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源基金會理事、中國證券市場研究設計中心總干事王波明,派遣其旗下的《財經》雜志,采訪了博源基金會的總干事何迪——如果還有其他選擇,相信博源的精英們不會頻頻讓《財經》出鏡(這一道具不久前秦曉才用過),有些話如果由其他媒體來說,怎么也要顯得客觀、公正些,雖然“公正”并不在秦曉的“現代性核心價值”之列。或許是由于就連《南方人物周刊》(顯然更適合于進行這樣的訪談)這樣的媒體也不愿意再惹一身騷了,所以才只能自己“采訪”自己——說是采訪,不如說是演出。這種采訪,與賀衛方20年不做論 文的 教授水平,朱學勤創作等于抄襲的論文水平,相映成趣,共同構成了啟蒙派的學術奇觀。
盡管這可能是一場連演出都沒有,直接就把劇本登出來的“采訪”,但畢竟劇本也是人家博源的精英親手寫的,倒也透露了他們的一些真實想法,其間頗講了些真話——如果你善于“聽音”的話。
文中最有價值的,就是博源的精英們坦露了他們內心一種深層次的擔憂,“對好生活得而復失的擔心”。按照他們的說法:現在的中國人民已經過上了“好生活”,但還沒有建成“好社會”;“好社會”需要設計和建立一種對“好生活”的制度保障,以避免“得而復失”——這就是博源基金會所從事的工作,所想實現的目標。
看到這兒,讀者難免會產生幾個疑問:既然“中國人民”在博源的制度還沒有出來以前,就已經過上了“好生活”,難道他們不會自己捍衛這種生活嗎,為什么還需要博源另搞一套制度來幫助他們捍衛?究竟是一種什么樣的力量,竟然能夠威脅到中國人民和政府都愿意捍衛的目標,以至于缺了博源的制度設計就不行?而且,在博源的劇本中還寫到:“盡管進入本世紀后中國經濟崛起,但經濟增長的模式不可持續,社會公平、正義問題日益凸顯。”——如果“中國人民”真的都過上了“好生活”,又怎么會“社會公平、正義問題日益凸顯”?如果所謂“社會公平、正義問題”,指的只是過上“好生活”后“二奶”包多、包少的問題,那么博源精英們所深惡痛絕的“極左思潮”,又怎么可能煽動起“歷史的反動”之危險?
啟蒙派的精英們都喜歡自詡“講邏輯”,但他們的邏輯往往就這樣漏洞百出——關起門來自慰或許還問題不大,一拿出來亮相就現丑了。要回答上述問題不難,僅僅需要腦袋沒有被精英們“啟蒙”成一團漿糊即可。答案也簡單:要么,博源精英們的制度設計欲實現和捍衛的,并非是中國人民的“好生活”,而是他們自己的私貨,所以才會在“好生活”已實現后,還要另起爐灶;要么,所謂的“好生活”并不是現實,過上了“好生活”的,并非是“中國人民”,而只是包括博源群英在內的少數精英,大多數“中國人民”對今天的生活并不滿意,不認為“好”,所以才導致“社會公平、正義問題日益凸顯”,才面臨“歷史的反動”之危險,而博源的制度設計,正是要“保障”少數精英的這種“好生活”,“保障” 這種“導致社會公平、正義問題日益凸顯”的利益分配格局。
確實,對于那些買不起(甚至租不起)房子、討不起老婆、看不起病、上不起學、養不起老的人來說,你要他們怎么認同博源精英們所斷言的“好生活”?既然其實只是包括博源群英在內的少數精英在代表“中國人民”過著“好生活”,那么,真正擔心“得而復失”的,就不可能是“中國人民”,而只是那些時時刻刻想代表“中國人民”的精英們。博源精英們的這種“擔心”,一點也不出人意料。以秦曉為例,在將幾百億國有資產裝入私囊后,當然要擔心“失而復得”了,當然會希望將視其所得為非法的現行制度推倒重來,另外設計、推行一種可以將這種非法財產合法化、甚至保障他們將更多公產納入私囊的制度。這就是博源基金會的真正目的,不管它對它自己所倡言的制度作了何種外包裝,其想達到的制度效果,就是這個。
如果博源的精英們大聲疾呼,我們要做的一切,就是變非法財產為合法,并且為進一步攫取非法財產創造制度條件,那么,他們不但達不到目的,而且必然淪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所以,博源的精英們沒有這么做。將賣方的需要,包裝成買方的需要,這是商人推銷時的慣伎。秦曉、何迪“都在商界活動”,所以很懂得怎么將自己的目的裝扮成符合公眾利益的樣子,這也是博源舉辦那么多研討會的目的。
在這篇何迪的訪談中,羅列了博源成立以來的種種成就,從中可看出博源是怎么進行包裝、建構和說服工作,以實現自己目的的。搶錢的人,要把自己的搶劫行為包裝成符合被搶者的利益,并且得到對方認同,這一任務太過艱巨。所以,一開始博源并沒有將說服對象指向“中國人民”,而是首先限定在精英圈子內。第一步,是利用金融危機的機會,發起并組織了各大投行的首席中國經濟師定期聚會,研討中國決策層所關注的全球金融危機的發展、中國經濟的走向,宏觀調控政策的針對性和有效性等熱點問題,研討結果刊登在基金會的內刊《中國經濟觀察——全球視野與決策參考》上,送決策層及相關的專業人士參考,“在市場與決策之間搭建了一班直通車”。
這是什么意思呢?真的像他們說的那樣,博源是在好心為決策層提供“全球資本市場第一線的信息與分析”服務嗎?看看“定期聚會”的對象就明白了,“各大投行的首席中國經濟師”——眾所周知,投行是以投機贏利的,投行的首席經濟師,服從于投行利益。所以,經濟學界有個默認:投行的經濟學家,不能被視為經濟學家,因為他們服從于背后資本利益的需要,不可能具備獨立、公正、客觀的立場;他們的一言一行,都是為了實現背后資本的利益。因此,博源搭建的“直通車”,其直接效果是,為各國際金融巨頭影響中國的經濟決策提供便利。在這里,它同樣是把賣方的需要包裝成了買方的需要。以貌似中立、學術的形式,為國際金融巨頭爭取政策性、制度性的利益提供方便。博源這樣做,當然不是毫不利己、專門利人。一方面,各大投行精英們的利益與秦曉、何迪們的利益是一致的,爭取有利的政策和制度環境后,大家都可以“悶聲發大財”;另一方面,這是博源的第一次公開亮相,它必須讓大家清晰地看到:博源是干什么的,又能夠干些什么。經此一役,精英們,尤其是與國際資本利益相連的買辦精英們切身體會到了:博源是為我們的利益服務的,是我們的“自己人”,而且它的能量很大,能夠搭建到達中央決策層的“直通車”。于是乎,博源“風生水起,影響日著”,各界精英趨之若鶩。
定位清晰,影響出來后,第二步“博源基金會展開了與國內相關決策機構的對口交流。各級領導多次聽取匯報,并親自與經濟學家們座談交流,一些財經官員還以學者的身份參加了討論。通過交流,決策者更清楚地了解市場關注的焦點和想法,借助國際的研究力量分析他們所關心的問題,從而使決策建議具有理性分析的支持。”
這就更厲害了。第一步還只是為金融界精英一方的利益服務,這一步就進一步連接了政、商、學各界精英,為他們搭建起直接交流的平臺,從中可以各取所需。這種可以將整個特殊利益集團一網打盡的“對口”服務方式,比之“天上人間”的“一條龍”模式,已經不遑多讓了。所以,“博源很有凝聚力”。
將特殊利益集團進行幾番整合后,第三步就是說服決策層自己“改革”,變現行體制為另一種可以保障非法所得的體制。這一步本來很難,但博源的精英們顯得很有信心。用何迪的話說“沒有理由那么悲觀”,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我們相信,中國的明白人比不明白人多,也相信只要擁有適當的條件,明白人會做出順應時代潮流的事。”——這話就需要“聽音”了,換言之,他們相信,在決策層中,利益與他們站在一起的比沒站在一起的多,有改變制度需要的比沒這個需要的多,“只要擁有適當的條件”,有著同樣需要的人就“會做出順應時代潮流的事”——這些人除了代表“中國人民”外,順便連“時代潮流”也一塊兒壟斷了。
不知道何迪的這種判斷有幾份把握,只知道他們的這種樂觀,不能不使“中國人民”悲觀。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博源的精英們信了,所以他們的主要精力放到了第四步:準備“適當的條件”。這包括兩方面的工作,一是搜羅一些同一鼻孔出汽的啟蒙派精英學者,召開系列研討會,“為構建未來的現代性國家進行制度儲備”;二是用他們的話說,叫做“倡導理性,呼喚啟蒙”, 變精英共識為社會共識。用大白話講,就是通過一系列七繞八拐的話語建構(即所謂的“現代性框架”),讓老百姓能夠接受這么一種觀念:特殊利益集團的精英們搶他們的錢是為了他們好,至少這樣做對大家都有好處,起碼有“一部分先富起來了”,避免了“共同貧困”的“最壞”結局,所以,大家應該緊跟精英,一起建構一個變非法財產為合法、保護和鼓勵非法所得的“現代性國家”。
第二點是最難的,也是能否為“中國的明白人”創造“適當的條件”之關鍵所在。為此,博源做了很多工作,付出了艱辛努力。概括起來,他們的工作可分為三部分:一是包裝了一系列漂亮的概念,二是畫了個很大的燒餅,三是找到了嚇唬人的王牌。
包裝漂亮的概念很好理解,任何利益的訴求,不管再怎么狹隘,當它要打出旗號時,都會選擇一種對應的、看似符合公共利益和普世價值的外形包裝。因此,判斷一種訴求、口號和主義的傾向性與實質,不能依據它有的是什么(因為已經作了美工處理),而要看它缺的是什么。人們看到,雖然何迪在談到當前弊端與困境時,說的是“社會公平、正義問題日益凸顯”,但在博源所倡導的“現代性核心價值”或曰“啟蒙價值”中,既沒有公平,也沒有正義,有的只是理性、自由和人權。這又導出幾個疑問:如果公平、正義在今天并不重要,為什么就連博源的精英們在分析時弊時,也不得不說“社會公平、正義問題日益凸顯”呢?如果公平、正義只是次一級的非核心價值,那么為什么羅爾斯會將其界定西方政治倫理的絕世名著,命名為《正義論》呢?實際上,在任何社會,公平、正義都是最核心、最基本的價值,反而啟蒙派所高舉的人權,只是實現公平、正義的一種方式。博源無論如何也要將公平、正義排斥在“現代性”之外的姿態和決心,不難理解。一種以公平、正義為價值支撐的制度,絕不可能坐視幾百億公產納入私囊而不聞不問,絕不會保障少數人掠奪多數人的非法所得,絕不會赦免偷盜、搶劫公共財產的罪行。
至于秦曉念念不忘的理性,就更可笑了。在幾百年前的西方、幾十年前的中國,強調理性對于那些陷入宗教式狂熱中的人,或有一種糾謬性和必要性。但在世俗理性已經充分普及并成為主流的今天,再高舉理性就是畫蛇添足、無的放矢了。只有那些新的宗教式狂熱分子,才會認為今天理性仍很稀缺,很有必要強調。因為在他們眼中,只有自己的理性才是理性,別人的理性都是非理性;任何與其不同的觀點和看法,都是理性缺乏的表現。實際上,這些人與其說是在“倡導理性”,不如說是在倡導對于他們自己的新的宗教式信仰的偏執。
這些人畫出的燒餅,有個名字叫“以市場經濟、民主政治、法治社會為制度框架的現代性國家”。他們大聲喊賣說:看呵,世界上所有的發達國家,都是以市場經濟、民主政治、法治社會為制度框架的,只要我們放棄中國模式,模仿西方的這種制度模式,我們就能夠像西方那樣富裕、發達。
這些人在這樣喊賣時,嚴守兩項視覺紀律。一是將眼睛死死盯著現在,決不看向過去;二是將眼睛死死瞄著西方,決不允許偏向世界其他地方。一旦看向過去,就會發現西方能夠走到今天,絕不是因為什么民主,而是有著許多不可復制的必要條件,包括全球殖民,包括種族滅絕,等等。西方式民主不是富裕、發達的原因,而是結果。在西方,普遍、良性的民主制度,也是在二戰以后,即相對富裕后才完善起來的。
一旦看向世界其他地方,就不難發現,模仿西方式民主的發展中國家,罕有成功的例子。反之,全世界最貧窮的國家、最腐敗的政權,大都是第三波民主化浪潮結出的果實。這不是某一個研究機構得出的研究成果,而是所有進行過這種研究的國際權威機構的共同結論;這也不是某一年的數據結論,而是持續多年的排名數據。博源不是又研究,又課題的嗎?為什么對這么多明顯的事實和數據視而不見,卻偏偏拿著特殊歷史原因造成的少數例外津津樂道?可見他們的所謂學術研究,其實就是結論早寫好了,然后再來尋找有利證據、無視于不利證據的“命題作文”;中心思想是,必須論證他們自己所需要的那一套就是“時代潮流”。這樣的“學術活動”,當然其過程只能在“內部小型研討會”上進行,所以頗有必要請著名的經濟學家吳敬璉在多個公開場合贊揚:博源基金會是“干實事、研究大問題的學術平臺”。
或許有人會說,落后國家的貧窮、腐敗,是因為它們模仿西方卻沒有到家,變形走樣了。問題是,把發達國家的東西放在落后國家來,能不變形走樣嗎?在西方,麥當勞是廉價食品;在落后國家,可能大多數人卻吃不起。何況擁有資源和力量優勢的特殊利益集團,必然主導“變革”的過程。他們要保障和擴張自己的非法利益,能不將制度朝著有利于自己的方向變形走樣嗎?
看到何迪們侃侃而談什么“中國有足夠的資源應對危機,關鍵在于如何有效利用這些資源”時,不由想到薩克斯們向俄羅斯推薦“休克療法”時的從容與自信。不同的是,薩克斯們只是自欺,何迪們卻是在欺人,以遂其不可告人之私。比之薩克斯,博源的精英們更像俄羅斯經濟崩潰后的寡頭們:他們不僅要坐而言,而且要起而行;不僅要導演崩盤,而且要參與瓜分。
至于燒餅中所提的法治,同為啟蒙派的 賀衛方 教授做出了明確注腳:法治就是哪怕明知是荒謬、錯誤、偏袒、不公正的判決,只要走過了程序,就必須接受其結果。顯然,這正是秦曉們所需要的“法治”:只要過一過程序,裝入私囊的幾百億原國有資產就變成合法的私有財產了;只要過一過程序,原來的罪行就都赦免了。而所謂的程序,從設計到執行,都是掌握在“自己人”手中的,那么還有什么需要擔心的呢?這才是“完整的、合理的、符合現代性的制度”,這才是充分保障了人權尤其是財產權的“好社會”呵!
嚇唬人的東西不難找,難的是找到政府和民眾都害怕,而且還符合精英們自我利益的東西。這也難不倒博源的精英們,他們找到了可同時滿足上述三項條件的法寶,那就是:盡可能地減少社會動亂,避免民族災難,不希望中國再有大的社會動亂。
動亂、災難和博源有什么關系?為什么聽博源的,就可以避免災難、減少動亂?從秦曉到何迪,對此始終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他們只是反復表態:自己與體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并不想看到激進和動亂。對于這句話,不管決策層信不信,反正我信了:穿靴的怕光腳的,搶了那么多錢,除非事先避到海外包括香港,否則當然會害怕現行秩序一下子崩解;一切都要在“明白人”的控制下,慢慢地轉過來才好。對于老百姓,博源真正想說的是:你們不可對我們提起清算。道理很簡單,清算一個秦曉,其他“有相同的經歷”的“政界、商界或學界的翹楚”都會感到害怕;這些人都害怕了,中國還不得亂起來,發生“大的社會動亂”?
對此,不管其他人信不信,反正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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