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一點兒正在映中的電影《野草霉》的故事,陳兵導演。
文革時代,一解放軍連長,焦明亮,在工地塌方之際,為救一個孩子英勇犧牲,犧牲后,為傳揚他的革命精神,他的事跡被“組織”添光加彩進行了放大,這種事有沒有,有,且還很多。
不同時代的話語體系,即使對同樣的一種事,也有不同的認知,比如,當下的人們一看到這樣的事,大多會報以冷笑,這冷笑是關乎這位叫焦明亮的解放軍連長舍己救人的事跡被組織宣傳時夸大這件事的,而并不是關乎他確實是為救人而死的。
或者,報以冷笑者還會持如下的理由而肯定當下,即,現在就不會出現以前那種夸張的宣傳,甚至是在用政治為愚鈍的老百姓洗腦的事情了,云云――但我又特別也想反過來問一問,如文革時焦明亮連長一樣,可以舍己救人的事,是在文革時代多,還是現在多呢?
我相信,這個反問是會讓許多人跟著冷靜下來。
是的,現在這個年代,如將焦明亮事跡做組織上夸大宣傳的事確實很少很少了,或者說沒有。
因為今天,即使有焦明亮,他也會被某些媒體歪曲和淡化。
因為今天,莫說舍己救人,就是過馬路時看到一個老人家摔倒了,那些想上前扶一把的人,可能都會擔心自己會反被那位不知名的老人家給訛上。
換句話說,當下這個年代,即使你真想做一件將焦明亮事跡進行浮夸和粉飾的事,可能都沒有機會,因為焦明亮幾乎絕跡了。
這也就產生了我們當下許多懷抱著“徹底否定文革”目的的作品的另一種相當明顯的邏輯死扣,即你們也拿不出比你們所否定的所謂罪惡文革更有道德正義性的東西來做榜樣,來告訴人們,這是比文革更好的道德榜樣,我們就該怎樣做,或者說,即使你拿出所謂的榜樣,心里也竊虛,你惟一的優勢是,文革,已作為一個過去的時間死去了,沒任何話語權了,而當下,還活著,當然是想說什么就說什么。
其實《野草霉》里有許多描述精致、表演細膩的段落,比如焦明亮之妻羅雪梅(周楚楚飾)和軍工廠的校槍員祝福忠(尚于博飾)之間發生的那段算得上轟轟烈烈的愛情故事,以及這個大故事里的某些輪回和報應,尤其是當羅雪梅借由丈夫的犧牲被從農村調入軍工廠之后,寡居的她一下子成為幾個男人覬覦、追逐的對象,不過最后她還是與祝福忠雙雙裸死于校槍場――那對曾經熱烈美好的戀愛中男女一絲不掛地相擁相偎在天地之間死去的樣子,讓人想起日本電影《失樂園》的大結局,也正因之,讓這個電影既講了一個文革中愛情和人性如何受摧殘的故事,也講了一個可以貫通時空的傷心情事,看過后,令人無限唏噓。
不過,說來說去,對我來說,還是前文所述的關于文革和徹底否定文革的話題更耐人咀嚼。
不肖說,為英雄做假,如為雷鋒擺拍,即使其有時代認知的限制,但也是令人遺憾的,是不該被原諒的,但有意的是,當年與當下的事實與傳播的狀況真的有如兩種絕然不同的螺旋:前者,當年,事實很崇高,但為了更崇高,組織上會想方設法在傳播通道中添油加醋令其更加崇高,崇高到虛假,崇高到妖魔;而后者,即當下,即使有現實里的某些崇高,茲要它進入傳播通道,就一定先如墮落進五里霧,再墮落入鬼門關,不最后墮落到地獄,那些掌握著巨大傳播權的公共知識分子和公共媒體們是不會善罷干休的。
所以,今天,在我們呲著大板牙笑話當年的雷鋒事跡、笑話當年的焦明亮事跡都是被夸張、被擺拍的同時,只要一冷靜下來,我們就會覺察到當下的可憐處在于,其實已經早無雷鋒和焦明亮可以用來被妖魔化,而是現實社會里的黃世仁、南霸天和汪精衛之流橫行,以及傳播通道里,他們正被美化、被擺拍著。
這時候,誰還好意思再出來叫囂要徹底否定文革嗎?
這也是,當下不可能完成徹底否定文革這樁歷史重任的原因所在吧。
所以,希望每一個看過《野草霉》的觀眾,都能從電影里讀出些什么,臉紅些什么,這正是這部電影的積極正面意義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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