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20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
辛若水
(一)所謂樸素之美
“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這是《莊子》中講的,當然,這個觀點應該源出于《老子》。不過,在這里,我們就不細究這個問題了。我們要看的是“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究竟具有什么樣的內(nèi)涵。當然,這本身實在是對樸素之美最好的詮釋。為什么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呢?這最深刻的原因在哪里?我們知道,在《老子》是主張“不爭”的,并且在講“水”的時候,說“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其實,在樸素之美,同樣是不爭的;也就是說,它不屑于與五彩繽紛的感性爭美;然而,也正因為不爭,它本身所擁有的內(nèi)在精神之美反倒彰顯了出來。也就是說,在“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這里,所強調(diào)的是內(nèi)在的精神之美。在這里,既擁有著樸素的外表,又擁有著內(nèi)在精神的崇高。甚至在這里,樸素的外表已經(jīng)成為了內(nèi)在精神崇高的象征。其實,在樸素之美,是擁有著那種淋漓的元氣的。或者說,它本身是以混沌為背景的。而一旦混沌本身,被鑿出靈竅,不僅失掉了淋漓的元氣,而且無所謂樸素之美。實際上,樸素之美,必然是大氣的。我們可以把這種大氣解釋為英雄之氣;亦即,這很類似于元好問所講的“中州萬古英雄氣”。因為擁有這種真正的大氣,所以就不會追求外表的華麗;相反,它所追求的是內(nèi)在精神的充實。我們再看一下,能不能夠用蘇軾所講的“絢爛至極,復歸于平淡”,來解釋“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當然,在二者之間雖然有諸多的不同,但就內(nèi)在精神而言卻是一致的。亦即,在這里平淡、樸素具有了終極性的內(nèi)涵,或者說成為了最終的歸宿。其實,平淡恰恰是以絢爛至極為前提的;也就是說,在平淡之中恰恰深蘊著絢爛至極的精神。或者說,在這里絢爛至極的精神,已經(jīng)絢爛到了極致,而只能回歸平淡。但是,在這里的平淡,決不是平淡無奇,或者淡乎寡味;相反,它本身是擁有著內(nèi)在精神的充實與絢爛的。我們再看“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在這里,樸素本身,顯然擁有著內(nèi)在精神的充實與崇高。也就是說,樸素決不意味著質(zhì)樸無文,相反,它擁有著內(nèi)在精神的絢爛;也正是這內(nèi)在精神的絢爛,讓“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成為可能。也就是說,真正的美麗,不是在爭奇斗艷中彰顯出來的;相反,卻是通過內(nèi)在精神的絢爛彰顯出來的。其實,所謂的“爭美”,往往著眼于外表的美麗,而忽略了內(nèi)在精神的絢爛。所以,這本身遠沒有樸素之美更能夠動人情懷。實際上,我也一直在思考《官場無紅顏》的審美風格的問題。實際上,《官場無紅顏》是把兩種截然相反的審美風格統(tǒng)一在一起的。一種審美風格,就是絢爛至極的美艷;另一種則是我們所講的“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當然,從自然人性的角度出發(fā),絢爛至極的美艷更能夠動人情懷,而在《官場無紅顏》也正是通過這一點,讓讀者獲得極大的審美享受的。不過,對于絢爛至極的美艷,我們已經(jīng)做多太多的考察了;所以在這里不再重復。我們重點要看的是“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那么,這種審美風格,是如何彰顯出來呢?我想,就是通過其主人公陌小北。可以說,就其本身而言,不只擁有著樸素的外表,而且擁有著真正的大氣以及內(nèi)在精神的絢爛。在這里,我們可以分明地感受到那種根植于大地的力量。其實,在人類本身,恰恰是為兩種力量所成就的,一種是聳入云霄的力量,另一種則是根植于大地的力量。當然,要想聳入云霄,就必須根植于大地。實際上,陌小北在基層的打拼,就是根植于大地。但是,同時,他又有那種追求超越的力量。我覺得,是可以用“誓不低頭”來形容他的。當然,這“誓不低頭”擁有著一種非常高貴的精神,但是這本身也印證了主人公的不成熟。陌小北是走過了漫長的道路,才明白了“疾風知勁草”、彎腰低頭的道理。其實,“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就是要求根植于大地;只有根植于大地,才能夠擁有聳入云霄的絢爛。實際上,在以前,我是把毛澤東時代的審美觀念概括為“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的;而《官場無紅顏》擁有這種審美風格,不能不說是繼承了中國革命的遺產(chǎn)。
(二)毛澤東時代的審美觀念
我以為,把毛澤東時代的審美觀念概括為“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是合適的。也就是說,在那個時代,人們崇尚的是外表的樸素;而且這外表的樸素恰恰是以內(nèi)在精神的充實與絢爛為支撐的。或者說,正是內(nèi)在精神的充實與絢爛,讓“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成為可能。實際上,毛澤東時代的審美觀念,是深刻地打著毛澤東的烙印的。在文革研究中,我曾用“超越帝王思想的天地境界”來闡述毛澤東的審美追求。其實,所謂的“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何嘗沒有那種天地境界?當然,所謂天地境界,就是那種自由審美的境界,一方面它超越了現(xiàn)實的功利,另一方面也擁有那種大氣魄、大境界;當然,最能概括這種大氣魄、大境界的,也就是“欲與天公試比高”了。我們甚至可以用“天地有大美而不言”來解釋“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天地有大美,但并不訴諸語言;樸素有大美,而不屑與人相爭。可以說,在真正的大美都是富有智慧的;或者說它本身有一種內(nèi)斂、含蓄的品格。不是說“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么?其實,內(nèi)斂、含蓄是一種更為深刻的美;而且這種美同樣可以有大氣魄、大境界。我們所講的樸素之美,一則擁有外在的樸素,另一方面則擁有著內(nèi)在精神的充實與絢爛。可以說,我們所以珍重樸素之美,也就在于內(nèi)在精神的充實與絢爛。我們先看一下內(nèi)在精神的充實。實際上,我們是可以用“充實而有光輝”,來解釋內(nèi)在精神的充實的。當然,這種內(nèi)在精神的充實,決不同于我們所謂的空靈。雖然空靈同樣美妙,但是它本身卻是沒有大氣魄、大境界的。當然,所謂的大氣魄、大境界,也會把空靈之美給煞掉。或者說,內(nèi)在精神的充實,是有那種淋漓的元氣的。當然,這也很容易讓我們想到混沌之美。在混沌之美那里,還未曾完成自然的人化,甚至世界本身就處于混沌之中,而無所謂人。但是,在內(nèi)在精神的充實或者“充實而有光輝”這里,則完成了自然的人化;亦即,在這里所有的是人的精神境界。我們再看一下內(nèi)在精神的絢爛。可以說,內(nèi)在精神的絢爛與外表的樸素,恰恰構(gòu)成了最為強烈的審美反差;也正是這強烈的審美反差,讓“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具有了激動人心的一面。甚至在這里,外表的樸素,已經(jīng)成為了內(nèi)在精神絢爛的象征。其實,內(nèi)在精神的絢爛,是不同于外表的華麗的;當然,它更不是把外表的華麗內(nèi)化于人的精神中。事實上,外表的華麗是不具有精神性的,甚至它本身會磨滅精神性。要想成就內(nèi)在精神的絢爛,必須拋掉華麗的外表,返回真正的樸素。或者說,只有在真正的樸素中,內(nèi)在精神的絢爛才是可能的。其實,內(nèi)在精神的絢爛比外表的華麗更能夠激動人心。當然,有人會講了,為什么不能夠把內(nèi)在精神的絢爛與外表的華麗統(tǒng)一在一起呢?當然,這是在表達辯證的理想,但是,我們更關(guān)注的是深刻的二律背反的展開。一方面內(nèi)在精神的絢爛不需要華麗的外表,另一方面華麗的外表,也會蠶食內(nèi)在的精神,或者說,在華麗的外表背后卻隱藏著一顆空虛而又長滿雜草的心。其實,深刻二律背反的展開,往往比辯證理想的表達具有更為深刻的意義。或者說,前者意味著真正的現(xiàn)實,而后者不過是烏托邦。當然,我們在考察毛澤東時代審美觀念的時候,并沒有訴諸實證;相反,展開的是理論的思辯。實際上,訴諸實證是非常麻煩的事情,因為那要找很多的材料,而且人本身很容易淹沒在材料的汪洋大海之中,所以,反倒不如訴諸理論的思辯。其實,我們所以用“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來概括毛澤東時代的審美觀念,實在根源于對時代精神的把握。當然,大量的實證材料,也是可以確證“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的。其實,“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同樣提示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那就是“文與質(zhì)”的關(guān)系。我們知道,“質(zhì)勝文則野,文勝質(zhì)則史;文質(zhì)彬彬,然后君子”。在這里,一方面提示了“質(zhì)文相勝”,另一方面又表達了文質(zhì)彬彬的理想;但是,我們要關(guān)注的卻是“質(zhì)文代變”。
(三)質(zhì)勝文則野
其實,莊子所講的“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也就是孔子所講的“質(zhì)勝文則野”。不過,很顯然,孔子的話,沒有莊子的話有力量。或者說,在莊子的話里,是有那種生命的野性的。而在孔子,則執(zhí)著于中庸的理想。當然,就文與質(zhì)的關(guān)系而論,所謂中庸的理想,也就是文質(zhì)彬彬;亦即,在這里文與質(zhì)達到了和諧的統(tǒng)一。其實,孔子也正是基于文質(zhì)彬彬的理想,講“質(zhì)勝文則野,文勝質(zhì)則史”的。也就是說,無論質(zhì)勝文,還是文勝質(zhì),都不合乎文質(zhì)彬彬的理想。但是,在這里,我并不打算從文質(zhì)彬彬的理想來思考這個問題。相反,在這里,我是認同“質(zhì)勝文”的,雖然這難免失之野,但是卻擁有著生命的野性或者說原始的生命力。所謂的質(zhì)勝文,也就意味著樸素,而在樸素本身,實在是天下莫能與之爭美的。當然,我所以認同質(zhì)勝文,實在根基于對文勝質(zhì)的批判。也就是說,文勝質(zhì)的虛浮、浮夸是不可以接受的。亦即,在文與質(zhì)的關(guān)系這里,我們是站在“質(zhì)”這邊的。或者說,“質(zhì)”才是最根本的;至于所謂的“文”,并不是不重要;因為畢竟“言之無文,行之不遠”,但是,它本身決沒有“質(zhì)”重要。也就是說,在這里,我們最重視的是生命的野性、原始的生命力。其實,在“質(zhì)勝文”這里是不需要雕飾的;如果過于重視雕飾,反倒會損害“質(zhì)”。可以說,在“質(zhì)勝文則野”這里,是有那種大氣魄、大境界的。而一旦“文勝質(zhì)”,所有的不只是虛浮、浮夸,而且更有生命的文弱。當然,我們都愛講所謂的文化,而就其基本內(nèi)涵而言,不過是“為文所化”。其實,人本身為文所化,是帶有雙重性的,一方面在這里文明的精神成為可能,另一方面也失掉了生命的野性。當然,有人會講,所謂為文所化,那就是祛除生命的野性,成就文明的精神。或者說,在這里,有一個基本的認同,即文明的精神與生命的野性處于對立、沖突的狀態(tài)。但是,在這里,我的觀點頗有不同。我以為,文明的精神與生命的野性是可以達成一種和諧的;更何況,在歷史的過程中,往往是生命的野性成就了文明的精神。如果文明的精神失掉了生命的野性,那必然是孱弱的。而孱弱的文明,即便有再高妙的精神境界,也難免會為野蠻所征服。當然,馬克思曾經(jīng)講過,那些先進文明的征服者,總是為他們所征服的先進文明所征服。但是,這只是問題的一個方面;我們要看的問題是另一個方面,那就是那些先進文明的征服者恢復了先進文明所失掉的生命的野性。也就是說,在人本身,無論怎樣為文所化,都不能夠失掉生命的野性。我們看一下如何解釋生命的野性。可以說,在生命的野性這里,是運動著兩種截然相反卻又相反相成的力量的,一種是根植于大地的力量,另一種則是聳入云霄的力量。實際上,我們所謂文明的精神乃至人類社會的發(fā)展,就是為這兩種力量所成就的。當然,我們講過,只有根植于大地,才能夠聳入云霄。而無論根植于大地也好,聳入云霄也罷,都確證了生命的野性,當然,也要在生命的野性中得到解釋。我們知道,青年毛澤東曾經(jīng)在《體育之研究》中,提出了有名的論斷,即“文明其精神,野蠻其體魄”。當然,對于這個論斷我們已經(jīng)做過許多發(fā)揮。而在這里,我要發(fā)揮一點自己不曾發(fā)揮過的意思。其實,在人本身,不只需要野蠻的體魄,同樣要在文明的精神中注入生命的野性。或者說,在文明的精神,是需要那種生命的野性的。亦即,在文明其精神這里,就應該有那種野蠻的因素。一方面生命的野性,為對文明精神的追求提供了動力;另一方面生命的野性也改造了文明精神。其實,我是認同生命野性對文明精神的改造的;那么,這本身究竟具有什么樣的內(nèi)涵呢?我想,就是讓文明的精神克服內(nèi)在的孱弱,擁有雄健的氣魄。我們不一直反對“文勝質(zhì)則史”么?其實,在這里,我們所反對的不只是虛浮、浮夸,還有內(nèi)在精神的孱弱。當然,要擺脫虛浮、浮夸,克服內(nèi)在精神的孱弱,就必須強調(diào)“質(zhì)勝文”,強調(diào)生命的野性。在“質(zhì)勝文”這里,是有那種大氣魄、大境界的,所謂的“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即可以印證這一點。既然如此,我們又有什么理由失掉這樣的“大美”呢?
(四)文勝質(zhì)則史
對于“文勝質(zhì)則史”,我們當然是采取批判態(tài)度的。也就是說,過于重視外表的華麗,反而會忽略內(nèi)在的本質(zhì);當然,這也就難免流于虛浮、浮夸。當然,就理想而論,而我們所要的既不是“質(zhì)勝文”,也不是“文勝質(zhì)”,相反,恰恰是文質(zhì)彬彬或者文質(zhì)兼美。當然,在文質(zhì)彬彬或者文質(zhì)兼美,就有中庸理想的表達了。那么,這種中庸的理想是否可能呢?其實,這本身在理論意義上是可能的;但是,在現(xiàn)實中,不是“質(zhì)勝文”,就是“文勝質(zhì)”;亦即,在這里,最真實的就是“質(zhì)文代變”。當然,我們在這里,還是看一下“文勝質(zhì)則史”。我說過,對于這本身,要采取批判的態(tài)度;但是,對于這里的批判,我同樣是有所保留的。雖然我們一直在強調(diào)“內(nèi)在的本質(zhì)”,認同“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但是,這是不是意味著可以不重視外表呢?其實,重視外表,同樣有自身的理由;蓬頭垢面決不合乎美的理想。我們要看的問題是,在華麗的外表,是否同樣能夠凝聚內(nèi)在的精神。其實,這一點是完全可能的。如果沒有內(nèi)在精神的凝聚,華麗的外表同樣無由彰顯出來。我們再看一個問題,即能否追求外表的華麗。當然,許多認同“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的人,是不認同這一點的。也可以說,外表的華麗與內(nèi)在精神的優(yōu)雅,實在處于了互為消長的狀態(tài)。但是,我們?yōu)槭裁床荒軌虬淹獗淼娜A麗與內(nèi)在精神的優(yōu)雅和諧地統(tǒng)一在一起呢?其實,這一點是完全可能的。如果這一點成為可能,我們沒有理由反對追求外表的華麗;更何況,在華麗的外表這里,同樣凝聚著內(nèi)在的精神。當然,也有人會從相反的思路來思考這個問題,亦即,正因為華麗的外表,凝聚著內(nèi)在的精神,所以才會有所謂的“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或者說,內(nèi)在的精神全部都跑到華麗的外表這里來了,所以它的內(nèi)部反而空虛了。其實,這種講法也未嘗沒有道理。實際上,我們是基于辯證的理想,來認同華麗的外表的。或者說,我們認同對華麗外表的追求,是以內(nèi)在精神的凝聚為前提的。如果沒有了內(nèi)在精神的優(yōu)雅,所謂華麗的外表又有什么意義呢?實際上,一味地追求華麗的外表,是會損害自然人性本身的,所謂的“文勝質(zhì)則史”即印證了這一點。也就是說,對華麗外表的追求,讓自然人性本身變得虛浮、浮夸,亦即,在虛浮、浮夸這里,是無所謂美好的自然人性的,或者說自然人性被虛浮、浮夸給敗壞了。我以為,還是應該重點強調(diào)屈原所講的“內(nèi)美”;只有擁有“內(nèi)美”,美本身才會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出來。我不是要謀求華麗外表與內(nèi)在精神優(yōu)雅的統(tǒng)一么?而這就需要以“內(nèi)美”為基點,來完成這一點。當然,屈原所講的“內(nèi)美”,就是孔子所講的“質(zhì)”,或者我們所謂的“內(nèi)在精神的優(yōu)雅”。而所謂華麗的外表,則是“文”,它本身是附麗于“質(zhì)”的。當然,我們并不希望內(nèi)在精神的優(yōu)雅以蓬頭垢面的方式表現(xiàn)出來。其實,把“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理解為蓬頭垢面是很成問題的。或者說,蓬頭垢面,決不意味著“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相反,它本身不過是生活邋遢、不修邊幅。所謂的“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是有大氣魄、大境界的,或者說在這里有著淋漓的元氣。而在蓬頭垢面,又有什么呢?相反,它本身是沒有這些內(nèi)在的東西的。當然,我們是認同“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的,但是,對于這本身我同樣有所保留。也就是說,在“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這里,并沒有辯證的理想的表達;也就是說,它并不是要把文與質(zhì),或者說華麗的外表與內(nèi)在精神的優(yōu)雅和諧地統(tǒng)一在一起;相反,它所強調(diào)的是深蘊于樸素之中的大氣魄、大境界或者淋漓的元氣。大氣魄、大境界以及淋漓的元氣,自然是極好的;但是,在我們同樣需要辯證的理想。也就是說,我們要把文與質(zhì),華麗的外表與內(nèi)在精神的優(yōu)雅和諧地統(tǒng)一在一起。當然,我們不只要要表達辯證的理想,同時要面對現(xiàn)實本身。我說過,在現(xiàn)實中,最為真實的恰恰是“質(zhì)文代變”。如果說,毛澤東時代的審美觀念是“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或者說“質(zhì)勝文”的話,那么我們時代的審美觀念,就是錯彩鏤金或者“文勝質(zhì)”。
(五)質(zhì)文代變
所謂質(zhì)文代變,也就是說,質(zhì)與文在不同的時代是相互交替的。有的時代“質(zhì)勝文”,譬如“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的毛澤東時代;而有的時代,則是“文勝質(zhì)”,譬如我們的時代。實際上,在質(zhì)文代變這里,我們是可以看出時代精神的變遷的。也就是說,在“質(zhì)勝文”與“文勝質(zhì)”這里,實在凝聚著不同的時代精神。在“質(zhì)勝文”那里,有大氣魄、大境界以及淋漓的元氣;也就是說,在這里的時代精神是雄壯的、富有開拓精神的。而在“文勝質(zhì)”這里,雖然有著華麗的外表,但是,就內(nèi)在精神而言,卻不免是虛弱的。實際上,我們是沒有理由把內(nèi)在精神的虛弱解釋為和諧的。當然,在我,所認同的是大氣魄、大境界以及淋漓的元氣。可以說,在這里是有那種生命的野性在里面的。在我看來,文明的精神不應該棄絕生命的野性。如果文明的精神棄絕了生命的野性,那么它本身就難免失之孱弱。也就是說,我們需要一種嶄新的文明精神;而這種嶄新的文明精神,恰恰是以生命的野性為支撐的。其實,一味地追求外表的華麗,并沒有太大的意義;雖然華麗的外表同樣可以凝聚內(nèi)在的精神,但是這卻很容易造成所謂的“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也就是說,華麗的外表實在蛀蝕了內(nèi)在的精神。當然,我們并不是一味地反對追求外表的華麗。如果能夠完成華麗外表與內(nèi)在精神優(yōu)雅的統(tǒng)一,我們還是認同外表的華麗的。但是,華麗的外表本身,不應該以內(nèi)在精神的缺失為代價。坦率地講,我們還是認同“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亦即,即便在樸素這里,同樣可以表達中庸的理想。我講過,樸素本身,既不意味著華麗的外表,也不意味著蓬頭垢面;相反,它是通過外表的樸素,來彰顯內(nèi)在的精神美。在“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這里,最緊要的就是內(nèi)在的精神美了。有人說,為什么要通過樸素的外表,來彰顯內(nèi)在的精神美呢?通過華麗的外表,就不可以彰顯內(nèi)在的精神美么?我們要說的是,華麗的外表更容易損害內(nèi)在的精神美。也就是說,所有的內(nèi)在精神,都貫注到了華麗的外表這里;而就內(nèi)在的精神而言,反倒空虛了。所以,通過樸素的外表,更可以彰顯內(nèi)在的精神美。也就是說,樸素的外表不僅不會損害彰顯內(nèi)在的精神美,反倒會在現(xiàn)實意義上成就彰顯內(nèi)在的精神美。我們知道,追求外表華麗的人,往往是執(zhí)著于生命的絢爛的。也就是說,華麗的外表,更能夠確證生命的絢爛。但是,在生命本身,能夠永久地絢爛么?很顯然,不能的。實際上,蘇軾所講的“絢爛至極,復歸于平淡”是大有道理的。生命的絢爛,即便能夠成就永恒的瞬間,但是它本身卻是守不住的。那么,什么能夠守得住呢?我想,就是平淡了。不是說“平平淡淡才是真”么?不是說“粗茶淡飯萬年香”么?既然如此,又何必醉心于生命的絢爛呢?也就是說,我們不應該醉心于生命的絢爛,相反,應該守住生命的本真;而事實上,生命的本真,也就是我們所謂的平淡。醉心于生命的絢爛,或者一味地追求外表的華麗,是很容易走向歧途的。當然,在這里的問題,也只是“你向何處去”。當然,這需要我們每個人自己來負責。是走向追求外表華麗的道路,還是返回生命的本真,這確實是一個重要的問題。有人說了,我們當然知道生命的本真是應該堅守的,但是,作為生命本真的平淡,豈不太過索然無味?也就是說,生命的本真遠沒有生命的絢爛更能夠眩人眼目。你不是講“質(zhì)文代變”么?為什么不可以讓生命的本真與生命的絢爛交替出現(xiàn)呢?不過,也別說,這確實是一個不錯的路徑。在這里,我們既不會索然寡味,也不會走向歧途。當然,這本身既守住了生命的本真,又成就了生命的絢爛。我想,在《官場無紅顏》也是認同這一點的。我們又有什么理由失掉生命的本真呢?如果失掉了生命的本真,那也只能在橫流的物欲中沉浮,盡而迷失自己。我們又有什么理由錯過生命的絢爛呢?在《官場無紅顏》,不就引用了那句非常有名的流行歌詞么?正所謂“讓我們紅塵做伴,活得瀟瀟灑灑;讓我們策馬奔騰,共享人世繁華”。不過,在這里,所有的審美觀念就不是“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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