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題目，讀者就知道這又是右而左的通俗講座。這是個“露天的”小講座，不收錢，有興趣的，就搬個小凳子，揣二兩小酒，過來聽一聽。

以前，有個說馬克吐溫的趣聞。馬克吐溫可以說是當時美國的左派知識分子，看不慣美國國會的一幫狗雜種，就罵道：“國會里有些人是婊子養的”。此言一出，舉國嘩然，國會議員們一致譴責馬克吐溫，要他公開道歉。迫于壓力，老馬不得不妥協，就登出個“啟示”，鄭重其事承認錯誤并糾正說：“國會里有些人不是婊子養的”。

事態就此平息下去，那些被罵一次的議員們，堂而皇之起來抗議，被罵兩次之后，卻閉上了他們“正義的”嘴——這事，很容易讓一些不懂邏輯的人，聯想到K先生的“三媽”。其實滿不是一碼事。

馬克吐溫這個“先罵”和“后道歉——其實是再罵一次”，之所以罵得智慧，罵得痛快，罵出歷史不朽來，就是利用了某類特殊概念之間的“矛盾關系”。

“國會議員”是個“屬概念”，記做G，“婊子養的國會議員”——記做G1，和“非婊子養的國會議員”——記做G2，是G這個“屬概念”下的兩個“種概念”。從概念的外延上講，它們的關系是：

G = G1 + G2

就是說，G1和G2這兩個種概念的外延完全不同，彼此相互排斥，外延之和恰恰又等于屬概念G的全部外延。

種概念之間的這樣一種關系就叫做“矛盾關系”。馬克吐溫就是利用了這一“矛盾關系”：他罵“國會里有些人是婊子養的”，是直接肯定種概念G1，罵“國會里有些議員不是婊子養的”則是直接肯定種概念G2, 間接肯定種概念G1，實質目標還是肯定G1。

看看，這罵人都是這么有學問，不學學邏輯，被人罵一次或許還齜牙咧嘴跟人家叫板，被罵兩次，就啞口無言了，還不知道怎么就又被罵了，還無法反罵過去，真是惡狗遇到只小刺猬，左看右看，就是下不了嘴。

好了，言歸正傳。本篇是要說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

我在《暗橋》里，提到毛主席引用杜甫詩：“挽弓當挽強，用劍當用長，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這意思是說，鋪開了一件事情，干起來，不能頭發胡子一把抓，各種矛盾交織在一起，主次不分，而要善于抓住主要矛盾，從解決主要矛盾入手，去解決一系列相關矛盾。

這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就難了。第一個難，就是要知道什么是主要矛盾；第二個難是怎樣去解決主要矛盾，從而解決一系列矛盾。本篇就先只說說識別主要矛盾的問題，解決主要矛盾另外再講。

主要矛盾從哪里來，是從社會的基本矛盾里衍生出來。我以為，無論是西方還是中國，在過去的200年和至少未來的100年，社會的基本矛盾，都是生產力和生產關系之間的矛盾。就是這個基本矛盾衍生出許許多多的社會矛盾，其中總有一個矛盾是主要的矛盾（或者總有一個矛盾是幾個略有差異的主要矛盾中的最主要矛盾）。

毛澤東是怎樣確立主要矛盾的呢？扼要回顧革命歷史，就有這么一些發現：

1926年前后，外敵還沒有公開的干涉中國革命，革命的力量還很薄弱，沒有廣大的同盟軍，進退兩難，陳獨秀想“進”，和國民黨結盟，是右傾錯誤，張國燾想“退”，只注意工人運動，是左傾錯誤，都把革命搞得沒有起色。這個時候，毛澤東寫了一篇《中國社會各階級的分析》，劈頭第一句：

“誰是我們的敵人，誰是我們的朋友，這個問題是革命的首要問題”。

然后就通過精密的各階級的分析，理論上解決了同盟軍的問題，把當時革命面臨的主要矛盾找出來了。（所以，我一直堅持說毛澤東的思維是“分析的”，也就是西方哲學的，而不是“綜合的”，也就是說不是中國傳統文化的。這個“分析的”和“綜合的”具有特定的含義，是我在“垃圾分類”一文里提出的，朋友們不要亂套）。

事隔十年，1937年，日本人野心膨脹，占了我國東北三省不說，還要吞并我國全部土地，搞什么“大東亞共榮”，分明是企圖滅亡我中華民族。這個時候，革命面臨的主要矛盾是什么？毛澤東一篇《矛盾論》，驚醒全中國：“當著帝國主義向著這種國家舉行侵略戰爭的時候……帝國主義和這種國家之間的矛盾成為主要的矛盾，而這種國家內部各階級的一切矛盾，便都暫時降到次要的和服從的地位”。

這個時候，毛澤東倡導“抗日統一戰線”，張學良“西安事變”抓了蔣介石，毛澤東也主張不要殺蔣，堅持只要蔣抗日，就去團結他。

這兩個例子，我想已經可以說明毛澤東是如何識別主要矛盾的。毛澤東說過“麻雀解剖一兩只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不要所有的麻雀都解剖，那是繁瑣主義”。

不搞繁瑣主義，這個毛澤東的原則是要遵循的。當然，我只舉這兩個例子，還有一層意思，就是便于扣到現實問題上來，形成一個對比，從歷史和現實的反差中，認清現實——歷史和現實又是一對矛盾，矛盾里套矛盾，離開了矛盾，人是一天也活不下去的。

現在，許多人都很會念毛主席的教導，上來就“誰是我們的敵人，誰是我們的朋友，這個問題是革命的首要問題”，然后就發現，中國現在遭遇到C型包圍（或者月牙形包圍）。然后，就學了毛主席的腔調，煞有介事說，“民族矛盾是當前中國社會的主要矛盾”，左翼要團結，要結成廣泛的“統一戰線，一致對外”什么的。

又是打毛主席的招牌，又是念毛主席的教導，誰敢說人家不對呢？結果，這一咋呼，就把許多人真給咋呼住了，畢竟，小老百姓誰也不想當漢奸，誰也不敢當漢奸，像蘇拉密那樣，公開站出來不怕別人說三道四的，少而又少，而像K先生那樣整天抓漢奸的，就很容易結歡心于五湖四海。

說的頭頭是道，未必就頭頭是道，這在《弄玄》里，我已經講得很透徹了。頭頭是道，沒準兒是胡亂套用。我看，什么都還要取“分析的”方法，去分析分析。

分析分析就會發現，小則一個論點，大則一個理論，要成立，就都要有個前提條件，前提條件沒有了或者不存在，那論點或者理論，就是無根的浮萍，沒有線的風箏。

例如，我在上一講里，演示了幾個推理，里面就都涉及到“前提”，還“大前提”，“小前提”什么的，很是煞有介事。但那些都是胡扯。錯在哪里呢，當時賣著關子，今天這里也不說，另有一篇，我會專門講一講《“一粒老鼠屎打壞一鍋粥”里的邏輯學——邏輯推理中的常見錯誤》，那個時候，有興趣的，再搬上小凳子，來聽一聽，就什么都明白了。

現在，作為示范教學，我就扼要分析分析“民族矛盾是不是當前中國社會的主要矛盾”（精密的分析就不做了，免得篇幅太長，搞出一個毛澤東《矛盾論》那么長的東西來，卻沒有幾個人會像我那樣去認真看）。

民族矛盾成為社會的主要矛盾，需要一個大前提，就是帝國主義已經入侵！入侵是一個現實的存在，而不是一個想象的存在。

現在這個現實入侵存在嗎？不存在。

有人會反駁說，防患于未然，要有危機意識。這當然是不假的，1926年毛澤東寫《中國社會各階級的分析》的時候，中國就有巨大的潛在危機，列強對中國虎視眈眈，也已經直接和間接介入了中國政治事務，毛澤東也有超出一般人的危機意識，也更比其他人周密想到如何防患未然。但是，他還是把當時的階級矛盾作為1926年以來的中國社會的主要矛盾。難道毛澤東當時錯了嗎？我不這樣認為。

現在我國的情形和當時我國的情形有得一比，雖然潛在的危險的確存在，但它遠沒有某些左派同志杯弓蛇影想象的那么嚴重，帝國主義的直接入侵短期時間內，基本不可能成為現實存在。

而且這個潛在的危險，恰恰是我們制造了內部的主要矛盾，又忽視了這個主要矛盾的及時有效的解決，才招來的。這個主要矛盾是什么？就是當前中國社會的階級矛盾。

一些人會不服，說不管什么原因引起，誰引起，這個潛在的危險正在變成現實，誰都看見了，美國對我國的C型包圍都已經形成了，還在周邊如南海搞事。這都不假，我就來試試解剖一下“正在成為現實存在”的“潛在的危險”這只“麻雀”。

首先，大家知道，小平同志當年說過，和平和發展是世界主題，世界大戰一時打不起來。他這話底氣哪里來，就是來自毛澤東在1976年逝世之前，已經搞出了的以原子彈和核動力潛艦為主導的現代化國防體系，一下子把當時的“潛在的威脅”解除了。

現在的情形和鄧小平說話的時候的情形比較，是好了還是壞了呢？大家知道，小平靠毛主席的老本，做出“和平和發展”的判斷，就把軍也裁了許多，把尖端武器和相關的軍工項目也撤銷了許多?？墒?，美國人“海灣戰爭”一打，就打出了“小平軍事路線”的投機性了，這個投機性路線是建立在毛主席留下的老本基礎上的，不是一條正確的路線。其結果是，“小平軍事路線”沒有能繼續下去。相應的，這些年，中國的武器裝備取得了長足的進步，相關技術更上層樓，登月都實現了，太空對接，摧毀衛星，都實現了，一些所謂鷹派人物還敢說“把美國干掉也不在話下”或者“夷平美國加州”之類的話了。

有關情況，軍迷們比我知道的多，我就不瞎說了。讀者你們說，夸大軍事威脅是不是杯弓蛇影？

其次，美國最善于搞訛詐，軍事訛詐，政治訛詐，經濟金融訛詐，多管齊下，但他們自己心虛，也最怕別人反過來對他們搞訛詐。毛澤東最知道美國人的這些，用“紙老虎”三個字，就把他們的畫皮剝個精光。紙老虎，對小國家就轉變為真老虎，對核子大國來說，還是紙老虎，本色沒有變，對于這樣的紙老虎，只要做出個敢打的樣子，它就怕——當然自己這里要有打真老虎的決心和意志，要不然毛澤東怎么說“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樣，你不準備，它就出事了，你準備了，它就沒有事了”。

只要敢把美國當真老虎對待，它就必然是紙老虎。

所以，他們打打伊拉克，利比亞，阿富汗，甚至伊朗，是可以的，要說對俄羅斯，中國這樣具有二次乃至N次核反擊能力的核子大國，他們是斷然不敢真動手的，擺出架勢來咋咋呼呼，是免不了的，不咋咋呼呼，連個紙老虎的樣子不是也沒有了嗎？普京迅雷不及掩耳用兵格魯吉亞，美國人事先咋咋呼呼，事后呢，屁也不敢放一個，這就是對我的論斷的最好證據（有興趣的，也請去看看我的《右而左時事亂彈之：卡扎菲XXX》，我在那里有對美國鬼子較多的描寫，還力排眾議，基本準確預測了卡扎菲的命運）。

有人會說，中國今天軍隊腐敗，不是當年的軍隊了。這也一點不假。但是，問題還有另一面，美國人在朝鮮和越南獲得的教訓足夠多了，中國的這支軍隊，名義上還是毛澤東的軍隊，對于這支軍隊的戰斗力，到底退步到什么程度，他們是無法獲得正確的評估的，沒有獲得正確的評估，他們就不敢動手。中國若沒有核子武器，他們敢搞個實戰評估一下，中國有了N多次核反擊的核子武器，他們就不敢搞實戰評估，就只能是永遠得不到正確的評估。

這是一個他們無法解決的矛盾，這個矛盾還不是一個一般性的矛盾，不可以拿常規的辦法，去分析它的主要方面，次要方面。這個矛盾叫做“悖論”，或者叫做“二律背反”：矛盾著的雙方，同時既是主要方面，又是次要方面，同時既是原因，又是結果。它就像個圓圈，無起點，也無終點，同時，任何一點又都是起點，也都是終點。

你說美國鬼子怎么辦？他落入了毛主席跟他預設的“二律背反”之中，出不來了。還是毛主席高明那么一點點。古人也說了，“差之毫厘失之千里”，這“一點點”就夠了，就可以拒美國人的武力于國門之外。

讀者你們再說，說“和美國的民族矛盾是中國現實社會的主要矛盾”是不是杯弓蛇影？

“悖論”他們是無法用武力破的，他們就開始“弄玄”：日復一日的咋呼。同時，還動員中國國內的高層政治力量，民間的所有能動員的社會力量包括茅于軾袁騰飛之流，來詆毀毛澤東，要把中國搞成一個徹頭徹尾的資本主義。只有這個條件一滿足，解放軍就不再姓毛了，他們也就不怕了。那個時候，才可能出現實的威脅，因為那個時候，在中國能按核子武器按鈕的可能是美國中情局的臥底。

再次，有人會說，美國現在經濟金融危機，要把國內矛盾向外轉移，就需要在海外搞事。這是一點不錯的。一方面，這說明毛主席超人的預見性，幾十年前他就說了“敵人一天天壞下去，我們一天天好起來”，這個“相對運動”今天是不是驗證了呢？確鑿無疑是驗證了；但是，另一方面，如果中國國內的新的階級矛盾不解決，那就有要走向反面，辯證法就要發言，那就是“敵人一天天好起來，我們一天天壞下去”，我們的核按鈕就真讓中情局的臥底給捏著了。

因此，要應對美國轉移國內矛盾，我們就要扎緊籬笆，解決國內的階級矛盾。這就有要請回毛澤東思想到現實中來掌舵，而不是把毛澤東思想裝到傳統文化里去裝門面或者將其改造成儒家對老百姓的殺器！

沿著這個思路，“再次，再再次”，“復次，復復次”，我還可以搞好幾次，既然已經回到了“解決國內新的階級矛盾”這個最主要的矛盾問題上來，我就此打住它。

以上，這是從否定“民族矛盾是中國當前的主要矛盾”，來肯定“階級矛盾是中國當前的主要矛盾”，這是走了前文馬克吐溫的邏輯思路中的G2路線，如果我要完整論證就還要走一次G1路線，就是正面直接肯定并論證“階級矛盾是中國當前的主要矛盾”。這個G1路線，我就不走了。毛澤東也沒有包辦一切，我也不能包辦一切，讀者自己試著走走G1路線，不然，小凳子白搬了，啥也沒學到。

既然民族矛盾不是主要矛盾，那么現在猖獗的民族主義就是一個很需要反思，很需要剝剝皮的現象。上面說了，今天是分析如何識別主要矛盾，不涉及如何解決主要矛盾。如何解決階級矛盾這個主要矛盾，附帶解決民族矛盾這個非主要矛盾的工作，留在另外的講座中來做，題目我都想好了：《拉弓射箭：拉社會主義的弓，射民族主義的箭——兼談發揮人的主觀能動性》。

下面就要說說矛盾的主要方面。在一組矛盾里，按照矛盾的重要性，分出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次次要矛盾……等等。每個已經明確了的矛盾，不管它是主要的，還是次要的，或者次次要的，它都有一個在矛盾的對立雙方起主導作用的方面，這個方面，就是矛盾的主要方面。

題目上說，“先搞老虎后搞狼”，如果把“老虎和人”的矛盾和“狼和人”的矛盾，看做兩個矛盾，那么老虎和人的矛盾是主要的矛盾，要先搞；如果把“老虎和狼”看作一對矛盾，給人制造麻煩，那么老虎就是這個矛盾的主要方面，要先搞。所以，這句毛澤東的通俗語言，別看簡單，分析分析，那是包含了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這么大的學問的。

換個角度看，毛主席常說，“抓綱治國”，“綱舉目張”。這個“綱”廣義地看，是各個治國策略中的主要矛盾，而“綱舉目張”，狹義地看，“綱”和“目”，是一對矛盾，“綱”是矛盾的主要方面。

那么什么是“綱舉目張”呢？魚網的網脊是根很粗的繩，它就是這個“綱”，魚網上的眼，是用來逮魚的，就是這個“目”。逮魚，光靠“綱”是沒有用的，但要把“目”撐開逮魚，也不需要一個一個“目”去撐，抓/舉“綱”就可以了。我小時候，在湖里下網，湖水基本靜止，要“舉綱”，就非要靠網綱上那些個空心的浮標，才能把“目”張開，網住魚；在水流明顯的小河里網魚就不同，就要用鋼釬子或者木樁子，釘在河岸或者河床上，把網“綱”栓住在上面，才能張“目”，讓魚往“目”里鉆，不然網就被水沖走了。這就涉及一個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因地制宜的問題，看，還是離不開哲學。

搞教學，就不能如此一說，抽象又抽象，就完事，那是糊弄學生。按照老慣例，我現在要來示范一下如何分析矛盾的主要方面和次要方面。

上面提到了社會的基本矛盾：“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矛盾”（對應的還有“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筑的矛盾”。在我看來，這不過是同一個基本矛盾的另一種表達方式而已，著重點不一樣）。

考察共和國60年，不難發現，如下這樣的事實：

建國初，生產力落后，生產關系也落后。怎么才能同時擺脫這兩個落后，讓它們一同前進，相互適應，又相互提高，滿足新中國強大起來的建設需要呢？

毛澤東從農民們積極自發參加互助組搞合作社得到啟發，決定及時的廢除《共同綱領》，過渡到社會主義。于是，就開始把生產關系作為這對基本矛盾的主要方面來抓，就最終在農村發展出人民公社，在城市發展到全民所有制為主體的生產關系，以此帶動生產力規?；笊a化，去主動適應先進的社會主義的生產關系。

這一做法，看起來似乎違背了馬克思的“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的基本論斷，有點拔苗助長，但是，實際上并不是這樣。這涉及一個對“主觀能動性”的利用問題。馬克思唯物主義哲學觀認為，存在決定意識，意識對存在有能動的反作用。在我國當時情況下，生產力是極低的，生產關系是極落后的，不能兩個絕對同步改造，必須一個為主，一個為次，農民們已經表現出了先改變生產關系的愿望和行動，也就是說發揮出了“意識對于存在的能動的反作用力”，這個時候，順應這個能動的反作用，去發揮人的主觀能動性，先改變生產關系，才能更好的改變生產力，這顯然是符合歷史唯物主義的。

當時條件下，生產力和生產關系，到底把那個方面看作基本矛盾的主要方面，還引發了毛澤東和劉少奇在合作化問題上的大爭論：劉要先機械化，再合作化。毛澤東是主張先合作化（建成較為先進的生產關系）同時盡早機械化（讓生產力也先進起來）。

當時，發展生產力到機械化程度，根本就是無源之水，而改變生產關系使之與機械化適應，就是天方夜譚。就是說，真的按照劉少奇的搞法，根本不行，真去那么搞了，那也就沒有后來的什么社會主義了。

兩種做法，代表兩種矛盾分析法。我以為，當時情況下，毛澤東顯然是對的，沒有群策群力，哪來的機械化。這就看出，“發展的馬克思主義”和“機械的教條的馬克思主義”的分別，有的時候放在具體問題之中，只在于對待矛盾哪個方面先哪個方面后的問題上。

1978年后，小崗村模式是生產關系和生產力都走了一個由先進到落后的逆向發展的過程，而且是一個在生產關系和生產力彼此已經相互提高之后，彼此相互適應比較好的時候，開始的逆行發展過程。這是個大前提，這個大前提是違反歷史發展的規律的，是反馬克思主義的，所以，即使這一代領導人居然是打著發展生產力的旗號，也學毛澤東把生產關系看作矛盾的主要方面，先改變生產關系，倒退回資本主義的生產關系，它也就是反馬克主義的，也是反毛澤東思想的。這樣，其必然的結果就是，集體生產關系走向個體生產關系之后，同步改變生產力，使絕大部分農村地區由初步的機器耕作回到個體手工耕作，許多農用機械無法在肢解分掉后保持為生產力，就干脆不要了，作為廢鐵賣掉（后來在不少平原地區發展出來的高度機械化的大農戶，是矛盾的特殊性和矛盾的普遍性之間的關系，是另一個范疇，此處不表）。

以上是從過去的60年歷史，看領袖們怎樣分析社會基本矛盾的主要方面和次要方面。誰對誰錯，前30年農村穩定，后30年“三農問題”困擾中國，上升為階級矛盾，這個階級矛盾繼而上升成為我國社會的主要矛盾。這個現實和歷史的反差已經將“對錯”做了最好的評判。

這個反差也讓蘇拉密憤憤不平，一氣之下，就不管三七二十一說，統歸于“城鄉二元結構”的滔天罪惡，于是，還說出很感性的話，例如，誰能幫助農民擺脫二元體制的壓迫，就哪怕帶路去也成。蘇拉密的動機絕對不是要帶路，他是要“解決農民的問題”，這個是“帶路問題和解決農民問題”這對矛盾的主要方面。

蘇拉密明顯的不善于矛盾分析，不善于在多個矛盾中找出主要矛盾，也不善于在確定的矛盾中找出矛盾的主要方面，加以解決，還感情用事，被冤枉為帶路黨，或者被一些朋友戲稱為“攪屎棍”，就也活該。有人要借我的“刀”來殺蘇拉密。我只好說，我這“刀”，一是不出借，二是對蘇拉密也不太好使，他要成為滾刀肉，我這“刀”豈不是廢了？

但是，蘇拉密對于過去搞錯了矛盾的主要方面，對于現在的社會的主要矛盾是沒有搞錯的，它就是階級矛盾；同時，對于這個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他也沒有搞錯，這個主要的方面就是占社會主體人口，也占無產階級主體人口的農民，是農民問題。但他的“救治方子”不對，他也不該把“農民”（還有農民工）和“體制工人”對立起來，這就是“配錯了冤家”，不符合毛澤東思想。也正因為有這些錯誤，蘇拉密才有那樣沖動的話，就遭到了許多工人兄弟的反對—他忘了，絕大部分“體制工人”也是受害者，只是可能一些人受害的程度比農民輕些；農村是傾巢之下幾無完卵，而城市的“體制”還庇護著相當數量的工人，這些工人具有城市小資的本性，經常的“人性”一下，露出小資的“崢嶸”！這其實也不至于讓你蘇拉密咬牙切齒的。

那些沒有農村生活經歷的人，無法具體體會到農民生存的艱難（不是“生活”的艱難，農村里許多人還談不上“生活”），也就無法理解蘇拉密內心深處的情感。

所以，我至少目前為止還要仗劍來護著他，根本無視甚至鄙視那些站在道德高點上，破口大罵蘇拉密的人。至于一些人要借我的“刀”，那是門兒也沒有的。什么時候，美國鬼子或者日本鬼子打進來了，蘇拉密真當了漢奸，我他娘的絕對取他首級，再自殺以謝罪各位對我的厚愛，并以此檢討自己看走了眼。各位說，我這個意見如何！

這些是不是跑題了，好像我基本還是扣著“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這個題的——我說的是中國社會當前的主要矛盾是階級矛盾，而它的主要方面是農民階級為主體，并含工人階級和一切被壓迫被剝削的其他各底層階級。

毛主席有個十分重要的《論十大關系》，里面論述的十大關系，就是十大矛盾，十大矛盾中有主次之分，各個矛盾有都有矛盾的主要方面和次要方面之分。毛澤東怎樣論述各個矛盾的主要方面，并要求優先解決主要方面的問題，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先讀一讀毛主席的《矛盾論》關于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的理論論述，然后對照《論十大關系》看毛澤東如何把理論結合到實踐中去。這樣做了，就知道老人家說“我黨真懂馬列主義的人不多”，并非是對本黨同志的不信任，實在是真理之言。

同時，那雖然是一份歷史的文獻，但搞懂了，對于理解現實有特別的指導作用。歷史和現實是一對矛盾，現實是矛盾的主要方面。這可別搞錯了。

好了，今天的課就講到這里。下一次講：

《拉弓射箭：拉社會主義的弓，射民族主義的箭——兼談發揮人的主觀能動性》。

2012-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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