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我仍定居鄉(xiāng)下，早已敗落的家境讓我只是一個俗人了。

       二十一世紀(jì)的一個秋日，迫于生計，我便進了秀城。城里的街道很寬闊，高樓林立，街道交錯，行人如織，車流如蛇，樹木也清亮，多是些本地不常見的觀賞樹種，有闊葉松，女貞，玉蘭，皂夾，合歡，大葉黃楊，南天竹，什么都有。路燈也好，花樣也多，還有光屁股的女人雕像和撒尿的小童，真是時尚極了。

       突然一個狂叫的聲音傳過來：有人搶劫啦！抓住他。

       卻見一個男人狂奔，一個女人猛追，凡是男人跑到的地方，人們便紛紛讓道，那男人拐了一個彎便不見了，女人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這時的日頭也就九點的光景，房上樹上都是亮亮的，人也和這環(huán)境一樣的光鮮。不斷有青年男女在街面放肆地?fù)ПВ瑒幼骱芟铝鳌?/p>

       我的口袋羞澀，可衣服還算體面，這樣的裝扮不會讓自己給鄉(xiāng)下人丟臉，起碼會讓自己少遭人蔑視。

       “老板，給點吧！”一個可憐巴巴的聲音，尋聲望去，一個把屁股蹶得老高的乞丐，臉貼著地面，雙手合擎著一個杯具，里面的硬幣被搖的咣咣地響，行人的步履仿佛匆忙許多。

       我的腦子很空，原本進城尋事做的念頭有些模糊起來。用工的店家很多，只要用工，便在門口的玻璃或墻上貼一張字跡羞澀的紅紙。我問了幾家，大抵都不要我這樣行頭的人，也有招雜工或臨工的，不用識字，能吃苦就成。我便認(rèn)定一家店面較大，裝飾闊氣的進了門。

       “老板，要會寫字的人么？我會寫一手漂亮的字，硬筆軟筆都可以，甚至還有美術(shù)字，什么仿宋字，魏碑，黑體，姚體，綜藝體我都會，你們要嗎？”我一副討好的表情，店家并不抬頭，語氣有些不耐煩，大約臉色也差：“去去去，我們要這干嗎？自己都快活不成了，字能當(dāng)飯吃么？你要做雜活，我們這倒是有，寫字的先生我們是不要的?！?/p>

       這樣我便在街上茫然的走，一直到了下午三點的時候，早已是饑腸轆轆了。

       往回走的時候，我便平添了許多的晦氣，腿下像灌了鉛，步子零碎的不成樣子了，背也漸漸的彎下來 ，我便坐在一臺階上休息。這時，一雙干凈漂亮的皮鞋頂住我的腳一動不動，我不愿抬頭，那腳就逼的更兇，當(dāng)我憤怒的抬頭時這張臉著實讓我驚的叫起來：“司馬！呀！呀！呀！呀！怎么是你？你這個壞小子，嚇了我一跳。”于是，我和司馬說了許多許多的話，好像總也說不完。

       司馬名曰尚都，是我的大學(xué)同學(xué)，據(jù)同學(xué)傳言，司馬為官宦世家，父母、叔伯、外公婆、舅父母皆為秀城的官員，各個層面都有遠近親屬。司馬尚都自然也是紈绔子弟了，大學(xué)四年，每天車送車接，需要時便一人獨自開車，女朋友也總是不斷刷新，考試都是槍手，未畢業(yè)那把虎虎生威的交椅就等著入坐了。

        因為地位的懸殊，我的底氣總是不足，便說：“我還有點事，先走了?！?/p>

       “你想逃么？”司馬笑著：“好久沒見，你逃得脫么？”說著便強拉我上了他的跑車。

       “我不逃了，這個擁擠的世界又能逃到哪去呢？！”我的心總是發(fā)虛，其實心里早已妥協(xié)了。

        晚上十個均為官爺?shù)耐瑢W(xué)和我坐了滿滿一桌，規(guī)格之高自不必說，這樣的盛宴我還頭一回見。

        大家豪飲之后依大家的意見去一個全市品級最高叫“人間天上”的娛樂會所，十輛跑車一字長蛇，視紅綠燈為無物，實在灑脫極了。這一遭，今生沒有虛度。

        按照會所程序的安排，我們沐浴更衣，著一色的絲綢韓服在幽靜的雅間并在輕松舒緩的音樂中接受年輕貌美身著三點的小姐按摩。

        下一節(jié)的程序是唱歌，包間寬敞，進口的音響，據(jù)說是一流的。我們十一人，領(lǐng)班帶進了十一個美眉，個個楊柳細腰，濃妝艷抹，在昏暗的燈火下煞是迷人，司馬說這怎么行，趕緊換，一、三、七、八換掉。于是又來一拔，三輪過后，人總算定下來，司馬讓我選人，我不好意思要，他們便勸說，你不要大家心就涼了，就沒有了熱鬧的氣氛。于是，我看了半天挑了一個著淡妝的。

        這姑娘笑的很甜：“謝謝老板能選中我，這是我的榮耀?！闭f著便道了個萬福。

        每個人的伙伴認(rèn)定后便就玩游戲——擲骰子，莊家如果是男的，贏了可以隔著薄如蟬翼的披紗任捏每一個女性的非關(guān)鍵部位，女人贏了也亦然。一輪過后游戲升級，便可隔著輕紗任意拿捏，再后來，再后來，就可伸入輕紗了------。這里已成了一個濃縮的花世界。

       “這里就這樣，老板不習(xí)慣？”看我皺眉頭，小姐有些不解。

       “這里有安靜的地方么？”

       “老板不習(xí)慣？”

       “嗯。”

       “老板還害羞，這我少見的，現(xiàn)在有幾個不和他們一樣呢？”

       “我看姑娘的著裝和他們有些不同，氣度也要強些，這些讓我對姑娘有所不解?！?/p>

        突然姑娘的眼圈紅了，上牙咬著下唇，眼里有了淚花。我著了慌，起身不停地踱步，不住地搓手，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老板，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惫媚镉美w纖玉指在點面頰的淚水：“這樣的場合，這樣的處境我是不該流淚的。老板是來開心找樂的，你看，我倒不知趣，還要流什么眼淚。來，老板，我自罰一杯，以示懲罰?！惫媚锒似鹨槐t酒一飲而盡，片刻，姑娘的臉已呈現(xiàn)桃花。

         “從姑娘的談吐舉止看出，姑娘的骨子里有一種高貴的氣質(zhì)，這種氣質(zhì)是一般人不具備的?！?/p>

         “老板才是與眾不同，不是一個世俗的人，當(dāng)今像老板這樣的人已經(jīng)是很難覓的了，真是鳳毛麟角。

         “看見老板其人也就看見了老板的夫人，夫人一定也是一位美麗賢淑的女子?！?/p>

         “姑娘，我并不是什么老板，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鄉(xiāng)下人，甚至還要潦倒許多。自己都快養(yǎng)不活了，哪能配談什么夫人?！?/p>

         “ 老板不曾娶妻？”

         “是，姑娘。”

         “老板的談吐儼然不是一個商人，倒像是一個學(xué)者大儒?！?/p>

         “姑娘對我這樣的夸耀，倒讓我羞愧難當(dāng)，那一紙文憑真的是毫無用處，不提也罷。”

          “可以稱您為先生么？”

         “先生的稱呼，我不配的。“姑娘，這樣的場合談這樣的話題未免有些不協(xié)調(diào)，能有個清靜的地方么？”

           “ 有 ，先生隨我來?！?nbsp;           

           穿過長長窄窄的通道，我們來到臨街的陽臺，這時的街道已是華燈初放，夜火搖曳。街上如織的車流人流是一幅絢麗的畫卷。這是十八層樓，鳥瞰的街景別有一番情趣。

          陽臺不大，齊腰高的玻璃圍欄雕刻了嫦娥飛天，上口鑲嵌了金邊，腳下透明的玻璃讓人產(chǎn)生著懸空的畏懼。

          這個小小的空間，再配上一張透明的小圓桌，桌子上且放置了紅綠搭配的四樣水果，實在是精巧別致的很。

          “先生請坐?！?/p>

          “姑娘請坐?！?/p>

           姑娘遞來一只水晶晶的楊梅：“遇著先生是我的機緣，第一眼見到先生就像是我前世的約定。姑娘我沒什么才氣，詩詞也不佳，一年來我從沒有今天這樣的好心情，如果先生愿意，我倒想趁這難得的夜晚為先生呈上一首，望先生勿笑：《機緣》

                                                         桃花千百度，

                                                         唯有一枝純。

                                                         清雅凌風(fēng)勁，

                                                         見君才知春。

           姑娘不才，先生見笑了。在這樣的場合，我還要詠什么詩，姑娘我實在是矯情了。

           姑娘姓迪，原是復(fù)姓為長孫，祖輩做過中國封建朝代的宰相，后因政治變故遭屠殺，家中僅一人外出公務(wù)幸免逃脫，躲過了那生死攸關(guān)的一劫，后隱名更姓，流落鄉(xiāng)間，才得以茍活。

        “ 難怪姑娘有這樣良好地修養(yǎng)和高貴的氣質(zhì)，原來是有高貴的血統(tǒng)，難怪有這樣好的文采，能出口成章。”

        “這些虛幻的名詞今天看來只不過是搞笑的噱頭，在我，且算不得什么過眼云煙，都早已隨著時光的飛逝而灰飛煙滅。什么高貴？什么文采？今天這樣的茍且偷生與高貴牽扯實在是玷污了高貴一詞?！?/p>

         “今天這樣的燈紅酒綠姑娘不開心？”

          姑娘并未直接作答而是講起了她的經(jīng)歷。

          姑娘與我同畢業(yè)于喬城，她就讀經(jīng)濟學(xué)管理專業(yè)。家在邊遠山區(qū)，父母姐弟共四人，四年的大學(xué)已讓這個家庭負(fù)債累累，后兩年，姑娘靠給人當(dāng)家教讓那個家庭得以喘息。

          “光說我了，先生您還沒有介紹自己呢？”

         “我和姑娘同畢業(yè)于喬城大學(xué)，兩年前畢業(yè)，拿了個百無一用的碩士文憑，兩年來我每年定要參加國家公務(wù)員招聘考試，但都名落孫山，我知道，以后我再也不用參加這樣的考試了，那都是徒勞。我不過是個農(nóng)村的苦孩子，沒有什么社會背景，為了我將來能有個好前程，我的父母操碎了心，他們?yōu)榱宋?，多少年來過的那叫什么日子，五十歲的人看上去竟像七十歲，我從心里對不起他們，這樣的結(jié)果便是我的命，我也怨不得誰，更不能抱怨我的父母無能，每當(dāng)想起這些我的心里總是很痛?！?/p>

         “先生也畢業(yè)于喬城，這讓我太高興了。”姑娘說話的時候顯然有些意外地激動，臉也有些發(fā)漲：“我的情況竟與先生的相似，畢業(yè)后基于自己家庭狀況和社會背景，我沒有參加公務(wù)員考試，知道那是枉然。招聘用人的單位都是私企，待遇低，勞動強度大。我的弟弟剛上大學(xué)，很需要錢，家里還得還帳，迫于壓力我選擇了這個行當(dāng)。但我有一個原則，堅持賣笑不賣身，這是我寧死也不愿超越的底線。所以，雖然我的長相和身段上乘，可我的收入同姐妹們相比，始終處于最底層。這樣的收入已經(jīng)能夠維護家庭的正常低生活開銷，每月還可還掉部分欠款，我已經(jīng)滿足了。我現(xiàn)在所做的，我的父母根本不知道，我只是對他們講，我通過同學(xué)的幫助找到了一份輕松體面的工作，這樣便可讓父母對我少一份當(dāng)心。可是，可是------，當(dāng)我們剛有喘息的時候，我們家的房子被強拆了，那天去了四五十個身著制服的人，有兩輛標(biāo)有警察二字和報警裝置的110和兩輛120急救車，拆遷補償?shù)哪屈c小錢根本沒法讓我們住上新房子，我的父親只有和他們以死相拼，結(jié)果我的父親被他們打得昏死過去，身體多處骨折，母親因為護我的父親也幾乎被他們打殘，他們把我的父親抬上120送在當(dāng)?shù)氐尼t(yī)院里，我們無力支付那高額的醫(yī)療費用，一個星期醫(yī)院就把我的父母扔在了街道上，我的母親就靠下跪向來往的路人討一些零錢養(yǎng)活自己和我的父親，第二天城管就以影響市容為由將我的父母扔到了城外，倒是一個好心的木匠收留了他們，又給我的父親裝了一個四輪小車，這樣我的母親便可每天拉著我的父親去人多的地方乞討。有好心人讓我的母親去告他們，也有好心的律師替我母親寫了狀子，當(dāng)我的母親拉著我的父親去法院告狀時，并沒有人愿意接這張狀子。我一個弱女子去哪里喊冤呢？我知道，同樣不會有人理我?！?/p>

          在這近乎自言自語的交流中，姑娘的淚流滿面已是泣不成聲，甚至有些嚎啕，數(shù)度哽咽，說話已經(jīng)連不成聲了。

        “我的弟弟知道家中情況，現(xiàn)在懂事多了，讓我把錢寄給父母，說自己在學(xué)校外的小飯館找了個雜工，沒事時再撿些垃圾，自己的生活就夠了。自打來到這個世上我的弟弟沒享過一天的福，瘦的也就是皮包骨頭。”姑娘的哭聲在不斷撕扯我的靈魂，這個比我還慘的多的多的人她的遭遇不能不讓我這七尺男兒淚水橫流?！?/p>

         “現(xiàn)在好了，我的父母弟弟都能自食其力了，既然這樣了我倒是沒了那份焦慮，心倒是放松了許多。先生，我太累了，我的心多需要好好的休息呀，真想一覺睡過去，那樣人就不累了。先生！”

          我知道姑娘對我的心思，我是一個尚不能自食其力的人，一個連自己都養(yǎng)不活的人有什么勇氣再去接納另一個人？我也恨自己沒有解決姑娘家庭重大問題的能力。雖然同病但卻不能相連，這是因為怕我更連累了姑娘倒要為我的生存而操心，那時她會雪上加霜。這樣的好姑娘也應(yīng)當(dāng)尋一個好人家，而不是選擇我這樣一個潦倒的人。

          “先生，你是我今生說話最多的人，希望先生能理解我的心情，不要嫌棄一個落入紅塵的弱女子，走后姑娘希望先生常來看我，給我一點安慰，讓我多一些生存的希望。好嗎先生？”

           我認(rèn)真地點點頭。

          凌晨兩點，當(dāng)我們走出這個讓人處于眩暈空間的時候，那略帶寒意的風(fēng)讓我打一個寒顫，這一切是真的么？是夢？幻覺？是老板安排的技法？還是小姐手段的高明？

          當(dāng)我被安排到堂皇住所的時候，雖然困倦?yún)s難以入睡，“人間天上”的種種鮮見一幕幕的閃爍，一切的一切都像在云里霧里，但又仿佛是另一個世界。

          這樣的鮮見讓我想起了我的曾祖父，更看到了他的死板導(dǎo)致的愚蠢可笑，也產(chǎn)生了對我鄉(xiāng)下祖母因騎毛驢而驕傲的蔑視。

          當(dāng)我迫于生計即將忘卻這段本不該屬于我故事的時候，秀城《半句多》都市報刊發(fā)了標(biāo)題為：“‘人間天上’一女子墜樓身亡”的消息。本報訊   昨天凌晨六時，地處繁華地段的“人間天上”頭牌迪某某從十八樓墜下身亡，據(jù)目擊者稱，她當(dāng)時正在清掃馬路，突然就聽到嗵的一聲巨響，以為是樓上掉下什么東西，我走近看時當(dāng)時以為是假人，仔細一看地上有好多血，頭都摔碎看不見了，我魂都嚇飛了，趕緊挨打了110。警方正在進一步調(diào)查中，系他殺還是自殺，事情的進展我們將作跟蹤報道。

        我曾經(jīng)以為那個虛幻的世界原來竟然這樣的真實，是我切斷了姑娘最后的一線生機，這個年輕美麗鮮活的生命就在我的無能和遲疑中與這個世界絕塵而去了，是我親手殺死了她，我愧對我的靈魂，這個心靈的負(fù)罪將會像枷鎖一樣伴我終生。我要在她死去的地方給她燒一些紙錢么？人們將會怎樣的看我呢？我又該怎樣的稱呼她呢？我給她燒紙能蕩滌我的靈魂么？是算我對她的懺悔和補過么？

        《半句多》對墜樓事件的連續(xù)報道：警方在整理死者遺物時發(fā)現(xiàn)其手機有這樣一條信息：姐，你不要為我擔(dān)心，弟弟已經(jīng)懂事了，今后不要再給我寄錢，那錢寄給爸爸媽媽吧。你自己也攢點，將來好成個家。我在學(xué)校不遠的小飯館找了個打雜的差事，閑時再撿些垃圾，這樣，我能夠養(yǎng)活我自己。

         警方在整理她的日記時發(fā)現(xiàn)了《絕命書》：我最親愛的父母大人，當(dāng)你們看到我留言的時候你的女兒已經(jīng)到了“天國”，爸爸媽媽，我太累了。我已經(jīng)無力支撐這個對我來說沉重的身軀，就原諒女兒的不不辭而別吧，家里發(fā)生的一切我也無力改變……一切都會過去的。下雨了，媽媽就把爸爸找全能夠避雨的地方；天涼了，你們二老要多穿些衣服，廢品收購站有便宜的棉被，千萬不要讓自己受凍生病，

原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的弟弟，好在他如今也能獨立了，這樣我走的也就安生些。女兒絕筆。   

           警方在她的日記中還發(fā)現(xiàn)了她的另一種情感日記（節(jié)選）：某月某日，我的先生，自從那一別你竟成了離去的黃鶴，我每天就站在這我曾經(jīng)對你傾訴的地方眺望你的身影，你總沒有來。是我家庭的拖累？還是我身體的卑微？一個星期過去了你沒有來，半個月過去了你沒有來，我知道你不會來了，你不會在意一個風(fēng)塵女子對你的純真，我的身體是干凈的，我的靈魂是干凈的，我會把我的一切留到見到你的那一天 。你斷了我最后的希望，我的心涼透了。先生，這是我留給你的，你看：祖是朱門孫為柴，紅道白界兩相開。只道這山云霧起，難覓小徑跳下崖。

          警方最后的結(jié)論是：為情自殺。

         自那一日，數(shù)十萬只烏鴉遮天蔽日在秀城上空盤旋哀鳴久久不愿離去，持續(xù)一月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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