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9日,美國密蘇里州18歲的黑人青少年邁克•布朗被白人警察開槍打死。死者家人自行委托專家驗尸,發現死者最少身中六槍。據多名目擊者稱,布朗被白人警察打死的時候是舉著雙手,并無威脅警察的行為。當地政府稱槍擊是在扭打之后發生,并拒絕向公眾透露該警察的種族身份。8月11日,數千人聚集在弗格森鎮抗議警方槍擊事件,警方向示威人群投放催淚瓦斯,引發人群憤怒,和平示威轉變為騷亂。8月13日晚,一支特警部隊被派往弗格森鎮鎮壓暴亂,并逮捕兩名報道該事件的《赫芬頓郵報》和《華盛頓郵報》記者。8月15日,當地警方公布一個視頻,視頻中布朗涉嫌搶劫一家便利店。然而肇事警察在打死布朗時,并不知道有布朗涉嫌搶劫這回事。警方這種“顧左右而言它”的洗地行為進一步引發了群眾的憤怒,騷亂持續擴大。8月16日,密蘇里州州長尼克斯宣布槍擊案案發地弗格森進入緊急狀態,并且實施宵禁。全副武裝的警察連續施放煙霧彈,驅散在街上聚集的示威者。由于宵禁不足以恢復秩序,當地時間8月18日凌晨,州長簽署行政命令,派國民警衛隊到事發的弗格森區鎮壓騷亂。
本鎢絲的朋友圈消息比較靈通,很快就知道了以上事實。不過要論反應嘛,左派和右派的分歧馬上就出來了。右派看到這一消息,第一反應是不敢相信:民主先進的美國怎么能像專制落后的中國一樣,出甕安、石首這樣的事情呢?左派的反應往往是,哈哈,米帝終于也出像中國甕安、石首這樣的事情了,不,比甕安、石首更嚴重,米帝不行了吧?不過兩派的共同的假設都是,國朝官府水平低,不上檔次。本鎢絲冒了一句:只有共產黨才能救美國黑人,左右兩派都驚呆了:共產黨連甕安、石首問題都解決不好,憑什么去解決美國種族問題?
這個一致反應,就暴露出本鎢絲左右派朋友共同的問題,他們對官民問題很熟,對種族問題很陌生。種族問題可不是一個簡單的問題,沒有種族對立環境下住過的朋友很難理解種族對立這回事。正好本鎢絲一度在美國生活,對此有一點切身經驗,在這里就給大家說道說道。
美國基本上不存在民族對立問題,有的只是種族對立。這兩種對立到底有啥區別呢?民族沖突中其實隱含了土地問題:一個民族認為這土地是我的,我不喜歡的外來民族得滾出去,或者聽命于我。美國人用屠殺的辦法一勞永逸地解決了民族問題,原住民印第安人基本上被消滅了,外來移民誰也不能說自己是這片土地的原住民。白人是外來移民,黑人也是外來移民。在外來移民不同種族之間發生的對立,不牽涉土地歸屬問題,誰都沒資格要求對方滾出去,那就是種族沖突。
盡管有林達的“近距離看美國”系列叢書洗腦和忽悠,凡是在美國住過一段時間的朋友都能直觀體會到,米國根本不是什么“大熔爐”。雖然大家都拿著美國戶口,但平時基本上還是黑人跟黑人玩,白人跟白人玩,華人跟華人玩,印度人跟印度人玩,像洛杉磯這樣的大城市會因為族群的區分而形成很多聚居區。資格比較老的當地朋友會提醒你,不要隨便去市中心的黑人聚居區,如果去了,身上要帶二十美元現金,碰到有人用槍或棍抵著你的后腰,趕緊把二十美元掏出來給他。要是人家沒斬獲,一生氣說不準就一悶棍打死你。在北美華人中深受歡迎的脫口秀演員“北美崔哥”在一場脫口秀里就以黑人搶錢的段子來打趣:“當標哥(陳光標)手里攥著三百美元大鈔,熱情地遞給一位黑人朋友時,竟然遭到拒絕了。那位黑人告訴我:‘Brother Sway (崔哥),不是我不需要錢,只是這錢不是自己搶的,花著不硬氣。’”
美國城市中的黑人聚居區的形成跟二戰之后白人居住的“郊區化”有關。由于白人向郊區擴散,黑人與其他貧困人口就填補了白人留下的空白。這些聚居區基建破敗,人口密集,治安水平低下。外人對這些聚居區的印象通常就是兩個詞:一個是“貧窮”,一個是“犯罪”。而更系統的數據似乎證明這種印象是有現實基礎的:根據美國人口統計局2005年的統計,占美國總人口的13%的黑人所擁有的財產只占國民總財產的3%,可見這一族群的貧窮;據美國司法部估計,有1/3的黑人男性會在一生中的某個時刻入獄,比白人男性的入獄概率要高出5倍。美國司法部的數據顯示,截至2008年底,美國每10萬黑人中有3161名男子和149名婦女被關押在監獄里,有25個州非洲裔青年被判處無假釋終身監禁的比例是白人青年的10倍,在加州達18倍,這也似乎能證明這一族群更易于犯罪。
這種印象一旦形成,其結果就是黑人成為“地產克星”:一個街區只要是有一些黑人搬進來,他們的白人鄰居們往往就會陸續搬走,本地的房價也不斷下跌,最后形成一個完全的黑人街區。這個街區在白人居住的時候治安很好,黑人居住的時候治安就變得很差。
白人避開黑人,看起來似乎是怕黑人,但對黑人下手最狠的也是白人。據美國聯邦調查局2004年發布的一份報告,2003年美國發生的總共7489件仇恨犯罪案中,有3844宗涉及族裔仇恨,針對黑人的族裔仇恨犯罪案在其中占到51.4%,達2548宗,是針對其他所有種族的此類犯罪總數的兩倍多。而犯罪人當中62.3%是白人。
然而,自從60年代“民權運動”以來,美國政府的補償行動(affirmative action)力度不小,實際上是給了黑人不少優惠的。黑人上學學費往往比其他種族的人更便宜,被大學錄取的機會更多,獲得獎學金的機會更多,甚至去銀行貸款的利息都可能比其他種族的人更低,政府職能部門錄取公務員的時候要給黑人保留一定比例。美國政府投入大量的資金對黑人進行“扶貧”,而只有少數黑人精英收益,絕大多數黑人仍然處于貧窮之中,這不禁讓很多人產生“扶不起的阿斗”的印象,而進一步的推論當然就是“先天不足”了——這話在美國不能公開說,但卻是許多人內心中的判斷。
本鎢絲如果是在美國,也不敢說黑人“扶不起來”這樣的話。但所幸本鎢絲現在是在中國,不用在乎美國的“政治正確”。本鎢絲認為,黑人群體的確有能力問題,但不是先天智商不夠,而是后天各種條件制約的結果。
最大的問題是家庭的不完整。奧巴馬在一個演講中曾尖銳地指出,美國超過一半的黑人兒童生活在單親家庭:“(黑人社會)有太多父親失蹤,有太多父親未盡到父親責任 … 他們不負責任,行為舉止就像個男孩,而不是個男人。我們家庭的基礎因此遭到削弱。”家庭是一個群體高級文化傳承的重要通道,這一通道如果是殘缺的,必然會影響到文化的積累。從總體上說,單親家庭的教育會比雙親家庭差(盡管會有個別反例),其對孩子帶來的負面影響是一生的。而一個孩子既然是在單親家庭長大并對此習以為常,長大以后也容易有樣學樣,同樣制造出一個殘缺的家庭,而且在自己的社區里并不承擔什么社會壓力。
黑人家庭的殘缺,是一個層層累積而成的問題。且不說黑人在被賣到美洲之前在非洲是何種家庭和社會形態,在林肯釋奴之前,黑奴的法律地位是財產,不具有合法的婚姻和家庭。白人奴隸主一開始只從非洲購買成年勞動力,黑人男性遠多于黑人女性,奴隸主也不希望男奴和女奴生育子嗣。后來奴隸主發現讓男女奴婚配既有利于管理,也有利于勞動力再生產,于是從非洲購買了更多女奴,使男女性別比例更趨平衡。但在主人許可下成立的家庭是高度不穩定的,有的奴隸被允許與某女奴偶爾發生性關系,但不生活在一起;有的生活在了一起,但可能隨時被主人強行拆散——或者是男奴被調離,或者是女奴成為主人的情婦;男奴的早亡,更是造成了不少只有母親與子女相依為命的奴隸家庭。在奴隸制下,黑人的家庭沒有法律保障,這就使得黑人無法形成一種比較穩定的家庭-家族文化。
內戰之后,黑人擺脫了奴隸身份,可以締結合法的婚姻,建立較為穩定的家庭。不過,黑人雖然從法律上被解放了,但在社會生活層面受到沉重的壓迫,而且這種壓迫沒有之前主奴關系中偶爾有的溫情脈脈的成分。南方社會對黑人的歧視是根深蒂固的。19世紀后半葉興起的資本主義大工業更不是有利于家庭生活的。在這種條件下,黑人的婚姻家庭雖然實現了正常化、穩定化,但仍然還難以補上落下的家庭文化功課。
60年代的“民權運動”則在很多方面推動了種族平權。然而不幸的是,在這一階段興起的卻是“性解放”的文化運動。“性解放”對窮人家庭的傷害比對富人家庭的傷害要更大。富人為了維護財產秩序的穩定,必然會努力維護家庭制度,利用各種資源建立起弱化“性解放”影響的屏障。但窮人沒有這樣的資源,狂歡之后留下的是一堆殘缺不全的家庭。60年代之后,黑人家庭的殘缺不全程度超過了此前的時代。這樣的家庭缺乏“造血”的能力。政府扶貧的資金投到這樣一堆殘缺不全的家庭里,基本上就是泥牛入海。
從降生到單親家庭的那一刻開始,這些黑人孩子們就在人生的起跑線上晚了一步。 而接下來的是一系列的落后。美國地方政府所提供的教育、治安等公共服務是跟當地的房產稅征收關聯在一起的,當地房產價值高,能收到較多房產稅,那么公共服務的質量也就高;如果房產價值低,公共服務也就必然會跌下去。但黑人到什么地方,什么地方的房產價格就跌,等到全是黑人,這地方的房產也就不值幾個錢了,政府收不到多少房產稅。相應地,地方政府能提供的公共教育服務質量也就可想而知了。于是從小學到中學,這些單親家庭出來的孩子接受了質量低劣的教育。到上大學的時候,來了優惠政策,學習成績不錯的那幾位升上去了,而大部分人就沉下來了,繼續在黑人社區里混生活。而這些社區資源少,機會少,一堆人爭奪著非常有限的資源,再怎么努力,也擺脫不了貧困。那幾位得了優惠政策升上去的其實日子也不是那么好過,因為別人會認為他成功是因為優惠政策,而不是他自己的素質過硬。
對比一下同為少數族群的亞裔(其中很大的比例是華裔)吧:他們基本上沒有享受著什么優惠政策,大學入學名額甚至有可能被黑人擠走,但只要有平等競爭的機會,其在高等教育領域的表現非常奪目。以加州為例,1996年加州全民公投通過了209號提案后,公立大學招生必須以學生成績為主,而不是看種族成分。其結果是亞裔在加州公立大學中的比例持續上升,拉丁美裔和黑人的比例持續下降。在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就讀的學生中,亞裔比例甚至高達46%,超過加州公立中學亞裔學生比例的四倍!亞裔學生表現太突出了,以至于加州參議院提出法案,試圖在加州公立大學招生中重新引入種族考量——盡管最后因加州華人的反對而撤回。就起點而言,許多亞洲移民剛到美國的時候,其境況要比美國黑人差得多,但很快就能超過后者,靠的是什么?對家庭與子女教育的重視應該是重要的解釋變量。這樣的族群根本不需要政府特別照顧;如果他們獲得類似于美國政府給予黑人的照顧,美國豈不是要成為亞裔的天下?
有人會問,那黑人總統奧巴馬怎么混出來的?朋友,千萬別以為奧巴馬是屌絲家庭出身,他是高富帥家庭出身!他外婆是夏威夷銀行的副總裁!這哥們念的是夏威夷最好的私立中學!這哥們的生父和繼父雖然都不怎么靠譜,讓這哥們小時候老琢磨“爸爸去哪兒了”,但母系絕對靠譜!所以奧巴馬起點高,再享受一點優惠政策,那就跟飛一樣地上去了。
好,那為啥本鎢絲會判斷美國以后仍然解決不了種族問題呢?很簡單,扶貧項目是要靠錢養的,這是常識。美國在最有錢的時候都沒能解決這個問題,等到沒錢的時候就更解決不了了。而美國最有錢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為什么美國最有錢的時候都解決不了種族問題?這還是跟它社會組織的方式有關。請問,美國能有什么制度、什么組織來幫助黑人建立完整的家庭,為其提供就業,將其訓練成有組織有紀律的勞動生產大軍?
教會行不行?對不起,教會只提供心靈雞湯,不管那么多世俗的東西。
共和黨和民主黨行不行?對不起,兩黨都是選舉機器,不是群眾黨,更不是基層服務型政黨,忙選舉都忙死了,根本沒有人手來琢磨你這點事。
政府扶貧項目行不行?對不起,人家只給你扔點錢,搞點小優惠。家庭生活要靠你自己,找工作呢,主要也得靠你自己。
求黑人總統奧巴馬行不行?對不起,奧巴馬本來就被白人懷疑“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關于他的政治謠言一個接一個,為了撇清關系,更沒法大力照顧黑人利益了。即便他有心照顧黑人,他指揮得動最高法院嗎?指揮得動各州州長嗎?
事實上,近年來,黑人所享受的政策優惠正在縮減。今年4月22日,美國最高法院以6∶2同意了各州可以在不違憲的情況下,取消高校招生對少數族裔的優惠政策。這一判決的最大輸家就是黑人。而最高法院之所以做出這一判決,可能跟美國人口結構的變化有深刻的關系——少數族裔的人口逐漸趕超白人規模,繼續實施《平權法案》很有可能導致對白人的“逆向歧視”。我們可以說美國最高法院是基于對全局的判斷而作出決策,這一決策對于華裔是很有利的,但黑人不可避免地成為了犧牲品。對此,黑人總統奧巴馬能有什么辦法?
誰有辦法?這就回到了本鎢絲的核心觀點上來了:只有共產黨才能解決美國黑人的問題——我在這里說的是能活學活用毛澤東思想遺產的共產黨,而不是“摸著石頭”摸到太平洋那邊的洋共。
要重建家庭嗎?這對共產黨來說,不是什么陌生的事情。當年共產黨有一個非常驚人的成績:改造了大批妓女,讓她們過上正常的家庭生活,成為自食其力的社會主義勞動者。改造的難度就在于,許多妓女已經非常習慣了出賣皮肉的生活,而且認為自己掙得比那些干苦力的更多,社會層次更高。但共產黨通過非常細致的思想工作實現了轉化,其干凈利落,在世界歷史上都是罕見的。在建國后前三十年,一夫一妻制與性道德之嚴格,也是舉世共睹的。
怎么改造黑人社區?要先進去成立黨組織,然后做群眾工作,把婦聯、共青團、工會等群眾組織也成立起來,把黑人中的先進分子吸收到這些組織中來。進了組織,你就是組織的人了,你自己的作風得過硬,不能始亂終棄。組織也不虧待你,會給你介紹男朋友女朋友啥的,這樣一部分先進分子的家庭生活就能穩定了。對于落后分子,婦聯可以起很大的作用,對于那些留了種但不養的負心漢,婦聯堅決上門譴責,公開譴責!
接下來呢?接下來還是要解決閑散人等的就業問題。國企吸納一部分就業,集體企業吸納一部分就業,你自己做點小生意也可以,但這種人是少數。單位里黨工青婦都有,每年還要評勞動模范三八紅旗手啥的。單位辦托兒所,或者幾個單位合辦一個托兒所,工人中間休息的時候還能去看看孩子。
在這樣的單位社會里,種族融合就能做到了。一個車間里白人黑人都有,但不能相互歧視,你一歧視,黨工青婦都能管你,弄不好還要挨批斗哦。組織鼓勵跨族通婚,生出一堆巧克力色的孩子,好嘛,到這個時候,誰歧視誰呢?
至于社區公共服務的品質嘛 …… 都單位社會了還有這個問題嗎?退一步講,即便不是單位社會,共產黨領導的社區也絕不會有房產稅收入和公共服務品質直接掛鉤的毛病。那個是美帝的地方分權制度下出現的特有現象。對共產黨來說,中央和地方的權力可以有個大致的區分,但不會是分得特別細的。中央看到地方某社區有問題,可以隨時撥錢,甚至還可以號召其他地方來對口支援。對口支援關系一旦建立,不僅是一個政府支援另一個政府,緊跟著就是一個學校支援另一個學校,一個企業支援另一個企業…… “對口支援”這種現象在美國的聯邦制下是不可能發生的,因為聯邦政府不可能指揮得動那些州政府。
本地缺少有能力帶頭人嗎?沒關系,組織給你派一個,可以是白人,也可以是黑人,一扎扎到村里,街區里,一干就是十年。當地組織渙散的,他幫助重新建立起來。你憑啥讓他這么干呢?因為他跟黨發過誓要獻身的,這是大道理。再說,他不干,這官就升不上去,這是小道理 ...... 共產黨會對自己的干部軟硬兼施,把大道理和小道理結合在一起來講,用低工資讓他們干許多事。這個美國搞不了,他們只會小道理那套,官員也有人權那。
干部當然也會偷偷搞腐敗,而且可能貪得不少,但有黨工青婦看著,有群眾看著,種族團結的高壓線是不敢碰的。貪污可能死,碰高壓線必然死。貪污引發的是官民矛盾,但不是種族矛盾。黑人群眾白人群眾一起來批貪官,還增進了種族團結呢。
以上是計劃經濟條件下的推演。即便到了今天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共產黨仍然有招數來防止問題變得更糟糕:第一還是加強作為跨族群組織的黨組織和群眾組織建設,黑人干部白人干部都要培養,碰到問題了,能有跨種族的協調機制存在;第二是在教育投資上向黑人社區傾斜,而不是任由房產稅和公共服務掛鉤的機制發揮作用; 第三是仍然可以以超市場的政治邏輯,要求企業(至少是國有企業)招聘多少比例的當地人,至于“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之類的說法,聽一聽就行,機械執行會對種族關系造成極大損害的;第四是仍然可以搞地方單位之間的“對口支援”;第五是仍可以搞干部下派,而且可以一派幾十萬!這些招數未必能保證成功,但沒有這些招數,當下就可能會失敗!
有人會說,這些應對方法也太不符合自由主義了啊!你說對了,本鎢絲說的解決方法本來就不是自由主義的。不僅如此,本鎢絲向來認為自由主義邏輯很難解決高強度的種族沖突和民族沖突問題。
——你主張要著力塑造公民身份,弱化種族身份和民族身份。但在身份證上取消種族身份和民族身份登記,優惠政策不再與特定種族或民族掛鉤,就能弱化種族身份和民族身份么?你改得了證件,但改不了不同群體之間的相互猜疑。這種猜疑就是從日常的生產生活開始的,具有很強的自發性。你保障遷徙自由,白人就搬走了;你保障歷史上形成的地方分權,于是地方政府用房產稅養公共服務,屌絲社區只能得到屌絲服務。遷徙自由和地方分權都是符合自由主義的大道理,但它造成的結果就是種族自然隔離了。而你又主張一個手里沒有多少資源的“有限政府”,這樣的政府必然沒有手段去改變日常生活的條件,改變不同族群相互之間的猜疑。
——你主張發展全國統一的自由市場,將那些結塊的群體打碎,變成原子式的、可以自由組合的“個人”。 但你不知道種族和民族這樣看似傳統的身份恰恰可能是在市場競爭中才得到強化的嗎?市場競爭必然會形成社會分層。窮人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樣“愿賭服輸”,不怨政府不怨社會,活不下去了默默自己跳樓去;在競爭中處于不利地位的人必然會為自己的不利找一個原因,并且試圖抱團重新奪回優勢地位。于是自然的特征、歷史上留下的記憶和符號都會被征用,以塑造某種集體認同。
——你實在沒轍了,就退回到“法治”話語乃至“反恐”話語,把那些示威者都界定為犯罪嫌疑人乃至敵人,然后用專政機器去鎮壓。自由主義在這里回歸到其霍布斯主義的基座。這就是密蘇里州的警察干的嘛 …… 但有用嗎?騷亂是變得更大了還是更小了?鎮壓本身,恰恰成為新的怨恨的生長點。
你如果真是一以貫之的自由主義者,就不要假裝你能用自由主義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如果你一點都不想混用其他派別的方法,最好承認你解決不了,然后說這是“自由的代價”,最后只能怪“人性”。當然,最徹底的是像哈耶克那樣,否認這是個問題。哈耶克在《自由秩序原理》中說過,輿論的強制并不侵犯自由,維多利亞時期的嚴苛道德,哪怕逼得一個人上吊自殺,也不算侵犯他的自由。群眾自發的對黑人的歧視,如果只是在輿論層面,沒有發展到攻擊其人身,哈耶克會很爽快地認為這不夠成強制,被歧視的黑人仍然是自由的。按哈耶克的原理,政府不許大家搞自發的種族歧視,用大家交的稅金搞“補償行動”,給黑人優惠政策,才是侵犯了大家的自由呢。
共產黨知道,身份認同是在社會的運動過程中被塑造出來的,要打掉舊的認同,就必須塑造新的認同。要塑造新的認同,就必須打造一個支持新認同的生活世界,而這首先就要從經濟基礎上,形成相互嵌入、牢不可分的結構,讓大家誰都離不開誰——但市場的自發運動不可能形成這樣的結構。然后是從意識形態上,讓大家意識到這種共生關系,團結歌天天唱。如果不是因為80年代的民族政策反復,如果不是因為在推行經濟社會改革的過程中缺少對邊疆與內地的必要區分,在喀什這種要害地方也讓國企工人下崗,TG可能早已經成功地夯實了“中華民族”認同。
至于身份證上寫不寫民族成分,那都是皮相。
別告訴我美國通過公民身份塑造,成功地解決了種族問題。密蘇里的宵禁和軍管就是對你的耳光。
是的,共產黨現在被許多問題所困擾,在很多方面顯得非常軟弱無力。但這在很大程度上是其偏離自身傳統變成洋共,或者沒研究清楚在新的條件下如何發揚自身傳統的結果。面對處理種族問題和民族問題,共產黨的武器庫里擁有的武器實際上比美國政府要多得多,不僅有自身93年歷史可用,更有兩千多年治理多民族國家的經驗可資借鑒。共產黨在今天解決自己的民族問題,需要適度借鑒美國,尤其是學習如何將許多手段法制化,但千萬別把美國看得太高。美國歷史上解決類似中國所碰到的民族問題,用的是大屠殺的辦法。而美國自身有的種族問題,到現在都沒有真正的解決。
未來能解決么?最大的麻煩是,“地主家也沒有余糧”了。當美國的全球霸權受到挑戰,美國的精英們不能持續地將國內矛盾轉嫁給外部,美國的國內矛盾就會加速爆發。不管是什么樣的自由、民主、人權、憲政高調,到了沒錢的時候,都掩蓋不住內部各種族群離心離德的態勢。
讓我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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