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仰:賣淫女與革命者
劉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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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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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烏有之鄉
金鋒先生是我朋友,他的某些藝術作品我并不喜歡。近日,金鋒先生又制作了一件藝術品,是一個小雕塑,標題是《“游街女”昂起了她的頭顱,疑似烈女》。雕塑技巧無需評論,只是這件雕塑的含義比較曖昧,本來我并不想多說什么,奈何朋友力勸,本人耳朵根一軟,不怕得罪金鋒先生,不怕得罪一大幫現代藝術家,隨便說幾句。
這個小雕塑的靈感,應該是去年夏天東莞發生的一件事情。當地警方為打擊賣淫嫖娼,采取了一些行動,抓獲幾名嫌疑人后,帶著其中的涉嫌賣淫的幾名年輕女性指認現場。警方說,不穿鞋、牽警繩是為了防止逃跑。照片被南方某媒體獲得,未經處理而發布后,警方承認自己工作有過失,當事警察及單位已經受處罰。警方同時指出,媒體隨意發布照片,對嫌疑人的照片不加處理,而且將“指認現場”說成是“游街”,也是不合適的。因此,從整個事件上說,“游街”只是媒體誤讀,是否是故意“誤讀”,我無法判斷。然而,很多時候,基于某種不可言說的心理,有些人就是喜歡被誤讀的東西,而不喜歡真相。金鋒這一小雕塑就是一例。
金鋒的這一雕塑,在名稱上不加鑒別地接受了某些“意淫”媒體“游街女”的說法,立即與真相處于若即若離的狀態。故意誤讀、喜歡誤讀,不喜歡真相、只喜歡想象的潛意識,在這個標題里都已經體現。尤其是“昂起了她的頭顱”,事實上,從照片上,我看不出紅衣女子有什么“昂起頭顱”的意思。當然,對此可以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硬要爭個所以然,也很難有統一意見。但是,通過兩個環節打折,金鋒的作品與真相的距離已經越來越遠了。在金鋒先生的標題中,還有“疑似烈女”的描述。我既然從照片中看不出紅衣女有“昂起了她的頭顱”的意思,當然也就更看不出“疑似烈女”的意思。因此,按照粗略的數學計算,金鋒先生的這個藝術品,與事件真相的近似程度,大約只在10%左右,例如紅衣服、女性、赤腳。其他,應該都是金鋒的想象,包括挺起的大胸脯、露臍裝、丁字褲,尤其是精神本質和隨風飄動的短發。
所以,如果要解讀金鋒先生的這件藝術品,就不再是解讀事件本身,而是解讀金鋒作為藝術家的想象。在解讀金鋒的想象之前,我也加一點自己的想象。我認為,金鋒在標題中用“烈女”一詞,其實是想說“烈士”。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金鋒含蓄地使用了“烈女”。其實,“烈士”如果是女性,也可以稱作“烈女”。只不過,在某種特定的意識形態下,“烈女”含有保守、落后的意思,“烈士”含有革命、先進的意思。從金鋒先生雕塑的神情上說,他很可能是暗指后一種。那么,賣淫女與革命者究竟有怎樣的關系?
賣淫女與性有關,在性的領域,西方社會近代以來,不斷有性革命、性解放的運動。因此,從廣義上說,西方文化中的性,的確與革命有關。從事性革命的人,不論男女,都可以叫做革命者。如果在性革命、性解放運動中不幸身亡,例如縱欲過度、吸毒、玩性虐待、染上艾滋病等性病等,也可以被支持者稱為“烈士”或“烈女”。準確地說,西方文化在性的領域,的確可以產生性革命的烈士、烈女,性解放的烈士、烈女。但是——
不管性解放、性革命可以寬泛到怎樣的程度,賣淫女的革命者資格,或者說是認定標準,是有嚴格限制的。即:甘為賣淫女的,從來都不可能是性解放的革命者。只有反抗被強迫賣淫的,才有可能成為性解放的革命者,才有可能成為烈士、烈女。從現場真實的照片中,我看不出涉嫌賣淫的那位年輕女性有反抗賣淫的意思。相反,金鋒先生塑造的賣淫女、“游街女”,在神情上似乎是為從事賣淫而驕傲,從而反抗打擊賣淫的法律。然而,不管從任何角度說,性解放、性革命的支持者、擁護者、實踐者,誰都不會認為,以賣淫為驕傲的賣淫女可以成為性革命者。除非是這個賣淫女自己,很無知地以為敢于賣淫就是性革命。然而,我在照片上也看不出涉嫌賣淫的那位女性有為之驕傲、慷慨赴死的意思,因此,賣淫女與革命者的結合,只是金鋒的想象。
為什么甘愿賣淫的人不會成為性解放的革命者?那就要看性解放的本意和對象,比方說家庭。家庭可以看成是一種固定的關系,把性私有化了,只能獨享,而不能分享。因此,性解放對于家庭來說,就是要打破對性的壟斷,讓性變得自由。所以,性解放的提倡者,不管是理論家還是實踐者,他們會大肆鼓吹一夜情、換妻、群交、同性戀、性虐待等等,但是,他們無一例外地都不敢公開聲稱可以收錢。所有鼓吹性解放的人,從佛洛依德到末梢的性學專家,幾乎都不會說錢。因為,一旦有金錢介入,性就不是自由的了,性就是被金錢統治的。賣淫恰恰是被金錢統治的性。在壓迫與反抗的社會中,金錢恰恰也是造成壓迫的重要原因,包括家庭,家庭中的金錢、財產關系,也是性壟斷的重要依據。所以,用金錢來交換性,在任何性解放者看來,都是幾千年的落后產物。性革命者希望的是,性不受任何限制,當然也不能受金錢的限制。因為,沒錢的人也要享受性的自由、性的快樂。這才是革命和解放的意義。如果性解放的革命者也偷偷地從事性的金錢交易,那就是假冒的革命者,是打著性解放旗號謀利的反革命。
所以,金鋒先生將賣淫女與革命者融為一體,如果是真實的話,那么,要么是賣淫女本人的極端無知,要么只是金鋒想象。在我看來,賣淫女還不至于這么無知,她遠沒有到為敢于賣淫而驕傲的極端無知的地步,因此,這件藝術品只是金鋒的想象。雖然想象是藝術品的生命力,但是,想象也應該是有根據的,而不是亂想。歐洲古典藝術大都有明確內容,想象也就在現實依托的基礎上。到了美國,出現一批沒文化的暴發戶,為了戰勝老歐洲,顯得自己也有文化,便生硬地制造出了現代藝術、當代藝術這種東西。說它玄虛也好,說它不確定也好(現代藝術、當代藝術的馬屁評論文章大都是不知所云的胡言亂語),實際上都是掩蓋無內容的伎倆。為了對付無內容、貧乏、空虛的批評,當代藝術的另一個招數便是馬賽克一般地拼湊。在金鋒的這個作品中,賣淫女與政治概念上革命者的關聯,似乎在于“游街”,因為,以前確實有政治革命者被游街的事情。然而,東莞涉嫌賣淫的女性只是指認現場,而非游街,使得把它們拼湊起來的粘合劑,也只是一個想象。把毫無關聯的東西拼湊在一起,自以為就產生了新的東西,這也是當代藝術的淺薄之處,正好適應了沒文化的暴發戶買主,終究將成為暴發戶家里無人欣賞、卻待價而沽的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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