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31并非人之本性的自私
辛若水
(一)自私決非人之本性
自私決非人之本性,這可以說是不證自明的。但是,愈是不證自明的東西,愈容易遭到人們的懷疑。一少部分人或者說一個階級,往往把自己的觀點強加給全人類,譬如惟利是圖的資產階級就講,“你貪婪,我貪婪,大家都全都貪婪”。既然天下的烏鴉一般黑,那誰也別指責誰了。其實,講人性是自私的、貪婪的,就是服務于自身的惟利是圖的。如果我們不能夠辨別這一點,就很容易為他們的思想所腐蝕。講人性是自私的,永遠的有利于剝削階級以及特權階層;相反,講大公無私,才是勞動人民的思想。但是,剝削階級以及特權階層又是非常狡猾的,他們往往利用勞動人民的大公無私來成就自身的貪婪。我們講自私不是人的本性,是就廣大勞動人民來說的;但是,對于惟利是圖的資產階級來說,自私確實他們的本性。少數人的本性,怎么可能是全人類的本性呢?其實,要界定“本性”這個詞兒,也比較困難。當然,我們可以說本性是固有的性質或特性;而人之本性呢,也就是人所固有的性質或特性。在這里,人之本性就很容易被先驗化,仿佛人之本性是先天的、固有的、與生俱來的、永恒不變的。其實,這樣講,并不對;因為這是把“人之本性”這個命題給形而上學化。也就是說,人之本性完全被抽象化了,而不具有任何的現實性,即和具體的人性八竿子打不著。當然,人們是用自己的經驗來談論人之本性的。自己經驗最多的人性美好的一面,那便講“人之初,性本善”;而有的人,更多人心黑暗的體驗,于是便對人性悲觀失望起來,以為天底下最壞的實在是人了,甚至連狼蟲虎豹都不如。把自己的經驗上升為先驗的東西,似乎有了一種升華,但是,并沒有超出經驗本身。從某種意義上講,人之本性,這個命題并不能夠成立。無論說人的本性,是善的,是惡的,還是自私的,這都是人們在用自己的經驗說話。但是,坦率地講,人之經驗是不能夠到達人之本性的。我說不清楚,人之本性,究竟是什么,因為誰也不可能說清楚這個問題;但是,我們惟一可以確定的是,人之本性決不是自私的,因為所謂的自私,來源于現實的體驗或者說經驗。我們所經驗的人之自私的事實,是環境的產物;而不是來自于先天的、固有的、永恒不變的人性。人之本性,充其量,不過一個形而上的假定;當然,這個形而上的假定,也有現實的基礎,譬如我們常講的“模子”或者洛克所謂的“白板”。但是,這些只具有潛在的可能性;而這些潛在可能性的發揮,則有賴于環境的塑造。也就是說,自私本身,沒有什么形而上性,它不過經驗的產物。既然自私并非人之本性,那么所謂的“你貪婪,我貪婪,大家都全都貪婪”,就是少數人的臆想了。這少數人雖然不能夠把全人類都拖到貪婪的污泥濁水之中;但卻真實地表明了少數人的貪婪以及張牙舞爪的丑惡嘴臉。當然,他們的貪婪,是由他們所處的環境,所擁有的社會地位決定的;如果他們淪落到“轉眼乞丐人皆謗”的地位,那就不會講乞丐也貪婪了。當然,我們還有必要界定一下所謂的“自私”。把“自私”與“貪婪”聯系在一起,確實是合適的。雖然“自私”還未曾到達貪婪的地步,但是,當自私的欲望膨脹起來,確實以貪婪為歸宿。然而,也有很多人在模糊“自私”與滿足自身生存需要的界限。仿佛滿足自身的生存需要,就是自私;而這實際上就是在無限擴大自私的范圍,以論證所謂的“自私為人之本性”。滿足自身的生存需要,既不是自私,更不是貪婪。相反,那些視滿足自身的生存需要為自私、貪婪的人,在為自己的自私、貪婪找借口。自私自利的危害,當然不如貪婪大;但是,當自私自利的風氣彌漫開來,最終所成就的也不過是少數人的貪婪。有人說了,自私不是人的本性,那大公無私就是人的本性么?回答這樣的問題,實在是愚蠢的;因為所謂的人之本性,根本就是形而上的假定。如果我們真要解釋人性,那就必須回到具體的人以及他所處的具體環境。環境造就人,同時也造就具體的人性。當然,人以及人性不僅為環境所造就;他也在造就環境。
(二)所謂的“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是許多人掛在嘴邊上的。仿佛老天爺就讓每個人自私自利似的。其實,人之所秉承于上天的自然情性,不過是滿足自身的生存需要。如果人的要求,遠遠地超出了自身生存的必需,就是老天爺也要出來干預了,所謂的“天怒人怨”,也就說明了這一點。我們都愛講,人的貪欲是無窮的。其實,所謂的“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就打開了無限膨脹貪欲的道路。人為貪欲所支配,雖然未嘗不能夠攫取大量的財富;但是,到最后往往出現“金玉滿堂應不守”的結局。因為貪欲本身,就意味著倫理道德的淪喪;如果一種貪欲得到滿足,那更大的貪欲就會被刺激起來。更何況,一旦擁有了大量的財富,勢必就要揮霍,甚至胡作非為起來。無限膨脹的貪欲,可以毀滅人本身,這是為古往今來很多事例所印證的真理。而貪欲無限膨脹的根源,恰恰就在這“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歪理邪說。誠然,“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反映了許多人現實行為以及思想狀態的真實。但是,真實的,未必就是對的,有益于我們的。吃喝嫖賭、坑蒙拐騙,確實具有現實的真實性,但是我們并不能說,這是對的;相反,我們必須以激烈的態度批判它。在自私自利的人,總有這樣的想法:我是自私的,所以每一個人都是自私的。所以,這自私自利實在是“放之四海而皆準,俟諸百世而不惑”的。然而,這樣的想法,卻有兩個根本的缺陷:一是“以小人之心去度君子之腹”,門縫里看人,自然全都是扁的;二是滿心里全是自己的打算,而全然不顧別人,甚至把別人視為實現自己私利的工具。有了這兩個根本的缺陷,那自私自利本身,就頭重腳輕、嘴尖皮厚了。如果有誰真誠地相信“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那也只能說明他沒有跳出自私自利的狹隘經驗。利己主義者,往往是在那里坐井觀天的;他們所看到的也只是作為一己私利的那點天空。在他們想來,只要不去滿足自己的私利,那就要“天誅地滅”了。可一旦他們為無限膨脹著的貪欲所鼓舞起來,走向了一條不歸路,那可真的“天誅地滅”了。我們知道,為私欲所鼓舞著的貪婪者,到最后往往一無所有。可以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只是少數人的信條;如果有誰真誠地以為所有的人都是這個樣子,那也只能說明他被這個信條給腐蝕了。一方面,“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給自私自利找了一個神圣的假托,也可以說把自私自利的經驗給先驗化了;另一方面它也為無限地膨脹貪欲提供了理論依據。看了么,不自私自利,老天都不容你?然而,這是怎樣得是非顛倒、荒唐可笑啊!如果誰不自私,就要天打五雷轟了,有這樣的道理嗎?沒有這樣的道理,但卻有這樣的謬論啊。人們很清楚,真正該天打五雷轟的,是那些為滿足自身私欲,而為所欲為的人。“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確實迎合了一些人的心理;當然,更有很多糊里糊涂上當的人。不是說“個人顧個人”么?但是,當大家意識到,所謂的自私自利,不過是成就了少數人的貪婪;那覺悟的人,就越來越多了。宣傳“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人,總愛講,哪能人人都滿足自己的私欲呢?哪能人人都成為千萬富翁、億萬富翁呢?是啊,這確實是極妙的算盤。通過把別人綁在自私自利的戰車上,來滿足自己的私欲。你說我貪婪,你不也一樣自私自利么?既然大家一個樣兒,你憑什么這么說我。在自私自利,“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世界里,就無所謂高尚了;這大抵就是一切剝削階級的道德理想吧。然而,這樣的道德,是無所謂理想的;這根本就是道德的墮落。而道德墮落本身,就是服務于剝削階級的私欲的。如果人人道德高尚,剝削階級的私欲又如何滿足呢?花天酒地的世界就不具有現實性,而成為一種虛幻了。一面陶醉于花天酒地的世界,一面又慨嘆人心不古、世風日下,這種道德義憤是極其虛偽的。重新喚醒道德高尚,似乎已經成為徒勞的事情。人們漸漸地把所謂的道德高尚,看做是演戲;對人間真愛的歌頌,恰恰服務于金錢的目的。當談到道德高尚,人們便以為是虛偽的時候;當毫無遮掩的表達自己的欲望,卻又被認為是真誠的時候,我們還能天真地以為所有的問題都出在倫理道德上嗎?
(三)“拔一毛利天下而不為”
“為我”的楊朱派,主張“拔一毛利天下而不為”。一般人們認為這是全無心肝的,而在真實意義上,也確實全無心肝。看來,這“為我”的楊朱派是要做一毛不拔的鐵公雞了。當然,楊朱派所表達的思想,未嘗沒有意義;因為這是很多人的真實想法。基本上享樂主義的思想,都是從這里來的。人生苦短,及時行樂,這似乎無可厚非;但是,打著利天下的旗號,來宣揚這,就很可以懷疑了。其實,對于“拔一毛利天下而不為”,在楊朱派是有反駁的。難道拔一毛,就能夠利天下么?如果拔一毛不能利天下,那又何必拔一毛呢?其實,“拔一毛利天下而不為”,不過是把“為我”的思想推到極致。如果拔一毛能夠利天下,尚且不為,那我們又怎么設想他們能夠舍生忘死利天下呢?但是,楊朱派的反駁又來了,如果砍斷你的右手,就能夠得到天下,你做不做?當然,按正常的道理,沒有這樣的傻冒。所以,“為我”的楊朱派就得勝回營了。但是,他們并不以此為滿足,還要講出另一番更為精妙的道理來。為什么天下大亂?就因為大家都想著利人。儒家想著用這樣的方式利人,墨家想著用那樣的方式利人,結果就因為這利人的方式爭奪起來,于是搞得天下大亂。可如果呢,每個人都不想著利人,而只是利己;也就是每個人都管好自己,又怎么會天下大亂呢?正所謂“人人自利,則天下大治”。如此精妙的道理,似乎很難駁倒;但是,這卻正應了“曲學多辯”那句話。所以,真正的聰明人,是不理會這些精妙的道理的。因為它根本的缺陷就在于無法實行。人人自利,這實際上把每一個人都架空了。因為單個的人,如果不與別人發生聯系,是無法達到自利的目的的。人,就現實性而言,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難道自利的人,就能夠從社會關系中跳出來么?自利的人,在與別人發生聯系的時候,若是抱著利己的態度,就難免損害別人的利益。而在楊朱派的假定中,是“人人自利”;所以,利己的人損害別人的利益;同時,自身的利益也會為別人所損害。所以從“人人自利”的前提出發,必然達到“人人不能自利”的結論。所謂的“人人自利,則天下大治”,則不過掩蓋楊朱派最真實的“為我”思想,并且這種思想發展下去,必然達到“拔一毛利天下而不為”的極致。明明是徹頭徹尾的利己主義,偏生要標榜“天下大治”的高妙理想;這可不是一般的理論花招;可以說,在花言巧語方面,已經是登峰造極了。其實,識破這樣的理論花招,還是比較容易的;我們只要看它有多大的現實性就行了。徹頭徹尾的利己主義,必然會導向享樂主義。說實在的,享樂主義是非常有誘惑力的。它往往通過動人的詩意來鼓吹“人生苦短,要及時行樂”,所以,稍有點文學細胞的人,就會為這詩意陶醉不已,覺得人生就應該在玩玩樂樂中度過。實際上,享樂,尤其現實中的享樂,是需要基礎的;它往往與特權聯系在一起。如果整天為衣食而勞碌奔波,又如何及時行樂呢?沒有現實的基礎,所謂的行樂,只能在精神上滿足一下,譬如所謂的“清風明月不用一錢買”。現實的行樂,往往是由金錢堆積起來的。所以,享樂主義是以特權階層為社會基礎的。但是,很多人往往看不到這個基礎,所以就被它給腐蝕了。當然,有了享樂主義,所謂的縱欲主義、頹廢主義,都接踵而來了。標榜“人人自利”的楊朱派,不是想著“天下大治”么?在紙醉金迷中,天下確實大治了;然而,所謂的人人自利,也不過成就了少數人的貪婪。當然,很多人會講,為我的楊朱派,雖然主張“拔一毛利天下而不為”,但畢竟表達了真實的思想,并且沒有什么道德的虛偽。說表達了真實的思想,這我相信,利己的真實,也算一種真實;但若說沒有道德的虛偽,那可是信口胡說了。都用精妙的道理去標榜“天下大治”了,還不虛偽?如果真誠地主張“天下為公”,并努力地去實踐它,這不算虛偽。但在自身,明明主張“為我”“自私自利”,又偏生用花言巧語大談“天下大治”;如果這不算虛偽,那天底下就沒有虛偽了。“為我”的楊朱派,往往扮演著真小人的角色;他們雖然表達了真實的利己思想,但何嘗有內心的真誠。如果有內心的真誠,就不會扮演真小人的角色了。
(四)人人自私的社會不可維系
雖然剝削階級總愛講,人性是自私的,一個最為基本的事實卻是,人人自私的社會不可維系。如果每一個人都自私自利,那必然會損害別人的利益。因為單個的人,總是社會中的人,總要與別人發生聯系;若是不損害別人的利益,就很難達到自私的目的。我們常講的:“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也就是這個道理。社會財富的總和是一定的,少數人占有得多,那大多數人占有的就會少。其實,自私的人性,往往并不關注社會財富的增加,而只是關注它如何分配。按照大多人的想法,社會財富的分配自然應該建立在公平與正義的基礎之上;但是,貪婪的少數人則想著攫取更多的社會財富。所以,只有貪婪的少數人,才會強調人性的自私;而在大多數人,恐怕更看重天下為公。可以說,天下為公,是服務于大多數人的;而強調人性的貪婪,則是為占少數的剝削階級服務的。但是,剝削階級的觀念也可能滲透到社會的各個方面;而有相當一部分人,也會為這種觀念所腐蝕。當然,赤裸裸地宣揚自己的一切,是不怎么明智的;所以,遠不如用天下為公的理想把人性貪婪的真實包裹起來,而這就是所謂的道德虛偽了。然而,無論怎么樣,如果人人處于自私自利的狀態,那一個社會就無法維系。因為人人自私自利,那每一個自私自利之人的利益,也會因為自私自利的人所損害。這樣以來,不僅自私自利的目的達不到,就是維系最基本的生存,都很困難了。若是發展下去,恐怕就要達到“春開鬼面花,地走人形獸”的境地了。在人本身,有屬于自己的一面,因為人具有獨立性,個性的價值不容漠視;但是,人還有屬于社會、國家的一面。在這個世界上,并不是只有自己才存在;還有恒河沙數一樣的人存在。所以,人除了有個人利益,還有社會價值。人在社會上生活,不能抱著自私自利的目的,彼此損害。如果損害了別人,要被懲罰;如果被別人損害,則要得到補償。惟其如此,一個正常的社會才可以運轉。也就是說,社會同樣有自己的法則。但是,社會并不以人性的自私為法則;相反,社會的法則在限制人性的自私。人,不能光知道有自身的利益,同時也要曉得社會利益的存在。社會的利益并不是和自身的利益毫不相干,因為社會的利益可以從根本上維護個人的利益。如果個人的利益,損害了社會的利益,那也在根本上損害了自身。古人講的“合眾人之私,以成天下之公”,是大有道理的。既然成就了“天下之公”,那“眾人之私”,必須接受“天下之公”的約束;否則,“眾人之私”就失掉了保障。我覺得,對人性之私的強調,是很容易導向自由主義的;而且這種自由主義是極其虛偽的自由主義,因為它在容納罪惡本身。而對“天下之公”的強調,又很容易被誣蔑為專制主義,但是,恰恰在這里,維護著社會的公平與正義。虛偽的自由主義是很容易面臨困境的;這種困境,并不是由于自身的柔弱,而在于它在容納罪惡本身。其實,一旦容納了罪惡,我們又怎么指望它能夠維系社會的公平與正義呢?所以,“天下為公”的理念,是應該倡導的;但同時,要防止它為道德的虛偽所腐蝕。人人自私的圖景,只是一種幻想;但是,這種幻想卻遮蔽了許多人的眼睛。實際上,要破除這種幻想,只要回到人性的真實就是了。我們所講的人性的真實,決不是先驗的、與生俱來的;而是現實環境的產物。沒有抽象的人性,又怎么會有抽象的人性的真實呢?脫離了具體的環境,去談論人性的真實,只能陷入幻想的泥淖。如果說人人自私的圖景是一種幻想,那天下為公的圖景是不是一種幻想呢?其實,即便是幻想,也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幻想。人人自私的圖景是以性惡論為根基的;而天下為公的圖景,則是以性善論為根基的。一個洞察了人性的本真,而另一個則表達了美好的希望。如果我們沒有洞察人性的本真,那就無法把美好的圖景變成現實。其實,所謂人性的自私,并不會讓我們失望,以為天底下的人都不可救了;因為人性的自私是可以克服的。人性并不是先驗的、抽象的,所以它就可以為具體的環境所改造。實際上,只有克服人性的自私,正常的社會才可以維系。
(五)對自私的克服
在傳統道德中,對自私的克服,主要的是靠內心的修養。也就是通過內心的自覺,來克制私欲。私欲和天理是相對的;如果私欲流行,那也就沒有了天理;而若要天理流行呢,那也定要滅絕私欲。于是,天理人欲之戰,便在人們的內心中激烈起來。天理可以說是形而上的,它可以把人上升到神的高度;而人欲則是形而下的,它甚至可以讓人重新墮落到禽獸的狀態。既然如此,又怎么能夠讓人欲妨礙天理流行呢?要知道,人畢竟是追求超越的動物。但是,即便有形而上的天理壓著,人的欲望依然存在;所以,要想滅絕人欲,那實在是癡心妄想。再則,人欲也未必全是不好的東西;視人欲為罪惡,那實在是戴著道德的有色眼鏡。所以,我們必須完成對人欲的區分;也就是說,在人欲中,既有正常合理的欲望,也有無限膨脹著的私欲。正常合理的欲望,是應該滿足的,并且在這里,可以產生非常美好的情愫。至于無限膨脹著的私欲,必須得到限制;因為不這樣,就會產生邪惡。但是,在古代,傳統道德所強調的內心的修養,恰恰不能完成對人欲的區分,無論是無限膨脹著的私欲,還是正常合理的欲望,都是一例地滅絕。別說正常合理的欲望不應該滅絕;就是無限膨脹著的私欲,誰也沒有辦法滅絕。我們只能夠用情感把無限膨脹著的私欲引回到正常合理的欲望,這也可以叫做“以情導欲”。用優美的情感去引導欲望,那欲望本身也就化做了優美的情感。至于滅絕欲望,那也只會導致人性的畸形。更何況滅絕欲望本身,未嘗不是一種更強烈的欲望。用滅絕欲望的方式進行道德修養,不僅成就不了道德的崇高,反而會破壞人們正常的情感,甚至導致人性的畸形。其實,進行道德修養,對于克服人的私欲,并沒有太大的作用。因為進行道德修養,不過是在自覺的道德主體那里設置一道心靈的防線,當然也就是道德的防線。然而,世界上再也沒有比道德的防線更脆弱的防線了。當然,槍炮可能打不跨道德的防線;但是,金錢美色卻很容易沖開它;當然,這主要由于內心的私欲。所以,對自私的克服,僅僅依靠道德的修養或者說教,那顯然是不行的;還必須有強硬的手段。當然,我們所謂強硬的手段,也并不是用欲望去制衡欲望。用欲望去制衡欲望,雖然能夠求得暫時的平衡,但并沒有一個光明的前途。而要有一個光明的前途,還必須弘揚道德的高尚。一方面,私欲本身必須得到克服,另一方面正常合理的欲望也必須得到滿足。如果我們擁有了最美好的情愫,那邪惡的欲望就無從滋生了。當然,用強硬的手段,來弘揚道德的高尚,曾經給我們留下了不怎么好的印象,譬如“狠斗私字一閃念”“靈魂深出爆發革命”,在許多人聽來,依然是毛骨悚然。但是,也恰恰是這讓人毛骨悚然的東西,克服了人性的自私。相反,一旦恢復到正常的背景下,每個人所固有的私心雜念就潛滋暗長起來,而道德的高尚反而受到了懷疑。從一個極端回望另一個極端,不免心生許多的感慨。一個問題出來了,人性的自私能不能得到克服呢?要讓每一個人都沒有私心雜念,這自然非常困難。現在人們似乎已經不再認同道德的純潔了。如果有誰真誠地堅守道德的純潔,那定然被認為非常傻的。我發現,人們的道德水平與聰明智慧是成反比例的。也就是說,愈是富有聰明智慧,道德水平越低。而那些道德高尚的人呢,腦袋似乎都不怎么靈光,簡直還未嘗開竅呢!而這最基本的原因,也只是聰明智慧服務于了私心雜念,而不是去成就道德高尚本身。如果道德高尚的人腦袋開了竅,那就用道德高尚去沽名釣譽、招財進寶了。所以,最終的結果不是天下無賊,而是再也沒有道德高尚的人了。可以說,對自私的克服,是以道德高尚為歸宿的。既然道德高尚成為絕響,那就說明對自私的克服,在現實意義上已經成為不可能。然而,即便如此,我們依然可以表達自己的道德理想。實際上,道德理想是以人性之善為基礎的。我們不能夠因為現實的人性之惡、人性之私,便失掉了信心。我們知道,人人自私的社會是不可以維系的;而現實社會還能夠維系,那就說明并不是人人都是自私的。既然如此,對人性之私的克服,就是有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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