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別是萬惡之源——為什么階級矛盾往往通過民族矛盾來體現

　　一念分別無明起，諸緣不染即涅槃。正覺原本非難事，無奈初心惹塵凡。

　　無論是“階級”還是“民族”，都是劃分種群的標準，有了標準，就有了“彼”和“此”，就有了“我”與“非我”，按照佛家的說法，也就有了分別。佛家最究竟的法門叫“不二法門”，什么是“二”?“分別”就是“二”。套用電影《非誠勿擾》中的臺詞——你“二”，或者不“二”，都是在“2”，唯有“不二”，才能真不“2”(“2”是指傻的意思)，意思是說只要你在分別，只要你在劃線，那么你就是在犯傻，就是妄心、煩惱心在作怪，就不可能獲取這個世界的真相，只有完全包容這個世界，突破自我的邊界，才能遍知這個世界，也才能“無上正等正覺”，從而“悉知悉見”。順便說一句，當下大多數的佛教徒和非佛教徒，在歪曲佛家思想方面是一致的，批評者以非法謗“佛”，謗的也非佛;而維護者以非法護“佛”，護的也非佛。雙方來來去去很熱鬧，實際上與佛全不相干，大家堅持的不過是一個“我”而已。那么怎樣才能“不二”呢?這里還是先談佛家的方法，龍樹菩薩的答案是：“不生亦不滅，不常亦不斷，不一亦不異，不來亦不出”，要完整解釋這“八不”即使使用佛家的概念也需要一整本書，想要用世俗的概念來闡述就更難，況且我自己也不真懂。不過，從形式上看生滅、常斷、一異、來出這“八不”很是眼熟，從正反兩個方面來進行判別，對于從小接受馬列主義話語范式的人來說，腦袋里立馬就應該跳出“辯證法”這幾個字，在我看來“對立統一規律”就是“不二”的。但碰觸這個話題很危險，因為一定會有一大批馬列毛主義者無法接受這種說法，還可能會牽扯出幾十年前“一分為二”、“合二為一”的哲學討論，然后陷入政治爭論;另外，從詞匯上看“一分為二”與“不二法門”似乎也是對立的，辯證唯物論者與佛門子弟都很難接受這兩個概念在某種程度上的統一。不過，我對“一分為二”的理解是該概念要強調的是不可偏廢一端，需要從矛盾的正反兩個方面來進行觀測，這與佛家中觀思想是近似的，都是超越兩邊，直取中道。但在這里我也不打算從哲學的角度闡釋，我更喜歡從自然科學出發去探討這些概念，雖然過程很民科，但結論通常很有趣，所以用娛樂的心態去琢磨這些問題是很另人令人愉快的。“分別”實際上是一個獲取信息的過程，對任何獲取信息的行為我們都可以定義為“測量”，而所謂的“對立統一”，在物理上類似的例子是量子力學中的共軛物理量，如位置與動量，根據量子力學的基本原理，對于這些物理量我們是無法同時準確測量的，也就意味著我們的任何“觀測”行為(或者說“分別”行為)，都不可能獲取被觀測系統的完整信息。有意思的是，我在看到“不生亦不滅”這幾個字的時候，最先想起的卻是量子力學中的“薛定諤貓”佯謬，那只不死不活的貓將很多物理學家折騰得夠嗆，以至于霍金說“我去拿槍將那只貓打死”，同樣在佛經中那些諸如“非法、非非法”，“佛說眾生、即非眾生，是名眾生”等概念也讓人抓狂。“測量”會導致量子系統由疊加態塌縮為本征態;同樣的，“分別”也會導致被觀測對象的狀態塌縮。所以，一切“主見”(主體的觀測結果)，都是“偏見”;想要“全見”(或者用佛家用語是“正見”)，只有“不見”。在網上搜索了一下，《維摩吉經》中提到文殊菩薩問維摩詰到底什么才是不二的時候，維摩詰的答案是閉上眼睛默然不語，不二法門的奧秘就在“不見”“不說”，“不見”才能正見，不說才是真說。

　　扯了一些玄乎東西，不過這次倒算不上跑題，因為“民族”、“階級”正是“分別”的產物，在群體意識的“觀測”下，個體由對立統一的“疊加態”塌縮成了非此即彼的“本征態”，個體狀態被簡化為語言、膚色、宗教、習俗、貧富等特征，然后以這些特征作為劃線標準，將“我”與“非我”區隔開來，于是就有了民族、階級等概念。那么為什么階級矛盾往往會通過民族矛盾來體現呢?這是因為“民族”相對于“階級”而言，有更高的可辨識度。在社會運動過程中，越是簡單鮮明的特征，越容易成為匯聚群體的旗幟。民族往往是通過語言、文字、宗教、習俗甚至膚色、人種等特征進行分別的，這些特征往往根深蒂固，甚至無法改變(如種族)，因此民族特征非常容易成為社會運動的吸引子，當一個社會聚集相當的“能差”之后，群體之間的激烈碰撞幾乎不可避免，在社會學里就是所謂的“革命”，如果有存在著某種渠道通過和緩的方式降低“能差”，那么就是所謂的“改良”，但縱觀歷史，“改良”很少成功，一旦突破某個閾值，革命就成了必然。社會革命就和大氣風暴(颶風、臺風)一樣，幾乎無法預測，不知道什么時候來，也不知道具體會發生在哪里，只知道條件具備后一定會來，這不以個人意志為轉移。但任何大災難在來臨之前會有一些征兆，最大的征兆就是所有人的狀態都急劇塌縮，通常會采用非此即彼的思考方式指導自己的行為。巨變來臨之前，世界將變成只有黑白，沒有灰色存在的空間。形成社會能差的根本原因是社會資源的分配，這原本屬于階級問題，但由于占有資源的多寡通常很難通過外在特征進行分別，所以階級矛盾累積起來的社會能差，最終卻收斂在民族、宗教等吸引子上。所以，民族矛盾的本質往往是階級矛盾，但階級矛盾最初很容易通常都是通過民族矛盾來體現。這主要是分別度的問題，越易是簡單明確，越容易成為暴風眼的凝結核。

　　現在暴風雨要來了嗎?無論是中國還是世界，都有暴風雨爆發的跡象。世界即將迎來又一次的塌縮，但愿在這個過程中我們能夠挺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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