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田

 經常有人在我的耳朵邊上說“毛澤東不懂經濟”，考慮到中國人民絕大多數都有上學和考試的經歷，為了便于理解，可以把這個說法形象地解讀為“毛澤東的經濟學考試成績是零雞蛋”。許多說這個話的人，都沒有學過經濟學或者國家管理知識，也沒有這兩個方面的實際經驗，但是他們卻相信自己有資格給毛澤東判分，我很希望知道這個分數是怎么判出來的，老田就回頭去做一點“查卷子”的工作，經過長期的努力，初步搞清楚了精英們給毛澤東判成績的主要依據和那些人的自信心來源。

 以前共產黨的老對頭們說“共產黨軍事一百分，政治八十分，經濟零分。”那是就共產黨整個全體的執政能力而給分的。在一九八○年代鄧小平先生進行“非毛化”工作的時候，把共產黨作了區分，一個是“一貫正確”的八大領導集體，以及站在他們對立面的毛澤東。在考試成績上，就出現了分化，毛澤東還是零雞蛋，作為他的對立面出現的領導集體就得分比較高，肯定是及格以上水平。

 有人統計過，鄧小平在《鄧小平文選》里面，七次提到從一九五七之后“經濟沒有多少發展”，從“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看來，共產黨執政在經濟上確實應該是零雞蛋，假如鄧小平沒有說假話的話。偉大人物的話，即便達不到“一句頂一萬句”的效力，至少也應該受到更多的重視才對，起碼要作為判分的依據。

 有人跟著就說毛澤東在晚年走向反面，是從更改“關于八大政治報告的決議”中間關于主要矛盾的判斷開始，結果走向極左，搞階級斗爭擴大化，把矛頭指向一大批黨的高級干部。以此而論，毛澤東基本上沒有去搞經濟，而且毛澤東支持的那些人，又長期把持輿論批判“唯生產力論”“物質刺激”“利潤掛帥”，總是在那里妨礙“領導集體”的工作，眼光老是盯在“階級斗爭為綱”上，不是“經濟建設為中心”，所以等于在經濟學考試中間交白卷了，得了零雞蛋。這算是第一個主要理由。

 但是這么一說，問題就來了。整個毛澤東時代的經濟建設成就，雖然不能讓鄧小平先生滿意，但也沒有辦法輕易否認，畢竟中國正是在毛澤東時代的二十多年里，實現了快速工業化，一些腦門上長著眼睛的外國人，還說中國毛澤東時代是世界歷史上最快的工業化進程，從解放前工業總量不及比利時，毛澤東去世時中國已經是世界上第六大工業國了。因此，為了維持判毛澤東得零雞蛋，必須進行判斷指標的限制和更換，工業化進程無論如何都不能作為判斷分數的指標，要把“消費指標”作為唯一的指標來給分數，這就用得著消費品是不是“幾十年一貫制”這樣的指標了，如果是，那就說明消費方面沒有什么發展，要給零雞蛋。為了判分方便，生產資料生產方面的進步，就不容許進入視野。這一回，是那些說自己特別注重“生產力”發展的人，反對把新中國在生產力（開發利用資源的能力）上的進步作為衡量指標了。

 雖然毛澤東時代，高檔消費品生產方面進步不大，但是在低端消費品的數量擴張，還是很驚人的。所以數目字是個壞東西，總歸是不好全部抹殺。為此，就需要尋求其他的重量級砝碼，降低毛澤東的經濟學考試成績，以維持毛澤東得零雞蛋的根據。根據精英們的說法，是毛澤東要搞大躍進的，結果帶來大饑荒，餓死了三千萬甚至是六千萬老百姓，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過，所以經濟學成績要判零分。本來，毛澤東講的大躍進，是說中國要盡量采用先進技術，快速推進中國的工業化進程，在一個不太長的時間內就主要工業品產量趕上或者超過英國，從毛澤東時代的經濟發展進程看，隨后二十多年確實是以毛澤東提出的發展目標來安排中國稀缺資源分配的，這一決策長期執行的結果是在七十年代中期實現了大躍進目標。但是這樣一來，就又把生產力指標和生產資料擴張過程作為判分標準了。為此，精英們另外設計了“大躍進”的解釋，他們首先把“大躍進”的時間斷劃定為1958－1961年，拒絕把大躍進作為新中國工業化的長期戰略來看待；然后引導人們按照大躍進的字面意思，去做望文生義的聯想――就是高指標和浮夸風嘛，這樣就成功地把官僚精英群體為了“政績目的”虛報數字、以及某些中央高層官員“為管理成本最小化而使用戴政治帽子方式管理國家”造成強大的政治壓力結果激發出普遍的浮夸風，轉換為一個純粹的決策問題，這樣就把“執行問題和執行責任”說成是“路線錯誤和決策責任”了，毛澤東一個人來為“浮夸風”負責就得了，大量的官員就得到了解脫，至今保持著“一貫正確”的面目。這樣，知識精英群體和“五風”干部有著共同利益，把責任轉嫁給毛澤東，這樣即便是從底層看來，毛澤東的錯誤決策帶來餓死三千萬，所以也只能判零雞蛋。

 不過這里仍然有一個小小的問題，就算大躍進在邏輯上必然帶來浮夸風，而且大饑荒時期農村的糧食困難也確實與“高征購”關系密切（這是因為在一九五三年已經實行了“糧食統購統銷”政策――此后中國的糧食分配緊張關系，必然要表現為農民和國家征購之間的關系），但是這個“高征購”，是不是如精英們所說的主要取決于“浮夸風帶來的糧食產量信息錯誤”呢？還是取決于快速的城市和工業化速度――或者說主要不是由于高估產而是由于城市人口增加決定的？精英們的頭腦似乎不那么好使，幾十年來從來沒有考慮過這樣的問題。由于“毛澤東熱”的興起，估計以后為毛澤東的經濟學成績，來“查卷子”的人會越來越多，建議精英們不要留下死角，早日補上為盼。

 個人網頁：http://laotianlaotian.yeah.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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