照中情局的版本，中國部隊“非 常粗魯地”將唐尼和費克圖五花大綁，帶到附近一所房子里，據稱可能是安圖縣派出所。在那里，兩人見到了他們此行想要接走的中國籍特務李軍英，他們看到一名 身穿皮夾克、腰挎手槍的中國軍官。該軍官用英語對唐尼說：“你是傻瓜!”隨后，兩名特工被十幾名武裝警衛押送到沈陽。在那里，他們被單獨監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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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52年11月29日晚，唐尼和費克圖登上了由施瓦茨和斯諾迪駕駛的褐綠色C47飛機，從朝鮮半島的某個機場起飛，前往約400英里外位于中共東北境內的接頭地點。這段不到三個小時的航程一路平安無事。天上掛著將近滿月的月亮，能見度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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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20年里他們一直被關在監獄里，經常是被單獨囚禁。但是美國政府在正式場合卻一直否認他們是中情局人員。費克圖于1971年被釋放，唐尼則在1973年被釋放。返回故鄉時，美國已經和他們離開時完全不同。不過他們倆人都調整得非常好，至今仍過著充實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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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費克圖在被捕13天之后，交代了他前一天晚上構思出來的“坦白”。這種策略，唐尼幾乎肯定無法效仿，因為那會與中國已經知道的內容有所沖突。而費克圖依靠 它，在服刑期間保守住了信息的安全。他還發現，這樣可以極大地鼓舞士氣：“支撐我熬過這19年的最重要信念就是，我沒有告訴他們我所知道的一切。每當我感 到沮喪時，這個信念都會幫我很多忙。”即便如此，這兩個人都為自己所做的交代產生了負罪感。唐尼尤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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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約翰·唐尼被俘時22歲，獲釋時將近43歲，如今已是76歲了。理查德·費克圖被擊落時25歲，重回故鄉時44歲，到今年8月就滿80歲了。他們在中國的 經驗教會我們許多東西：要具有當前途渺茫的時候，仍然相信“一切還沒結束”的能力;要有熬過連續七千個不順利日子的韌性;要堅信自己會得到關照，并因而獲 得力量。然而，他們歸來后的經歷對我們也同樣很有啟迪，因為它印證了一個久經考驗的道理：絕對不要虛度生活在自由中的每一天。

　　唐尼在獄中看了六遍《戰爭與和平》，以及俄文版的《斯大林選集》，他后來考入哈佛法學院，娶了一位沈陽妻子。

　　袁成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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