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老同志有回憶錄。時間和精力允許,回顧從青少年時代走向革命,在黨的領導下奮斗的經歷,總結一生,對后人有所啟示,也是向黨和人民的匯報,作為黨史、軍史、國史的一些補充,很有意義。
我和力群同志的經歷有點接近。“七七”事變以前,我們都在北平上學。在我們人生道路的起步階段,天天看到的,是帝國主義欺負中國人,國民黨政府對外妥協退讓、對內殘酷鎮壓愛國群眾和進步青年的黑暗現實。那時候如饑似渴地讀進步書籍,苦苦思索救國救民的道理,后來接觸到共產黨,就豁然開朗,看到了光明和希望,由參加抗日救亡運動,投身到黨的隊伍。
我們黨培養干部,有一條叫知識分子工農化、工農分子知識化。我們這些人從延安整風的時候開始懂得,人民是真正的英雄,知識分子一定要和工農相結合??箲饎倮院?,力群和幾個同志徒步從延安到東北。路過晉西北,親見農民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情形,深感正是這些貧苦百姓,在艱難中支持我們的黨,舍生取義,拼死抵抗侵略者,繼承和延續著中華民族不屈不撓的偉大精神。那時候各地急需干部,到處都想“截流”他們,安排在縣委、地委機關。他一個心思,就是要到基層。他在吉林榆樹縣的一個區里,貫徹中央的《五四指示》,廣泛發動群眾,大刀闊斧進行土地改革,沒收、分配地主的土地和浮財給貧苦農民。翻身農民的政治激情高漲起來,到處涌現出父送子、妻送郎、干部帶頭上戰場的“參軍熱”,迅速扭轉敵強我弱的局面,保證了戰爭的勝利。為了和平解放新疆,他作為中央的聯絡員,奉命帶一部電臺進去,在各民族上層人士中間開展工作,同時深入了解、向中央及時報告農牧民的生活狀況和政治情緒,是得到毛主席的肯定的。后來在中央辦公廳和《紅旗》雜志社,調查研究,深入群眾,也成為他的經常性工作。
“文化大革命”是對領導干部的沖擊,也是一種黨性的錘煉。后來知道,無論怎么斗、怎么壓,力群都堅持說真話,保持了共產黨員的黨性原則。五七干校五年半,有空就接觸當地群眾,白天挨批斗、勞動,每天晚上三個小時讀書。他的自述中有一個書單,從《馬恩全集》、《列寧全集》、《斯大林全集》、《魯迅全集》,到二十四史、《資治通鑒》、《清史稿》和一大批其他歷史著作、中外文學作品。一部《資本論》,一字一句讀了三遍。還完成了《學習〈論持久戰〉的哲學思想》,初步整理了《毛主席讀蘇聯〈政治經濟學〉教科書的談話》。他說,在干校的讀書和寫作,為1975年恢復工作,在國務院政策研究室幫助鄧小平同志進行整頓,做了很重要的準備。
黨的十三大以后,力群退出領導崗位,年紀大了,聽力、目力衰退,仍然孜孜于讀書和寫作,特別是按照小平、陳云同志的指示,承擔起組建當代中國研究所和編纂國史的任務。應該說,他是很合適的人選。不負中央的重托,2012年,他主持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史稿》序卷和前四卷,經中央審定正式出版。這也是對他晚年為黨和國家工作的認可了。
讀力群的自述,想起兩位老一代革命家對他的評價。王震同志在新疆和他一道工作,稱他是一個共產主義知識分子。兩人相約,誰死得早,活著的人就負責把死者的骨灰撒到天山。他完成了王老的囑托。“文化大革命”以后,先念同志說:力群這個人,渾身骨頭沒有肉。
力群的骨頭是硬的,有一種共產主義知識分子的感情、骨氣和原則性。遇順境處之淡然,遇逆境處之泰然,只有對黨的忠誠始終如一。談到犧牲的同志,談到老百姓的生活艱難,他會禁不住掉淚。談到相熟的同志,他總是說,這個同志有什么長處,做過什么好事。對他來說,誤解、毀譽、個人的榮辱進退,一概置之度外,認準的真理,就堅持下去。對待自己的同志,有話說在當面。對一些同志的批評,不能保證每一句話都正確,但是總是善意的、坦誠的,從來不做對黨不利的事情。和力群一起在《紅旗》、在研究室工作的同志,盡管對一些問題的看法不完全相同,但是對力群正派耿直、勇于承擔責任和保護同志的品質,看法是一致的。
我親聽小平同志說,力群是我們黨的理論家。這是很高的評價。共產黨的理論家,要有堅定的政治信仰、深厚的馬克思主義修養和中外文化的根基,并善于在馬克思主義指導下提出和解決現實問題。他是稱得上這樣評價的。力群多年做黨的意識形態工作,面對歪曲黨的理論和歷史、攻擊我國社會主義制度的思想,始終保持政治上的清醒和敏感,總是勇于挺身而出。到底是隨風偏倒的小草,還是獨立支持的大樹,在社會的大變革中間,很容易區分出來。力群年屆百歲,他的歷史,已經給他寫下了結論。
我想,讀力群的自述,老一點的同志會聯想到自己的經歷,年輕同志會從他的一生中看到,一個從舊家庭走出來的知識分子,怎樣成長為一個黨和人民需要的共產主義知識分子。
(《鄧力群自述:1915—1974》將由人民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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