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油詩也應該是詩
——門外談文二十六題
馬望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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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文字后面的那篇文章:《打油詩是怎么來的》,不是我的著述,而是他人的杰作,見之于《北京晚報》(2014/08/22,作者:戴和平)。戴和平先生對于打油詩的起源、沿革、代表作及其高手,都有精煉的紹介。盡管我對打油詩也情有獨鐘,但是我對打油詩的知識卻如青蜓點水,不甚了了。所以一見便看上了她,立即剪貼下來,以供同好欣賞。
為什么《北京晚報》會甩出此文,其源蓋出于今年舉辦的第六屆魯迅文學獎,獎勵了一位作者的打油詩,意外地引起了網上網下一片喧嘩。夸者有之,罵者有之,不一而足,竟然像是掀起一場風波。
其實,平靜仔細想來,并不是打油詩這種題裁不能獲獎,而是這次獲獎的作品沒有達到這種水平。我國著名老詩人李瑛的女公子,一位優秀的女詩人、詩評家、詩歌刊物的資深名著編輯的李小雨先生,也是參與該項評獎的委員之一。雖然評獎時經過集體討論;又有名氣頗大的人物夸獎舉薦造聲勢,但她卻沒有投贊成票。她不從眾,而是堅持“評委還是要有自己的觀點”。我看這是對的嘛,就是要獨立思考,解放思想,堅持原則,不受干擾啊!她認為,那些作品從質量考慮并不能獲獎。“主要是意境、氣象和結構等方面的問題,我覺得舊體詩是要有那種氣韻的,要有韻味在里邊的。”(見《北京晚報》2014/08/14)她的理由很簡單,好詩就應該有意境、韻味等等。在下認為,她的意見是十分正確的,是應該認真聽取的。在本尊看來,凡詩,至少是要有詩的意境。沒有意境,不論是新詩,舊詩,格律詩,白話詩,都算不上是好詩。都不應該獲得好評得到獎勵。換而言之,打油詩也應該是詩。講句笑話,打油詩還是要打香油莫打地溝油!就連那位獲獎者所在的四川省作家協會的主席阿來先生也表示,獲獎的那些作品像勸世文。阿來指出,自已對詩歌的理解是其“有—種內在的審美精神”.而不在干它是古體詩還是現代詩,“如果說押韻就是詩,我就要問山東快書是不是詩?同樣,《將進茶》讓我想起來這不是詩,我想起一種古代的東西,明清很盛行,叫勸世文,就是把民間的道理押上韻,告訴別人,最典型的就是《增廣賢文》。”(見《北京青年報》2014/08/22)阿賴先生的話,讓我想起在下從小就讀過的《增廣賢文》了。那里面的確搜集了不少精彩絕倫、流傳廣泛的一些詩句,但是從總體說來,并不能將那本讀物稱之為詩集。至少在私塾給我啟蒙的那位前清的秀才,就并不如此認為。連念起來十分順口的《千字文》、《朱子格言》等等,他說也不能算是詩。他非要求我和我的同學們去背《千家詩》,去背《唐詩三百首》。所以我至今還記得“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既然是魯迅文學獎,就不能不想想魯圣人了。在我的印象中,魯迅先生并非沒有寫過打油詩。甚至可以說是打油詩的大家。1913年10月12日,他曾夫子自道:“達夫賞飯,閑人打油,偷得半聯,湊成一律,承呈亞子先生教正。魯迅。”這些話,見于《自嘲》詩后跋語。《自嘲》是魯迅先生十分有名的一首七律。毛澤東主席1945年10月錄魯迅語手書;“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便出自該詩作。其全文如后:
“運交華蓋欲何求,
未敢翻身已碰頭。
破帽遮顏過鬧市,
漏船載酒泛中流。
橫眉冷對千夫指,
俯首甘為孺子牛。
躲進小樓成一統,
管他冬夏與春秋。“
當然,如果按魯老夫子的自白,便以為這就十足是一首打油詩,則大謬不然。作為七律,它在格律上還是頗為嚴謹的。對仗、用典等,也并非沒有極深的功力。不過,在拿自個兒開涮的這一點上,倒是很有雅量很有自信的。寫的雖然是自己的窘態,卻明明白白宣告自己堂堂正正的立場,而且矛頭所向,十分尖銳、明確,直指當年的舊社會及其統治者。由此而言,說它是打油,也未嘗不可。的確,比起他的《好東西歌》、《公民科歌》、《“言辭爭執”歌》等等的尖銳潑辣,還妙趣橫生;嬉笑怒罵,卻迂回轉進,是有點不夠那么“打油”!然而,在《學生和玉佛》、《吊大學生》里,那“油” 的滋味卻也是夠勁兒的。盡管讀來有那么一絲的斯文,可是一細想那些話語也是夠損的!至于其中那最精彩的,我以為還是要算《南京民謠》:
大家去謁靈,
強盜裝正經,
靜默十分鐘,
各自想拳經。
滿嘴的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此之謂也。用這來描寫當年舊中國的統治階級之中的掌權者勾心斗角,爾虞我詐,形容得真是惟妙惟肖、活靈活現。但是除卻強盜二字,作者沒有一句是狠話。這叫溫柔恭儉的鞭辟及里,不動聲色的鐵掌掏心。老百姓說罵人不帶臟字,那辦法就是把丑惡的的靈魂拎出來示眾。撕破畫皮,當場出丑,他不著一字,你莞爾一笑。說是幽默也行;指曰笑話亦可。用相聲的行話來表示,就是使包袱。當然包袱有熱的也有冷的。冷的可以叫幽默,熱的不就叫笑話?我琢磨,那打油詩,是不是也就繼承或借用了這些民族傳統文化的精華因素了呢?魯迅先生模仿民謠的形式所創作的這一個作品,是不是也應該算是一個經典吶?
打油詩,也是蠻有能量的一種文化載體啊!
記得,在我中國人民志愿軍跨過鴨綠江進行抗美援朝保家衛國戰爭的初期,我們部隊也出現過順口溜一類的打油詩。例如:。
來到朝鮮地,
凈受卞機(朝語:飛機)氣。
晚上罰苦工,
白天蹲禁閉。
因為當年美國侵略軍的空中優勢很明顯,小油條(F16),黑寡婦(P51),白天鉆山溝炸橋斷路,一見目標就掃射投彈,我軍只能夜間行動,白天隱蔽。行軍、筑工事,都只能在天黑以后開始進行。故有蹲禁閉和罰苦工一說。但是同時部隊也有另一種順口溜式的打油詩。現在我還記得的就有:
美國鬼子個子高,
走起路來像面條。
別看家有原子彈,
一見刺刀就跪倒。
還有:
小油條(F16),黑寡婦(P51),
橫沖直撞把人唬。
碰上我的三七炮(一種口徑為37CM的連發小型高射炮),
也得下來當俘虜。
有鑒于此,當時我們軍政治部的宣傳部長陳潔,就建議文工團下連搜集指戰員們的順口溜這種另類的打油詩。于是我團創作組的王越、伯仁和李大我三位同志便同心協力去辦這件事。不久就以部隊構筑和駐守在實踐中發明創新的坑道、遏制和打壓了美帝國主義向北推進的瘋狂勢頭和氣焰的戰斗生活為題材,根據和利用在基層精選得到的指戰員們的口頭創作的順口溜亦即打油詩,編寫了一段題名為《戰士之家》的數來寶,歌頌我志愿軍的地下鋼鐵長城及其創造者和守衛者,在全軍巡回演出,受了指戰員們極大的歡迎,后來還在志愿軍首次文藝檢閱中被評為優秀作品。現在回過頭來研究,那個段子中最有演出效果的地方,往往是選用了流傳在指戰員們口頭上的順口溜那些打油詩的段落。指戰員們的口頭創作,不僅有意境,而且有韻味,還有情調,有氛圍,誰不樂意接受、傳播、模仿、學習呢?可見,群眾創作,俗文學,包括曲藝和打油詩在內的作品,是如何地有威力。即使在金戈鐵馬、炮火硝煙的戰場上,也是不可或缺的。可惜,王越、伯仁和李大我三位同志而今已經不在了,沒能聽到在下這番議論。我揣度,如果他們還活在人世,也是不會不同意的。
盡管在這次魯迅文學獎中,發生了有關打油詩的熱烈議論,但是我相信,打油詩還是值得提倡和發展的!這次的爭鳴,也一定會大有益于打油詩的長足發展和迅速提高的吧?
打油詩,打油詩,打得好打出了香油,打不好打出了地溝油。
不需要責備打油詩這種文學形式,倒應該追求打油詩作品的創作質量。多多給讀者打出越來越多的愈來愈有味道的香油來!
(2014/0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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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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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油詩是怎么來的
戴和平
原載《北京晚報》2014/0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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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8月11日第六屆魯迅文學獎獲獎名單公布,64歲的四川詩人周嘯天及其獲獎“打油詩”《將進茶》一時間引來一片眾說紛紜。有不少網友質疑“魯獎”的公信力,稱“方方啊方方,擋住了柳忠秧,沒擋住周嘯天!”甚至有人翻出周嘯天的舊作,如寫鄧稼先的“炎黃子孫奔八億,不蒸饅頭爭口氣。羅布泊中放炮仗,要陪美蘇玩博戲。”寫翁帆楊振寧訂婚的“二八翁娘八二翁,憐才重色此心同。女蘿久有纏綿意,枯木始無浸潤功。白首如新秋露冷,青山依舊夕陽紅。觀詞恨不嫁坡髯,萬古靈犀往往通。”更有人戲言:像“世事總無常,吾人須識趣。空持煩與惱,不如吃茶去……”這樣淺薄無味的“打油詩”都能得獎,難道“魯獎”新增加了一個“打油獎”?!那么,何謂打油詩?打油詩究竟始于何時?◆
◎唐代是否真有“張打油”其人?
打油詩,在《辭海》上的解釋是“詩體的一種。據宋錢易《南部新書》載:有胡饤餃、張打油二人皆能為詩。張打油(唐代
人)《雪詩》云:江上一籠統,井上黑窟窿,黃狗身上白,白狗身!
上腫。(見明楊慎《升庵外集》)此類詩句所用都是俚語,通俗易懂,且多詼諧,有時暗含饑嘲,后人稱這類詩歌為‘打油詩’。”
從打油詩的這段定義不難看出,《辭海》是以北宋初年錢易編撰的《南部新書》為依據的,《南部新書》是一部筆記小說,內容駁雜,絕大部分來源于唐代的小說、正史或雜史、雜傳等。書中提及的胡饤餃、張打油二人,相傳是中唐時期的一對詩友,有一年冬天,二人在望江亭里飲酒,忽見外面大雪紛飛,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張打油遂觸景生情,即興創作了那首“詠雪詩”。
張打油吟完最后一句“白狗身上腫”,胡饤餃已樂得前仰后合,他贊道:“張兄的詠雪詩獨樹一幟,也可看作是一則猜‘雪’的詩謎。弟不揣冒昧,也作一首,請指教。”詩曰:
漫天墜,
撲地飛,
白占許多好田地,
凍殺黎民都是你,
什么祥瑞不祥瑞!
張打油一聽也連連叫好:“胡兄的詠雪詩謎作得也不賴呀
我再吟一首,請兄試猜。”說著又吟誦起來:
此花自古無人栽,
一夜北風遍地開;
近看無枝又無葉,
不知何處長出來?
兩位詩友興致越來越高,胡饤餃以詩猜詩,隨即也跟著吟道:
天地玉世界,
滿天散飛花。
遠岸飄柳絮,
前村壓梅花。
青竹凝玉樹,
萬枝變瓊枒。
窗含遠山白,
落鬢添華發。
張打油和胡饤餃望著漫天飛雪,你來我往、一唱一和,雖為“詠雪詩”,但字里行間不見一個“雪”字,卻都句句扣“雪”,被后人視為“雪詩”經典。
眾所周知,唐代是中國詩歌最為繁榮的鼎盛時期,涌現出李白、杜甫、王維、孟浩然等一大批杰出詩人。較之當時的名家名篇名句,張打油和胡饤餃這種用語直白俚俗,不拘平仄的通俗詩自然屬于“非主流”,但由于其起源于民間,詞句簡潔文風質樸,諷喻調侃趣味橫生,此后瓜瓞綿綿,不斷發展,表現出活躍的生命力,并索性借張打油之名將這類詩冠以“打油詩”的稱謂。
◎秦漢時期已有“打油詩”?
然而,也有不少學者認為,錢易的《南部新書》畢竟是一部筆記小說,唐代并無胡饤餃和張打油其人,在盛唐幾乎全民皆能吟詩的時代,“張打油”或許只是民間無數“草根詩人”的代表而已。為什么取名“張打油”? 打油二字,亦可謂之“一打” “二油”:因為“油”作為表象,手法上強調突出的是油腔滑調、俚俗通俗、詼諧幽默的特色;“打”則是根本,是內涵,插科打諢的要義恰恰是譏諷揶揄、針砭時弊、鞭撻昏庸。而張姓的由來或許是緣于張乃大姓之一,姓張名打油更說明其代表著民間詩人。
可是,如果以俚語俗話入詩為特點,不講平仄對仗,描寫形象生動,讀起來朗朗上口,更像是順口溜的詩被稱為打油詩,那么,將其起始年代說成唐代未免過于絕對。因為從中國的詩歌史來看,秦漢時期已不乏這類特色鮮明的詩。比如,秦末著名的農民起義領袖陳勝、吳廣就留下過一首名曰《詠石塔》的打油詩:
遠看石塔黑乎乎,
上面細來下面粗;
有朝一日翻過來,
下面細來上面粗。
這首“詠石塔”不可謂不直白,白得近乎白描一般;不可謂不通俗,俗得就像說生活中的大白話,但觀全詩,卻內涵犀利,含沙射影,那種慷慨悲壯之情和扭轉乾坤之志尤其令人感慨和震撼。
西漢時期著名文學家、辭賦家東方朔,也曾留下過膾炙人口的“打油詩”。據傳,漢武帝時每年都要給大臣們分肉,一年夏天,又值分肉,可分肉官遲遲不來。東方朔便自己割下一塊肉,揚長而去。漢武帝得知此事后責備他“魯蒙”。東方朔急忙請罪:
東方東方,你太魯莽,
肉還沒分,怎能領賞?
拔劍割肉,舉止豪爽,
割肉不多,還算謙讓。
拿給殿軍,情義難忘,
皇上寬大,謝過皇上。
東方朔隨口而吟的“打油詩”,看似自省自責,實乃開脫解嘲,但因其嘲諷滑稽,妙趣橫生,漢武帝聽罷立即轉怒為喜,不僅免了東方朔的罪責,還又賞賜了他一些肉。
◎歷史上有幾位“張打油”?
現在史學界比較傾向的觀點是,“張打油”是中唐時期的民間詩人,除了宋代錢易所撰寫的《南部新書》可以為證外,明代楊慎的《升庵外集》也記載有張打油和打油詩的故事。可是,從不少史書上記載的張打油及其打油詩的逸聞軼事來看,所謂“張打油”又并非同一個人。比如,如今很多文章中都提及的一段流傳很廣的“張打油”創出打油詩牌子的軼事,據考多源于明代才子李開先所著《一笑散》。在《一笑散》中,錄有“打油詩”名字的由來,
張打油的軼事也被描繪得活靈活現:冬日大雪天,汴之行省掾一參
知政事去祭奠宗祠,忽然看到有人在墻上題了首詩,黑乎乎一大片,詩是這樣的:
六出飄飄降九霄,
街前街后盡瓊瑤。
有朝一日天晴了,
使掃帚的使掃帚,
使鍬的使鍬!
參政一見大怒:“‘何人大膽,敢污吾壁?’ 左右以張打油對。簇擁至前,答以:‘某雖不才,素頗知詩,豈至如此亂道?如不信,試別命一題如何?’”
當時南陽被圍,請禁兵出救,張打油以其為題,吟道:
天兵百萬下南陽。
參政曰:“有氣概!壁上定非汝作。”急令成下三句。張打油接著云:
也無援救也無糧。
有朝一日城破了,
哭爺的哭爺,
哭娘的哭娘。
張打油“依然前作腔范。參政大笑而舍之。以是遠邇聞名,詩詞但涉俗鄙者,謂之‘張打油語’。”
《中原音韻》是中國最早出現的一部曲韻著作,為元代周德清所作。如果從這段逸聞推斷,張打油的生活年代應為元代,如果再從張打油乃“汴之行省掾一參知政事”屬下的一名小“辦事員”推斷,這位“張打油”應為元代河南開封人氏。
◎皇帝也寫“打油詩”?
由于打油詩簡單明了,大多為即興之作,用不著講究平平仄仄,也沒必要挖空心思遣詞造句,因此上至皇帝下到黎民,都喜歡用打油詩來直抒胸臆。民間流傳的清代大學士紀曉嵐寫“祝壽”打油詩的段子,尤其令人捧腹。
一次,有位官員請紀曉嵐為母親寫詩祝壽,紀曉嵐提筆即寫:太老夫人不是人。這位官員禁不住面色鐵青,氣從心來。紀曉嵐不慌不忙續寫道:九天仙女下凡塵。官員遂轉怒為喜,連嘆精妙。誰知紀曉嵐又大筆一揮:養兒偏慣去為賊。此官又氣又惱,當即昏厥在地。家人一陣手忙腳亂趕緊將他弄醒,紀曉嵐才又不緊不慢地提起筆來,寫就最后一句:偷來蟠桃敬母親!
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出身貧寒,是個老粗,但在他登基稱帝時居然詩興大發,吟誦了一首名曰《金雞報曉》的打油詩:
雞叫一聲撅一撅,
雞叫兩聲撅兩撅。
三聲喚出扶桑來,
掃退殘星與曉月。
這首詩聽上去雖有點另類、可笑,但卻反映出新皇帝對新一天的期盼和欣喜之情,其豪邁與大氣磅礴令在場大臣們無不驚嘆叫絕。
據傳,清代乾隆皇帝也留下過一首別具一格的打油詩。乾隆年間,一位翰林上書時,將“翁仲”誤作“仲翁”。乾隆皇帝于是批道:
翁仲如何作仲翁,
十年寒窗少夫功。
而今不許為林翰,
罰去江南作判通。
乾隆皇帝以“毒”攻“毒”,將“功夫”、“翰林”、“通判”寫作“夫功”、“林翰”、“判通”, 一連串的反語充滿了冷嘲熱諷、奚落戲弄,辛辣機智,那位翰林無地自容,灰溜溜地去了江南。
◎明代解縉堪稱打油詩翹楚?
歷史上寫“打油詩”最多且最出彩的,當屬明代的解縉。
解縉號稱是明朝第一才子,曾任內閣首輔、《永樂大典》總纂修等。他從小聰穎過人,8歲時已能詩能文。18歲那年,解縉在鄉試中得了第一名解元,當時天下小雨,解縉喜極不慎滑倒,村人笑他。解縉出口成章作詩道:
春雨貴如油,
下得滿街流。
跌倒解學士,
笑煞一群牛。
聽到解縉隨口吟出的打油詩,大家笑得更歡了。
解縉才華出眾,深得明太祖朱元璋厚愛,一次,朱元璋想考考解縉,便說后宮有位妃子生了個孩子,解縉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吾皇昨夜降金龍。朱元璋說:是位千金。解縉對曰:化作仙女下九重。朱元璋嘆道:可惜死了。解縉緊跟著來了一句:料是人間留不住。朱元璋又道:丟到金水河去了。解縉仍是口若懸河:翻身跳入水晶宮。
還有一次,朱元璋約解縉一起釣魚,皇帝一條都未釣到,解縉卻釣了好幾條,見朱元璋面有不悅,解縉樂呵呵地為朱元璋送上一首打油詩:
數尺絲綸落水中,
金釣拋去永無蹤。
凡魚不敢朝天子,
萬歲君王只釣龍。
關于解縉,明史有《解縉傳》記載: “縉幼穎敏,洪武二十一年舉進士。授中書庶吉士,甚見愛重,常侍帝前 ”。野史亦有不少傳說,傳說解縉還曾寫過譏諷錦衣衛都督僉事紀綱納妾的打油詩:
一名大喬二小喬,
三寸金蓮四寸腰,
買得五六七包粉,
打扮八九十分妖。
47歲時,解縉因直言進諫卷入太子之爭,被明成祖朱棣以“無人臣禮”下獄,最后被紀綱灌醉凍死在雪地上。
■多姿多彩的打油詩
◎李白“戲杜甫詩”
飯順山頭逢杜甫,
頭戴笠子日卓午。
為問因何太瘦生,
只為從來作詩苦。
賞析:李白和杜甫,一個被稱為“詩仙”,一個被譽為“詩圣”,是唐代最出色的兩位詩人,他倆的詩或豪情萬丈,或意蘊深邃,但這首“戲杜甫”卻多了些許別樣的輕松與幽默。
◎司馬光的“登山詩”
一上一上又一上。
看看行到嶺頭上。
乾坤只在掌握中,
五湖四海歸一望。
賞析:司馬光是宋代著名政治家和史學家,自幼聰慧過人,據說這首打油詩是他幼年所寫。一次,司馬光隨兩名學士登嶺,但二學士瞧不起年幼的司馬光,挑釁道:“豎子亦能詩否?”司馬光脫口而出,吟了一首《登山》詩:前兩句猶如小孩子的口語說話,看似并無深意,但形象逼真;后面兩句先寫登山情景,后寫登山感受,亦莊亦諧,韻味十足。
◎蘇東坡的“竹筍燜肉詩”
無竹令人俗,
無肉使人瘦,
不俗又不瘦,
竹筍燜豬肉。
賞析:蘇東坡號稱“東坡居士”,盡管仕途不順,屢遭貶黜,但其豪放之情不減,仍快樂地盡享美食。
◎歐陽修的“猜謎詩”
大雨嘩嘩飄濕墻,
諸葛無計找張良。
關公跑了赤兔馬,
劉備掄刀上戰場。
賞析:歐陽修是北宋的政治家和文學家,其名篇《醉翁亭記》現在仍被列為教材躋身于課本,據說這首打油詩寫于一次飯后。歐陽修到一家新開張的酒家吃完飯后,店主詢問菜的味道如何。歐陽修于是用猜謎和諧音的手法題寫了這首打油詩,巧妙地道出了“缺滋少味”:第一句謎底為“無檐”,即無鹽;第二句“無算”即無蒜;第三句“無韁”即無姜;第四句“無將”即無醬。
◎楊萬里的“早餐詩”
船中活計只詩編,
讀了唐詩讀半山。
不是老夫朝不食,
半山絕句當早餐。
賞析:宋代詩人楊萬里,每日堅持晨讀,十分刻苦,不許人去打擾,每每忘記了早餐,還寫了這首打油詩作為自嘲。
◎陳全發的“瘧疾詩”
冷來時冷得在冰凌上臥,
熱來時熱得在蒸籠里坐,
疼時節疼得天靈破,
顫時節顫得牙關挫,
只被你害殺人也么歌,
真個是寒來暑往人難過!
賞析:陳全發乃明代金陵人氏,身患瘧疾,吃盡了苦頭。他有感而發,打油詩既描繪出病況,又表現了他面對疾病的樂觀與豁達。
◎徐九經的“清廉為官詩”
頭戴烏紗帽,
當官不省勁。
平事我不管,
專管不平事。
賞析:徐九經是明代著名的清官,曾作為戲劇、影視等很多文藝作品的主人公,為后人廣為傳頌。這首打油詩既表現了他的執政理念,同時也是他清廉為官的真實寫照。
◎唐伯虎的“除夕詩”
柴米油鹽醬醋茶,
般般都在別人家。
歲暮清閑無一事,
竹量寺里看梅花。
賞析:明代大才子唐伯虎曾一度生活困頓不堪,到了除夕年貨還沒置辦齊全,這首打油詩生動地吟出一種別樣的 “除夕”味道:雖落魄貧窮,卻閑適自樂。
◎吳蘭的“觀音詩”
一個好奶奶,
世間哪里有?
左邊一只雞,
右邊一瓶酒。
只怕蒼蠅來,
插上一枝柳。
賞析:吳蘭是明代進士,一首描寫《觀音大士像》的打油詩,用通俗的語言,生動的形象,詼諧的情調,將“觀音大士”刻畫得栩栩如生,全詩沒有一句是板起臉孔來教育人,但卻句句“中的”。
◎孫維奇諷“到此一游”詩
粉白墻上狗屁多,
不成詩文不成歌;
如若是有真才學,
為何當年不登科?
賞析:在名勝古跡亂涂亂抹,看來古已有之。據說此詩乃清代舉人孫維奇一日去安徽姥山游覽,發現塔壁上刻著“×××來此”、“×××到此一游”以及一些粗話、臟話等,甚為反感,遂寫下一首打油詩予以辛辣諷刺。
◎李調元的兩首“麻雀詩”
一窩一窩又一窩,
三四五六七八窩。
食盡皇王千鐘粟,
鳳凰何少爾何多!
一個一個又一個,
個個毛淺嘴又尖。
毛淺欲飛飛不遠,
嘴尖欲唱唱不圓。
莫笑大鵬聲寂寂,
展翅長鳴上九天。
賞析:李調元被譽為前清才子,他在任兩江主考期間,有士子不服,遂與李調元叫板吟詩。據說,眾士子聽到李調元的第一首打油詩時,覺得豈可如此淺白無味?不由得哈哈大笑,但聽他吟完第二首“麻雀詩”時,驚嘆得已是五體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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