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深秋,格里高利·曼昆(Gregory Mankiw)的背影比校園草坪上的落葉更顯落寞。
11月2日,當這名年少成名的經濟學家正在教授自己的經濟學導論課程“經濟學十講”(Economics 10)時,大約70名學生公然走出課堂,以表達自己對曼昆所持學術觀點的不滿。而這背后,是這些高才生對當前蹣跚的美國經濟的控訴以及對“占領華爾街”的聲援。
上述一幕發生在桑德斯劇院(Sanders Theatre),在這座哈佛大學最大的文物級講堂,剛舉行過搞笑諾貝爾獎頒獎儀式。
曼昆“下課”催生的戲謔效應更甚于此,雖然他本人表現出了“歡迎百家爭鳴”式的淡定。
事實上,“占領哈佛”也已經展開,與此前眾多為“稻粱謀”游行者不同,這波發跡于象牙塔內的抗議正在讓政策制定者們感受到來自未來的抗議。
“占領哈佛”
紐約、波士頓、芝加哥……
“占領華爾街”的內涵正隨著地點的擴大而不斷延伸,上周三晚上,波士頓的抗議者們還發起了“占領哈佛”的活動,數百名包括學生在內的抗議者聚集到哈佛校園,高舉紅色的口號牌,“我們希望大學是為99%的人服務的”。
深夜,滯留的抗議學生在哈佛大學秋葉覆蓋的操場上搭起了數十個帳篷。
這一活動得到了哈佛大學校工的支持,他們致謝抗議者并與他們握手。
而在曼昆的課堂上,他的學生們正在用一種“退出桑德斯劇院”的方式聲援各式各樣的占領抗議。
桑德斯劇院位于哈佛著名的紀念大樓(Memorial Hall),樓內兩旁是深紅色的木質欄柱,深紅色和米色相間的地板與整個大樓合成一體。
2日,曼昆的“經濟學十講”正在講授“收入的不平等性”,大約70名學生罷課了。
“收入的不平等性”切中了各地抗議“1%>99%”的時弊。
這些穿著牛仔褲、背著書包的學生聚集在走道里高喊口號:“哈佛大學的學生已經同流合污……”
作為大一新生,罷課活動組織者阿什(Rachel Sandalow-Ash)和巴亞(Gabriel Bayard)聯合在哈佛大學學生刊物《哈佛紅》(Harvard Crimson)上發表了一封致曼昆的公開信,稱退出曼昆的課程是為了表達“我們對于這一入門級經濟學課程中之根深蒂固偏見的不滿”。
“我們深切地擔憂這些偏見將影響到我們的同學、我們的大學,以及我們所身處的整個社會。”公開信稱,曼昆的課程不能使學生們具備更廣博與更具批判性的思考。
他們因此抗議曼昆對自由市場經濟的偏見,同時聲援已經持續一個多月的“占領華爾街”運動。
事實上,早在學生們策劃抗議活動的時候,曼昆就有所耳聞,他在自己的博客上半嘲諷地寫道:“我很遺憾,這些抗議者將錯過這節課。”
作為《宏觀經濟學》和《經濟學原理》的作者,曼昆有理由那么想。
53歲的曼昆不到30歲就已經成為了哈佛大學的終身教授,出版于上世紀90年代的上述兩部著作成為了他登上榮譽殿堂的基石。
根據哈佛校方的課程介紹,作為面向本科生的入門級課程,“經濟學十講”橫跨一整個學年,秋季課程聚焦微觀經濟學,春季課程教授宏觀經濟學,包括經濟增長、通貨膨脹、失業、財政體系、國際資本流動、貿易失衡和貨幣與財政政策影響等。
根據課程設置,“經濟學十講”不會用到微積分,本學年,共有超過700名學生選擇了“經濟學十講”。
如果把時間撥回到金融危機期間,這門課程更是成為了學生的瘋搶對象。
遷怒課堂
在遭到學生抗議之后,曼昆接受了媒體的采訪,他并不認同學生對自己課程學術價值的質疑。
“我所教授的經濟學是一些主流觀點,沒有夾雜任何政治偏見。大家都知道這點。”但他對學生的抗議行為表示尊重,“能對這些社會問題提出質疑,對‘占領華爾街’展開辯論,這對大家都有好處。”
曼昆本人的辯論并不怎么樣。
作為新凱恩斯主義的代表人物之一,曼昆在10月底、11月初與諾貝爾獎得主保羅·克魯格曼(Paul Krugman)就美國的收入不平等原因在《紐約時報》打起了筆仗。后者引用三十年的統計數據撰文認為,美國的收入增長只集中在最富有的1%,尤其是0.1%的人手中,而原因是少數富人擁有了太多的政治影響力。
曼昆的論據卻薄弱得多,他只以自己和克魯格曼兩人成為美國最富有的1%為例,證明接受更多教育才是致富發家的方法。
從學術上說,這樣的爭論可能很有趣,但就現實層面而言,要讓那些背了一身學生貸款卻找不到工作的失業大學生放下自己的憤怒和政治訴求去相信書中自有黃金屋恐怕是癡人說夢。
“那是不公平的系統。”紐約一名教育系碩士畢業生喬伊·派爾(Joui Perr)告訴《第一財經(微博)日報》記者,“我畢業后一直在找工作,政府卻沒有為我們就業做些什么。”
罷課學生則認為,他們有足夠的理由把糟糕的經濟遷怒于一堂課。
誰都知道,他們的教授曾是小布什總統時期的國家經濟顧問委員會主席。
談及目前加劇的經濟發展不平等,學生們表示,“我們相信,曼昆教授當時在政策制定方面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我們認為,讓他來教授這門基礎課程本身就不公平,他每年都在‘誤導’我們。”
在美國總統奧巴馬為刺激就業等政策振臂呼喊的背景下,莘莘學子的上述看法是對政府不滿的一個縮影。
熟悉白宮事務的人們應該記得,就在兩個月前,美國總統經濟顧問委員會主席羅默(Christina Romer)宣布辭職,她和曼昆是麻省理工學院的校友,后者還是她結婚時的伴郎。
邊抗議邊學習
“學生留在教室里,并且課外尋找更多的知識,這也許對他們自己更好。”紐約曼哈頓智庫資深經濟和政策分析師吉萊納斯(Nicole Gelinas)告訴本報記者,“沒有基礎課程是可以涵蓋該科目全面的知識,但學生必須有基本的知識,才能談論政府該如何干預市場。”
一些西方媒體在報道罷課“壯舉”的同時,也發出了這樣的疑問:一堂哈佛經濟課就導致了金融危機?
曼昆只是“占領華爾街”交響樂中又一個跳過的音符。
上周,本報記者再次走訪了抗議者在曼哈頓下城自由廣場的營地,一個月前,這里遍地都是睡袋,抗議者們衣冠不整,整個區域彌漫著一股酸腐的臭氣。而現在,這里已經井然有序地搭起了帳篷。
抗議者們還開辟出教學點,為抗議者提供金融、經濟、媒體等各類知識。
更多高學歷的抗議者已經加入。
帕頓(Linnea Palmer Paton)是紐約大學城鎮規劃(Urban Planning)專業的在讀研究生,她告訴本報記者,自己每天下完課都來這里幫忙。
她現在陷入兩難的境地,因為她發現本科學歷和碩士學歷工資的差距并不大,研究生每年數萬美元的學生貸款讓她喘不過氣來。
帕頓非常支持哈佛學生的罷課行為,“收入不平等不僅是關乎正義感更是社會公正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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